作者：爱丽丝威震天
“你觉得万事万物的规律是什么。”中年人问道。
“万事万物的规律……”傅行主迟疑，“永恒不变？”
“对，也不对。”中年人摇头，“这个规律是‘循环’，无论变还是不变，所有的一切都是遵照循环在运转。”
“就像这‘冰山炼狱’，在很多人眼里这是绝境，是死地，但那些死去的修士却会滋养出一些独特的生灵。”
“还有往下一层，那里的雪水会在高温中融化，变成溪水、河水，然后再蒸发回到天上，再度形成这样的风雪，这一切都是在维系循环。”
“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傅行主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自然是这样，慧灵是自然的一部分，慧灵当然也是这样。”中年人说道，“无论是虚劫潮汐还是大融合，亦或是天道之力、失序之力，所有的一切也都在循环。”
“这种循环是不能被破坏的，一旦破坏了，很多事情就都要改变，那可是惊天动地级别的改变。”
“……所以你们是觉得炁法。”傅行主大概猜到意思了，“你们觉得炁法、炁道破坏了这种循环，这可能会引发一些非常严重的后果？”
其实他还是有点一知半解。
毕竟炁法传播，从默默无闻变成如今的主流道派已经好几百年了，这时间在傅行主看来足够长了，但他并没有看到什么严重后果。
比如天道震怒，朝帝想疯狂劈雷电，或者大夏疆土上爆发一些自然灾害。
没有。
统统没有。
灾害有，但都达到那种程度，他不免对中年人有些将信将疑。
“这还需要问我吗。”
听完他的质疑，中年人抿唇觉得好笑。
“其实有一个现成的例子摆在眼前……你没发现现在根本没有人提虚劫了吗。”
“虚劫潮汐是有周期的，有的时候两百年来一次，有的时候三百年、四百年来一次。”
“每一个纪元的主世王朝在发展到三百年左右的时间后都要开始防备虚劫的威胁，但这次情况和之前不同，你会发现几乎看不到任何讨论。”
“人人都没有危机感，仿佛这东西根本没存在过。”
“可是……这不是因为大融合还在持续吗？”傅行主也是知道一些东西的，他表达了质疑，“也许等大融合结束后虚劫就会来了？”
“但后果是什么呢。”
中年人反问。
“你要知道，虚劫的强度和它酝酿的时间是正相关的。”
“三百年的虚劫足以摧毁主世九成的文明痕迹。”
“那一千年的呢。”
“一万年的呢。”
“如果循环的规则被炁法打破，以至于在这基础上还有更可怕的潮汐在暗中酝酿。”
“那个后果。”
“想要阻止那个后果的我们。”
“难道不算在‘拯救’吗。”
第八十九章 紫虚（二合一）
听完中年人的话，傅行主沉默思索了一段时间，认为他说的确实有一定道理。
目前的问题是他无法确认‘虚劫的强度和它酝酿的时间是正相关’这句话，如果这不是撒谎，那这个纪元的虚劫来的越迟，对主世现存慧灵的威胁也就越大。
“你的意思是，我们不应该排斥和抗拒它，应该主动去迎接它，帮它加速？”傅行主问。
比如加速虚劫到来的间隔，用这种方式将它的影响逐渐降低。
毕竟它的强度是和酝酿的时间有关嘛，酝酿三百年的虚劫能摧毁文明，但如果只酝酿三年，甚至一年，这时的虚劫潮汐立刻就会变得无害起来，甚至可能会成为一种独特的‘景点’被后人观赏。
“不错。”中年人点头，“炁是力量，妖力就不是力量了吗？这东西只有好不好用的区别，由失序所引发的一切灾难距今看来都只是自然现象而已，我们要做的是找到它们生成的规律，想办法将结果往最有利我们的方向去引导。”
这种偏向于‘纯粹理性’的说辞很快征服了傅行主的潜在心理，他其实已经开始认同中年人的理念了，但嘴上依然有些不服：“但你们无法对抗帝想。”
无论对方有什么计划，甚至包括那什么紫虚宫，他们都绕不开一个最大的难题，那就是他们想消灭炁法传播就必须率先消灭帝想。
但这是轻易能做到的吗？
傅行主之前不是没看到那些冲天而起的可怕肉柱，确实——他无缘得见白想驾驭天宫和血阳对撞的画面，但看看后续的情况发展吧……灾难的影响被迅速平息，地上再也听不到任何敌人的消息，所有联邦国家迅速达成协议帮扶自身附近受灾的小国，而且每个人在接受采访的时候都对那一位表现出了十足的尊敬。
所以发生了什么是显而易见的了，傅行主并不认为中年人和其背后的紫虚宫能够比波及全球的肉林之灾更加可怕，那也就意味着他们几乎不可能击败帝想，他们的计划必将失败。
“我必须同意，你说得对。”
