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剑仙 第675章

　　一道道半透明丝线被从白想体内振了出来，其中一道莹蓝色丝线在半空显出虚神轮廓，很是人性化的在面孔上展现出一丝惶恐和害怕。

　　“找到你了。”

　　金光中终于再次听到白想声线，只见她端坐原地，衣袍激荡，一头发丝如同入魔一般倒飞狂舞，浑身除了金光和道蕴外还缭绕着极其浓郁的归元紫气，这些紫气迅速在她头顶凝聚出一副女帝冕旒，一道道白玉珠帘从冕旒上方垂落下来，将她的绝美容颜衬托的越发高贵和神圣。

　　此情此景，白想却忽然做出了一个被外人看到绝对会大吃一惊的举动：就看到她手持道剑朝顶上挥斩，一气削掉了女帝冕旒，并将其残存下来的归元紫气抓握在掌中，端详一番后一把捏碎。

　　轰隆！

　　虚空中传来一道惊雷。

　　寻常人感觉不到任何异样，但吴闻名、祝神锋……甚至赵雪晴，所有凝聚在‘夏’之国号下的一切官宦们，他们却都感觉虚空仿佛震动了一下，心里没由来空了一块。

　　尤其是前二者，两人本在西京一处酒楼对饮密谈，感受到异状后纷纷瞪大双眼，异口同声发出惊呼：“陛下削去了王朝气运？”

　　不是……为什么？

　　绝对是让人无法理解的行为，毕竟气运这东西最是神秘飘渺，无论是造福也好，为恶也好，想来没有那个仙朝会嫌自己气运多的，而在虚劫中残存下来的王朝则必然获得天道青睐，有幸能以浩瀚无垠的归元紫气凝成气运，甚至能以天道神潭的形势具现出来。

　　这些他们都很清楚！

　　但现在这一切却都不存在了，两人顾不上吃酒打开窗户抬头看天，隐约能看到半空中的紫气正在剧烈翻滚，并且一点点朝着听雨楼的方向萎缩。

　　“陛下……”

　　祝神锋双眼看的发直。

　　若非做出此举的人是白想，是他狂热信仰的白想，他怕是已经要破口大骂，直接称其为昏君了。

　　吴闻名也是眉头紧蹙，他知道能察觉到异象的人不在少数，尤其是他们这些位抵巡天的，多次和天道神潭有所交互，对这种变化最是敏锐。

　　那他不禁要思考白想的目的是什么了，为何她宁愿放弃天道的庇护也要斩掉王朝气运？她难道不知道光是这个举动就有可能招致天下大乱？

　　两人尚在沉思之中，均是一脸阴沉的看着紫气消退，那天道神潭相比过去顿时消去了不少声势和威仪，几乎可以说看不到了。

　　而在听雨楼内，白想则是闭上双眼仔细感悟。

　　‘非想宫’展开的状态，内里产生的任何变化都不可能逃过她的思想，她理所当然的发现那些炸碎的紫气没有彻底消失，而是嗖嗖钻入虚空当中，再次归入天道怀抱。

　　这对她本该是一种削弱，但做完此事，白想却酝酿出一股说不出的自在以及畅快之感。

　　它确实帮过我不少大忙，然而我不再要依赖那东西了。

　　冥冥中好似有一条线从它关联到天道身上，而这样的线却不止一条，还有另外一条关联在别人身上。

　　短暂思索后，白想排除了‘这股紫气是别人力量’的猜测。

　　目前应该还没人拥有这样的本事，但‘紫气同源’可能会使自身在将来和人对峙的时候受到掣肘，而这种情况是她绝对容忍不了的，所以拼着损耗王朝气运也要将这份隐患斩除。

　　现在就没问题了。

　　她的一身所学所拥尽是自身琢磨而来，虽没了恩惠，但也不受掣肘。

　　天道虽然试图对此表现出震怒的反应，但实质上连劫云都懒得在听雨楼上方汇聚，这都是因为‘非想宫’展开之后向外界屏蔽了一切探查认知。

　　如果说之前天道还能因为那顶冕旒而能稍微感应到白想，那现在就彻底当白想不存在了。

　　白想收回思维圣殿，那混沌中的潜意识才恍然反应过来，头顶开始有黑云凝聚，四周也传来一股格格不入的感觉，好似在推挤着白想，想要她赶紧滚出这方世界。

　　这个问题不解决，怕是走到哪里就要被雷劈到哪里，再也没有容身处了。

　　不过白想不急，她先是再次展开‘非想宫’，用其屏蔽掉了天道感知，观察雷云。

　　雷云的凝聚戛然而止。

　　她再收回‘非想宫’。

　　雷云又开始疯狂酝酿。

　　“……？”

