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剑仙 第680章

　　“大概情况我已经和周师弟说了。”古曦用手帕给他擦了擦额头的汗，“逼得你动用封印的神潭，那两个到底是什么东西？”

　　对于他们这些老旧派修士而言，炁法最受人好评的一点，就是它不要求转修的修士舍弃神潭。

　　常宏远的神潭‘大罗天渊’，古曦的神潭‘冰丝悬河’，这些在他们转修炁法之后其实都是可以用的。

　　但是这里还有另一个问题，就是可以用，不代表能无脑去用。

　　炁法就像是一个包容的家长，这个家长允许你抽烟喝酒烫头，但如果你无节制的做这些事情，依然会对自己的身体造成损害。

　　尤其是对于一些特别的神潭来说，修士原本就无法将其完全掌控，如果还过于依赖神潭的力量，会有被神潭反过来吞噬的风险。

　　比如常宏远，他的神潭‘大罗天渊’是会伴随他的修为提升而强化的。如果他无节制的使用‘大罗天渊’，那他的肉身、意识、概念都有可能被‘大罗天渊’同化，那从此世界上就不再有常宏远这个人了，只会在他消失的地方永久性的存在一个名为‘大罗天渊’的自然现象。

　　就像一个永不熄灭的龙卷风，除非被外力打压消灭，否则会一直作为天灾存在下去。

　　因此常宏远不得不暂时将这神潭封印起来，打算等以后找到窍门再行解封。

　　而这次被迫动用了这禁忌的力量，古曦心里不免担忧，也更迫切的想要早点回大夏求助白想。

　　“他们是神。”

　　常宏远龇牙笑了一下，无视古曦和周风脸上的惊讶继续说道：“也就是神明，估计类似那种乡野的小神。”

　　“最初的他们应该不具备任何力量，或者说他们应该连最基本的灵智都不具备，但随着时间推移，‘红灯教’和‘灵台寺’的概念在某个时间里越传越广，汇聚起来的香火愿力经过虚劫照射后发生了异变，使得那些愿望最终凝聚形成了那般扭曲的形象，并最终觉醒了思维灵智。”

　　“智慧极境？”周风惊呼，“这不就是主世传说中的智慧极境吗？”

　　“道理都是共通的。”常宏远点头，“总会有类似的说法以各种形式传出来，称呼不重要，你们只需要知道自己在面对什么东西。”

　　那怪不得我和他们交手会屡屡受挫了。

　　古曦心道。

　　原来对方本质是愿力的化身，那一切存在于现实的物质形体对对方而言都是不重要的，对方依存的根源并不是任何一具肉身，而是形而上的愿望和思想。

　　她总是打不过，以及会那般轻易就被控制，也不完全是因为她在神魂力量上和对方有差距，还因为她不曾点亮隐神穴，根本无法真正调用自己的神魂去迎敌。

　　“这种变化，什么时候开始的？我是说那个秘境是什么时候开始融入主世的？”

　　回想之前在秘境的遭遇，古曦心中还是有些胆寒。

　　尤其是那大耳老僧，对方完全不拿人当人看，一切向祭祀信仰看齐的做法让她想起了曾经在虚界流传的‘神祀文明’。

　　那是比妖庭出现还要古早的时代了，传说那时的文明习俗就和原始部落一样，人人崇拜神灵图腾，而且经常做出一些在当今看来极其可怕的祭祀行为。

　　“早从红莲教——不，应该说从那些巨人活动的时候就开始了。”

　　常宏远笃定，语气里是浓浓的懊悔：“我们早已身处大时代的洪流之中，可惜没能早点察觉！”

　　什么叫时代洪流？

　　就是不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无论你愿不愿意，洪流的席卷必然到来，并且改变你认知里几乎所有的一切。

　　就比如虚劫。

　　比如上一个主世王朝的覆灭。

　　这些东西其实还算好判断，只要一个人不是太蠢，跟着其他人的做法去走，随大流，至少不会出什么大错。

　　怕就怕那种隐藏的洪流，比如妖庭内争，大融合时代的神佛回归，妖劫再起，你很难通过一些现象去判断这个洪流什么时候开始到来，也就无从抓住机遇去做出改变。

　　实际上常宏远觉得自己等人已经算是运气不错的了，因为至少他们是最先一批放弃家业选择返回大夏的宗派，他们的果断显然已经为他们争取到了不少逃离的时间，如果常宏远所料不错的话，那些选择留下的宗派此时怕是已经凶多吉少。

　　这才路上就已经遇到了如此凶险的神明，那越是远离东方的地方岂不是越发危险？

　　这个道理还是很好想明白的。

　　“当务之急是尽快回天夏。”

　　常宏远道。

　　“只有天夏有足够多的高手强者……只有那里能抵御神佛入侵。”

　　“阿弥陀佛——”

　　“几位施主可叫贫僧好找。”