听了他的质疑，中年人却没有任何辩解的意思，他叹息道：“不得不承认正元帝君是前所未有的天才……她做到了很多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这样的人过去没有，以后应该也不会有了。”
“我们现在确实拿她没办法。”中年人点头，“即使我很崇拜道祖，发自内心的信仰着他，但我也不可能昧着良心说道祖一定比帝想要强。”
“道祖是谁？”傅行主问。
“紫虚宫的主人。”中年人简单提了一句，“多的别问，去了之后你就懂了。”
他给傅行主描述了三大圣人境界，讲解了洞虚、清虚之间的区别，傅行主听完后若有所思。
“正因为我们现在拿她没有办法，最多和她进入相持阶段，所以才尤其需要你的帮助。”
中年人紧紧盯着傅行主的眼睛。
“为什么。”傅行主感到有些不安，“如果你指的是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你自己不是也能做到。”
“我的情况和你不同。”中年人摇头，“虽然都是以妖力铸成道基，但一方面我并非三花，另一方面，我的成就是由道祖辅助造就。”
说完，他放开气势，一身炁元凝聚到头顶显出金莲异象，确实只有两朵而已。
“这样的‘元窍’是非自然产物。”他收起金莲继续说道，“而你不同，我只给了你参考的法门，后续的运转和突破确实是你自己一力完成。”
“这意味着什么？”傅行主蹙眉。
“意味着在你功成的那一刻，你这个人，你意识里留存的那份突破的经验就变成了全天下所有人梦中的宝物。”
“有……那么夸张么？”
“就是那么夸张！”中年人用力点头，“目前帝想独大，以纯粹的暴力镇压一切，一些人发自内心的尊敬她、爱戴她，但也有很多人心有怨言却不敢表达，那这里的原因是什么呢？除了他们怕死之外，不就是他们害怕得罪帝想这个创道之祖，害怕后续无法得到她的恩惠和指点，从而只能在长生路上陷入停滞？”
“她已经从实际上垄断了这条道路。”中年人冷哼一声，“你别管她在其他方面是怎么做的，什么大夏接收了多少难民，分享了多少技术救助了多少死伤——这都是虚的！”
“她真正的大罪正是以炁法之名行独裁之实！天下英豪无论你我，若没无外力相助，想要长生，想要继续求取上境就不得不遵从她的意志！”
“她致使我们连‘生与死’的自由都失去了，这难道不应该被打倒吗？”
说的太对了！
傅行主心里疯狂叫好。
换一个人在此断然不会被中年人如此轻易蛊惑，因为这里有个逻辑悖论——你们这些人所求的‘生与死’，这个所求的机会，都是因为有那位女帝存在才能来的。
你不能只说一件事给你带来的坏处却无视它给你带来的好处，如果没有大夏女帝传播炁法很多人连一百岁都活不过去，他们怎么能在受到恩惠后反过来去指责她呢？
不过傅行主情况不一样。
他本来就对大夏抱有仇恨和偏见，后续为了找夏人报仇，他甘愿拜古曦为师，直到学习了一段时间才知道所学的正是炁道炁法，而这一切理论知识却都是来自自己最大的仇人。
这种‘厌恶却不得不学’的感觉他了解的太深刻了，中年人说的一点不错，帝想这种存在已经在实际意义上成为了众生桎梏，为了所有人都能自由自在的求取大道，必须要团结起来将其打倒！
“看来你已经明悟了。”中年人露出欣慰的表情。
“我能做些什么呢？”傅行主问道。
他的思维模式已经开始转变了。从一开始的‘被动接受’变成试图‘主动推进’，只因他迫不及待想要用自己的力量像夏人复仇。
只要夏人死绝了，按照这些人的法子想办法将虚劫的间隔拉近，以后的主世应该会比现在更繁华，更平和吧？
那时我就可以去找筠红，我就可以不用再管这些事情，多给她做些好吃的了……
“跟着我即可。”
中年人起身。
“先要带去去见道祖。”
“存在你心里的那份珍宝，只有道祖才能将它提炼出来。”
傅行主依言跟他继续上路，两人费尽力气翻越雪山，爬到此处山峦的最高峰，发现在一片银白之中居然存有一汪玉池，而且水面居然没有结冰。
“这是秘境的另一头出口。”中年人道，“继续，跟着我走。”
说完，他直接纵身跳入池子。
傅行主跟着照做，扑通一声砸下去，顿时感觉冰冷的池水从四面八方包裹住自己，一种渗入骨髓的寒意不断往大脑里涌，几乎要将他直接冻死。
不过这种情况持续的不长，度秒如年的感触过后，那周围的水温迅速升高，它们变得温暖、灼热，犹如母体包裹婴儿一般呵护着他，那种发自内心的温和感和舒适感让傅行主舒服的想发出申吟，但很快他就在此感觉到了重力的存在，在一阵天旋地转的体验之后从另一头的水面掉了出来。