　　吴闻名和祝神锋目瞪口呆的看着远处那聚来散去的鬼畜雷云，思维宕机，完全摸不清这是发生了什么。

　　“挺好。”

　　白想已经试探出规律，心想这天道果不其然只有混沌意识，算智商估计连弱智都不如，这边将‘非想宫’再次展开，但收起的时候却没有收全，而是将其边缘变换了形态，让其完整贴合在自己身上。

　　无论是曲线身段还是每一根发丝尽数包裹，也就相当于她每时每刻都存在于思维圣殿的覆盖之下。

　　如此，劫云自去。

　　天道再也感应不到她的存在。

　　这头顶空空的，是有点不好看。

　　白想自观神形，想了想，将‘非想宫’隆起一块，在头顶生成了个冕旒的形状，这便可以说完美如一，不再有什么缺陷之处。

　　【主人，您有很多觐见申请。】

　　虚神跳出来跟她汇报。

　　应该都是为王朝气运消退而来。

　　白想很清楚她的做法会导致怎样的后果，但她选择相信虚空衍算，保留从那一缕归元紫气生成来的王朝气运在将来只会给自己和大夏带来灾祸，此时斩灭它才是最合理的。

　　此事倒是不方便和他人解释，但她做事什么时候又需要解释了。

　　“让他们回去。”

　　白想眯眼。

　　“我没时间跟他们废话。”

　　……

　　紫虚宫界域，青袍老者刚准备动身，忽然心中微微一动，一双长眉都深蹙起来。

　　“竟然斩断了和天道的联系？”

　　“她这是做什么……虽然这样可以避免被我在王朝气运里施加手段，但她等于将自身从这方世界中排斥了出去，她以后还如何悟道？”

　　蹙眉沉思，青袍老者决定暂时放缓现在的动作。

　　帝想这个人太奇怪了。

　　他打算再观望一番。

第九十一章 安排（3k）

　　“陛下这是在干什么啊……”

　　“就是啊，为什么好好的要斩去天道紫气啊……”

　　天空下着阴绵小雨，听雨楼外的大平台上却堆了一大群人，他们都是驻守西京或者周边城市的重要官宦，自感应到紫气变化后立刻第一时间朝这里赶来，却被关在门外吃闭门羹。

　　吴闻名和祝神锋到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人群中最显眼的当属一个四十岁面相的儒雅文士，只见他站在那里不慌不忙，所有人自然而然便围着他议论，他便好似成了这群人的临时主心骨，不断说一些好话来劝慰他们。

　　“好了好了，陛下肯定是有自己的思量。”

　　“你们聚在这里有什么用呢？陛下说了不见那就是不见，你们等到天荒地老也没有用的。”

　　“但是丞相，我等只是想要一个解释。”另一名苍老文士开口说道，“诚然这天下都是陛下打下来的，陛下想如何处置，旁人没有资格叨扰，但是这没有任何缘由做自损之事，就算我等尊重陛下的意愿，这消息传开后，天下人又该怎么想呢？”

　　“是啊……”

　　“起码说一下为什么啊……”

　　“临哲！”那儒雅文士顿时大怒，直指那苍老文士喝骂起来：“你在影射谁呢？还消息传开后别人怎么想，这消息为什么能传开，这你不说我不说，我问你消息为什么能传开！”

　　“这……”名为临哲的文士顿时满头大汗，其实真要辩解他也不是没有借口，因为大夏皇朝的体制非常特殊，是以炁道神潭为核心，以虚神等其他神潭为辅助分封官职，一切在体系内任职的官宦无论职位大小或多或少都和天道神潭打过交道（修为灌体），也因此他们就是比一般人对这里的变化更加敏感。

　　而这样的官宦全国各地又有多少个呢？怕是一时半会都数不清楚，指望这么多人保守秘密本来就是天方夜谭，他其实是可以从这个角度去辩解的。

　　但奈何他的言辞确实显得太尖锐了，虽然他在言语中把自己率先摘了出去，但实际上却是用‘天下人’替代了自己去责备皇权，这种发言看似是在为皇权着想，但深究的话是可以判他一个‘妄言干政’的罪名的，他也因此而感到后怕，辩解的话却不敢再讲了。

　　“行了，都回去吧。”儒雅文士啪的一声打开折扇，“回去后管好自己的嘴，不要有太多好奇心。我会让内卫一个接一个府邸观察你们，你们自己对下级官宦也这么做！听到了吗？”

　　“是，丞相——”