　　就在此时，众人头顶忽然传来一声佛号。

　　前方山坡逐渐升起一个小山般的身影，却是个手持暗金禅杖，背负布袋的大和尚，走上来后一双眼睛都眯成细缝，笑呵呵的看着这边。

第九十七章 截流（二合一）

　　祸事了。

　　只在那佛号响起的瞬间，常宏远等人便心里一紧。

　　如果按照原计划的路线行走，他们其实是有机会避开大和尚的，因为原本的路线正需要穿越河床地带，那周边都是连绵的平原以及土丘，中间没有多少障碍物又极为适合隐藏身形，正是随机应变的不二之选。

　　但为了躲避河床秘境，整支队伍不得不从旁边绕行，这就将行进的路线给卡死了，最终在这里和大和尚撞见。

　　“大师是为傅筠红而来？”古曦率先提问，并在常宏远和周风惊讶的注视下继续说道：“如是为此，我等可将人交给大师带走，不置可否了却因果，放我们离开？”

　　这一番说辞无疑让常宏远和附近的弟子大吃一惊，他们都没料到古曦会做出这种选择和说出这种话来。

　　她原本可是享有不少声誉的人，这种抛弃弟子做置换的行为，传扬出去是污点啊……

　　但古曦显然不这么想，在她看来，自己将傅行主和傅筠红兄妹从运奴队里解救出来，又经过多年教导传授本领，对他们已经算得上是仁至义尽。但这一切换来的却是傅行主对自己隐瞒修为外加试图杀死常宏远灭口，从那一刻起她看待这两人的心态就已经变了。

　　傅筠红同样注意到这边动静，她原本就沉浸在巨变和打击中浑浑噩噩，此时又听到敬爱的师父要放弃自己，不由张嘴瞪大眼睛，心神受到巨大的震撼。

　　“贫僧个人倒是不排斥这个建议。”大和尚说话总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不过前提是带走傅行主的人是贫僧同门。”

　　“你们不是一伙的吗？”古曦一怔。

　　“自然不是。”大和尚恭敬对她欠了欠身，“贫僧来自西天灵宝山，而带走其兄之人，怕是要从紫虚宫和碧瑶宫二者里猜了。”

　　砰！

　　话音未落，古曦便抱起常宏远认准一个方向冲天而起。

　　她想的很清楚——既然对方一路追踪既不是为了抢夺人证也不是受傅行主之托带走傅筠红，那么其目的不外乎就只有‘考察’和‘灭口’。

　　这二者的后果其实都一样，自己和常宏远与其选择留下来带人和大和尚死战最终全军覆灭，还不如一上来就由自己两人将其引开。

　　毕竟大和尚再厉害也只有一人，势必要选择一个方向追踪，分成两拨至少有一拨人有机会逃命，她相信周风这点带队能力还是有的。

　　“倒是聪明。”

　　大和尚嘴角咧动一下，转头，用那种阴恻恻的目光看向周风。

　　周风刚要有所动作，被这一眼盯住之后顿时汗毛倒竖，背上渗出细密冷汗。

　　要死了吗……？

　　就在他以为对方即将出手的时候，那种被盯住的感觉骤然消失，他这才胆敢抬头张望，发现大和尚的身影已在原地消失。

　　好消息对方没有选择先屠戮队伍，坏消息则是远遁那两人凶多吉少。

　　周风沉思片刻立刻做出决定，他将麾下信得过、有担当的两名弟子召来，要求他们分别带领两支小队从另外两个方向朝东边绕行，自己则是带领最后一支队伍原路返回。

　　“师父！为什么要回去呢？”有人不解。

　　“万一那大和尚回来发现我们消失不见，他势必还要追上来的。”周风叹道，“为师如今也不骗你们，我等今日怕是难有活路，唯独分道逃命还能觅得一线生机。”

　　“师父！”两名弟子十分感动，因为他们都看懂了周风的意图。

　　周风将傅筠红这个关键的人证塞到了自己那支队伍里面，这显然就是打算以自己那支队伍为诱饵，逼大和尚追。

　　而他那支队伍又是走的反向，一来一回可以拉开更多距离，就算被大和尚追上覆灭，对方再回来追另外两支队伍势必要耗费更多时间。

　　这等于是牺牲自己来给他们争取逃去天夏的机会了，他们如何能不感动呢？

　　“废话莫说了，为师也不是必定死的。”周风骂道，“那秃驴一看脑子就不正常，谁知道他会先追哪边！”

　　这显然就是在说胡话了，两名弟子越发感动，可惜现在时间紧迫，他们连表达点什么的机会都没有。

　　“从刚才掌门遭遇的秘境和异教来看，这一路上应该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临行前周风依然在叮嘱他们，“你二人切记多听多看，遇到奇诡东西立刻远离。”

　　两名弟子谨记教诲，只来得及对周风草草拜过，三支队伍便开拔出发，按照预案开始行进。

　　另一边，大和尚的身影已然出现在古曦和常宏远两人身后。

　　也不见他离地飞遁，但一步跨出便能凭空挪移到百米之外，凭借这一手硬是赶超了飞遁的二人，不过三息便反过来绕到前路拦截。

　　“我在你身上感应到了一缕佛念。”大和尚看着常宏远道。

　　“倘若你愿意皈依我佛，我可以做主饶你一命。”