这里是哪？
摔在草坪上的青年迷茫睁眼，入目所及却是一片郁郁葱葱的草木仙境，他感觉这里的天地元气远比他待过的任何地方都浓，忍不住做了个深呼吸，然后畅快的叹息一声。
“这里算是道场药田吧。”中年人笑道，“到了这里就不远了，再随我走一段路就能到了。”
傅行主怀疑他又在胡扯，此人当初在带他进入雪山之前也说不远了，但事实却是他们在雪山走了七天时间。
但这次好像是真的了，他跟随中年人离开林地，在前方进入一座繁华镇子，穿过镇子后又进入一栋更大的城池，此时他朝前方抬头，已能依稀瞥见有一座飘渺的宫殿伫立在那里。
那应该是一座纯白的宝山，山巅用白石和青绿色的玉瓦修筑出宫殿的大致轮廓，然后再用紫玉点缀木纹雕刻，用宝金在雕刻表面浇筑金纹。
虽然看起来不如凡间的皇宫极致华丽，但那股精致、沉稳、厚重的道蕴，傅行主只看了一眼就领悟到了。
“此界慧灵皆是道祖信众。”中年人给他做着介绍，“我先前是妖庭中人，而妖庭和紫虚宫其实也有渊源，那最早的道虚根法便是从前方宫阙中传来，妖庭只不过是在根法基础上做了些许演变。”
傅行主顿时对宫殿肃然起敬。
这里就涉及到身份和认知的问题了，这番话如果对一个主世土著说那他可能会毫无反应，毕竟道虚法什么的，妖庭什么的，他出生到长大都没听过，对此自然也毫无概念。
傅行主却是虚界遗民，他们那支部族和虚界早已互通了文字，说明妖庭的统治曾经波及那个地方，因此他对妖庭是有一分敬仰在心里的，此时已经隐隐将紫虚宫当做了妖庭的上位替代，迫不及待想要觐见那位神秘的道祖。
“别急。”
中年人告知他见道祖流程会极为繁琐，领着他一路登上纯白宝山，在中间接受检查、清沐，甚至连他的头发都要被打散仔细摸索检查，确定他没有藏任何不敬之物在身上，这才换上一身崭新的深青色道袍，在中年人带领下踏入前殿。
前殿摆的是一座蒲团雕像，他们来的时候正有三十二名弟子在此打坐诵经，中年人让傅行主别出声，带他拜过了雕像，再抬头时已经到了另一处地方。
这里可就宽敞多了，傅行主惊讶的在四周张望，发现那些玉雕廊柱犹如参天巨木直冲云端，仙雾缭绕中各有十多位仙官、神将分列两旁，居然每一个都是山般的巨人，光一只靴子就比一座巨岛还大！
这都是什么怪物？
他一开始还以为这些仙官、神将都是雕塑呢，走到一只靴子跟前想要抬头眺望，看了半天忽然发现那靴子抬起踩踏了一下，一股振波顿时蔓延过来将他振倒，然后他就看到从上方仙雾中探下来一张紫髯如戟的威严面孔，一双橙金色的眼睛瞪的简直比太阳还大，吓的他‘啊’的大叫一声，下意识抬手想要阻挡。
“下界来的小人儿。”
那紫髯神将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眯眼哈哈大笑起来。
四周好似也有人在跟着大笑，傅行主被笑声振的痛苦不堪，捂着耳朵在地上打滚。
“好了。”
就在这时，头顶传来一声轻叹。
“不过是个可怜儿，你们莫要捉弄他了。”
是谁？
这声音是如此的中正平和，内里却蕴含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光是听到它体验它傅行主就感觉获得了心灵洗礼，忙不迭的抬头张望，想要追溯声音的源头。
他很快如愿了，那四周的仙雾散去了不少，不但让他能更清晰的打量那些仙官神将，还将大殿最前方，也是最高处的莲台蒲团暴露了出来。
只见那蒲团上坐着一名穿青色道袍、极其精瘦、白眉长须的枯槁老者，其眉心中有一道凹陷的细缝，双眼却总是如没睡醒一般轻轻眯着，看起来竟能同时显得冷淡、冷酷和慈眉善目。
不过他也很巨大。
傅行主不知道这究竟是幻象还是神通，仿佛他整个人被缩小了许多倍，任何事物都能衬托出他的渺小。
“弟子幸不辱命，寻得灵根带回来了。”
循声望去，傅行主看到中年人五体投地朝莲台拜下。
这人倒是没有变大，还和自己是一类比例，看他的反应那青袍老者便是所谓的道祖了，傅行主抬头朝四周看了看，姑且学他的样子也跪拜下来。
“嗯……”
傅行主听到上面传来一声长吟，内里透出的意思，大概好像……是对他的行为表示认可？
想到这里，傅行主感觉有一道目光朝着自己投射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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