　　御下之术倒是厉害。

　　吴闻名看的暗自点头。

　　此人他认识，便是白想偶尔提及的‘张相’。

　　对方全名叫‘张谦正’，其祖父为曾经的西京府监张献之，自幼便饱读诗书一心报国，据说其能在四十岁稚龄官居宰执都是靠真本事考进来的。

　　而且宰执和宰执也是不同的，中枢院那么多宰执，能处理好眼下这种情况的不会超过三个。

　　吴闻名过去就见到过类似的例子，那名宰执被一群官宦围住以后肉眼可见的显得焦躁，只能照本宣科的不断回答下面的提问，把自己搞得焦头烂额。

　　但实际上面对这种情况最好的解决办法并不是专心答题，而是转移所有人的注意力。

　　人是趋利避害的动物，哪怕做到高位也是一样，可能有些官宦平日里还有闲心关心一下长远的未来，可一旦涉及到自己的官职和生死，他们的注意力立刻就会收缩回来，在管好自己之前决不会有心思去叨扰别人。

　　这样，一场内部的舆论危机就被化解了。

　　迎着离去的人群，吴闻名两人走到近前，共同对着张谦正拱手作揖。

　　“见过丞相。”

　　“二位巡天不必多礼。”张谦正显然认识他们，或者至少认识他们的腰牌，也是很板正的还了一礼，“御座巡天直属天听，二位直接称谦正名字即可。”

　　大夏的官职系统里，宰执比巡天要高一级。

　　但很多情况下这代表不了什么，因为宰执属于文官体系，修为高深的属实不多，而能当巡天四处走动查办案情的则都是些大高手，他们有时离白想比中枢院还要近，张谦正必须给与二人充分的尊重。

　　简单寒暄认识过后，张谦正带着二人绕楼台而行，看起来像是饭后散步。

　　吴闻名特地先聊了聊自己在南荒之地的一系列见闻，等话说开了才开口问道：“不知张相可曾见过陛下？”

　　“见自然是见过。”张谦正笑了，“但若是说从劫云起算，那是不曾。”

　　这人还玩大喘气的。

　　祝神锋有点忍不了了，眯着眼睛看向这边：“张相应该知晓归元紫气对一国气运有多重要，历史上不乏有气运崩塌的案例，轻则天灾频发，重则下层谋逆，怎能如此轻易就揭露过去！”

　　“天灾频发……能有什么天灾呢。”张谦正反问。

　　“飞星陨石、地火岩浆。”祝神锋说道，“还有江河翻涌，大洪决堤。”

　　“这样的灾祸，过去三百年我们不是一直在经历吗。”张谦正摇头，“二位不要用过去的眼光看现在，这是现代社会了，我们有武力，更有科技，实在不行甚至能用大型炁阵把灾地坍缩掉，过去的王朝可无法如此轻易的改变时空。”

　　“那下层谋逆呢！”祝神锋又问。

　　“此乃无稽之谈。”张谦正乐呵呵的摇着扇子，“谋逆？那得活不下去了才会考虑，而自正元开国以来——我不敢说每个地方都是安居乐业吧，但终究是比之前那兵马纷乱的模样好了太多，而且以我之见闻，许多荒岭都有供奉陛下的帝君庙，说明民心所向之处正是金銮碧瓦之所，二位又何必清人自扰。”

　　他说的好像很有道理。

　　祝神锋发现自己一时间竟无从反驳。

　　而张谦正则几乎是完全代入了白想的立场，再次说道：“而且王朝气运这个东西，也是可以淘汰的嘛~”

　　什么玩意？

　　吴闻名和祝神锋听的瞪大眼睛。

　　“就如炁法。”张谦正举例，“之前说天下会变成这般模样，妖气退散，炁法为尊，几人会信，几人较真？”

　　“但现在看呢？那些过时的元素还不是都被淘汰掉了。”

　　这账可以这样算么。

　　旁边两人都沉默了。

　　炁法为尊，淘汰掉其他修炼道路，还能用优胜劣汰来形容。

　　但归元紫气……这……这是涉及到天道法则，涉及到世界运行的基础规律，如同程序里的基层代码一样，这也是能轻言淘汰的么？

　　不过他们却没机会将这番困惑说出来了，只因同时有一道传音在三人耳边响起。

　　“你们三个，上来。”

　　低沉而又威严的女子声线，来自哪里自然无需多问。

　　三人再次靠近听雨楼，那大门在他们上前时自动敞开，外界的天光顿时照入殿中，将主位上端坐的身影显露出来。

　　“陛下。”

　　三人同时上前下拜。

　　“不用多礼。”

　　白想回道。

　　她手持一本古籍正在阅读，同时分心对下面道：“祝巡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