　　“呸！”常宏远冲他吐口水，“秃驴做梦！”

　　“本来还想说一番道理，你们自己找死怨不得我。”大和尚眼皮跳跳，憨厚面容也不笑了，伸展五指朝二人抓来。

　　呼！

　　无比诡异的情况发生了，大和尚距离二人起码十几米远，其手臂伸展到一米多合该停止，但现实却是那只手如同舌苔触须一口气延伸至二人跟前，手掌心配合五指飞快变大，犹如一个血肉牢笼要抓住他们。

　　“寸厘去！”

　　常宏远驾驭道剑刺向其掌心，古曦也同步驾驭‘悬丝剑’挑斩。

　　二人心思在这一刻却是差不多的，都想着就算此次反击不成，也能借助反冲力道拉开距离。

　　但随后发展却超出他们预计，寸厘剑刺在大和尚掌心发出‘叮’的脆响，犹如撞中金刚石狠狠弹开，这给了古曦极大的误判，以至于当‘悬丝剑’深深刺入血肉中的时候她竟愣了一下，没能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常宏远的怒吼和危机几乎是同时来的，下一刻那巨手五指骤然收紧，任凭古曦极致反应身形暴退依然没能完全躲开，被其收拢时的爪锋刮到了身体。

　　噗嗤！

　　她的正面顿时喷涌出大片血花，其右肩、左臂、脖颈下方锁骨位置、左侧胯部等直接被刮走撕掉了大片皮肉，有些伤口深可见骨！

　　居然这么强……

　　古曦震惊中亦稍显茫然，她有些误判了敌人深浅，下意识还以面对‘神怪’的经验来面对大和尚，却没想到对方在肉身门道上如此精深，只一个照面就给了她重创。

　　这样的伤势会直接影响到身法速度，常宏远立刻驱使寸厘剑冲来救她，但不管他怎么驱动炁元剑招砍在那大手上都是‘叮叮’脆响，根本切不进皮肉分毫。

　　如此可怕的炼体修为，只能拼了吗？

　　常宏远咬牙，眼里闪过一丝决绝，开始运转炁元灌入胸口的漩涡符文。

　　但还没来得及催动‘大罗天渊’，另一只巨掌从天而降，其手臂直接违反物理常理和人类直觉在半空中拐弯绕到常宏远背后，一巴掌将其平拍入泥土。

　　轰！

　　一股可怕的劲力顺着手臂延展过来，先是落在常宏远身上，然后顺着他的身体传递至周边土地，震的方圆几十米的石块土块同时碎裂开来。

　　常宏远‘噗嗤’喷出一大口血，浑身皮肉都出现裂缝，都在往外喷射血水。

　　这一掌直接震碎了他体内半数的骨头和脉络，让他无法解封体内的神潭。

　　“你就算解封也没机会。”大和尚眯眼，通过手臂对他传音，“灵台山可并非神道，胡乱搅动天元力场也就能对付些孤魂野鬼，对我这金刚之身可没作用。”

　　这番话终于叫常宏远绝望，他此时想起的却是之前和白想交手时的画面，那时白想也是硬凭力量破了他的大罗天渊，一剑一剑硬是把他砸到了土里。

　　而大和尚的肉身力量比那时的白想还要恐怖许多！他终于意识到两边战力上的巨大差距，也知道之前的正天道队伍为何会被此人肆意屠杀。

　　“贼寇！”

　　古曦刚转身回了一口气便目睹常宏远落败，那凄惨的下场同样激起她的火气，一双眼睛变成血红，浑身开始有冰气激荡。

　　‘悬丝剑’在冰气激发下拉出九道剑光，这九道光落在半空中凝而不散，犹如一把仙琴拉开的九道琴弦，古曦强忍伤势快速掐诀控制琴弦拨动，亦是激发出了自己的神潭‘冰丝悬河’。

　　铮——

　　一指律动，琴弦发出清越剑吟，落到半空中竟好似有层层叠叠的冰丝重影飘落下来，开始一层一层的朝大和尚包裹。

　　大和尚乍闻琴音一时恍惚，快速回神后看到此景，脸上又露出那副和善笑容。

　　“虽然不及常掌门玄妙，但也称得上潭中精品。”

　　“女施主，你不如跟我回西山去，让世尊封你个悬河菩萨……”

　　铮！

　　回应他的是更激荡和更愤怒的琴音，古曦下手越发狠辣，只用层叠冰丝将大和尚包裹的如同蚕茧，随后猛地在九道琴弦上同时一拨，蚕茧顷刻从内部崩裂，从中泼洒出无穷无尽的冰气和剑芒。

　　死了吗？

　　稍微气喘，古曦脱力之下有些恍惚。

　　这已是她竭尽全力能够使出的最强手段和最强杀伤了，倘若此举不成，她便再无反抗能力。

　　呼！

　　冰气雾瘴中忽然有一物快速捣出，以雷霆万钧的力道狠狠顶中古曦小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