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剑仙 第724章

　　广潭圣人的心思顿时有一瞬间的纷乱，忍不住顺着这些话继续联想——难道真的和她说的一样？

　　在我们身后难道真的还存在另一个意识，我们的所作所为都是在那意识的操纵中吗？

　　这一分神，广潭再定睛，看到的却是非想天被送入自己心脏的画面。

　　他目眦欲裂，迅速抬头，一双眼睛里充满血丝，咬紧牙关怒视白想：“你……你好歹也是一方至尊，前所未有不走神道凭借肉身便开创一方道统的人物，居然用这种下流手段！？”

　　他已发现了，白想刚才那番话都是胡扯，她根本没发现什么真相，之所以那么说就是为了乱他道心。

　　别人做不到，但白想道基里包含振音之道。

　　用通俗语言解释就是她撒谎很厉害，说出的话天生叫人愿意相信。

　　“天地、世间为了所谓的过程已经流了太多血。”白想面庞和他凑的极近，金瞳死死将其目光压下，“我不在乎这些，我只要结果。”

　　“那你终究还是和我一道的。”广潭圣人嘴角已经流出鲜血，说完这话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就如你创建轮回神潭，妄图操纵死亡一般！玉清正元！你终究要和我一道！”

　　轰！

　　他的身体出现道道裂缝，化作一团巨大的太阳从中间炸开，汹涌的白光将包括白想在内的一切光影尽数吞噬，白想却站在原地不闪不避，就连眨眼都未做动作。

　　光芒散去后，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座建设在云雾山头，占地面积足足万里的庞大宫殿建筑群。

　　前所未有，从所未见，巨大的青瓦衬托着白墙，一道道门府、巨阙屹立在锋尖，屋檐上坐满了青袍弟子，众生皆闭眼屏息念念有词，无数道经落到半空包裹住一缕璀璨青芒，眨眼间便将其送入半空中的女道士体内。

　　女道士身体颤动了一下，金瞳之中亮起慧光，她升起莲台，借着巨殿之势隐隐压在白想头顶，又以金瞳俯视下来，口中说道：“玉清师妹，还不随我一起入殿？”

　　白想冷笑，手腕扬起，剑随意动，骤然变成意未至而剑在前，一记撩斩扫向女道士，顺带将其身后的巨殿也包括在内。

　　“没用。”

　　女道士也握紧青锋宝剑挡住斩击，然后表情僵硬了一下——自身宝剑架招的位置居然出现了一道锯齿豁口。

　　压下心里的诧异和不安，女道士眯眼：“若你是全盛独存的状态，我们谁在你面前也是不堪一击。”

　　“别的不说，你那金影一开，界域内的一切都要由你掌控，我等能做的只有退走，万万不可能在那其中与你交击。”

　　“但现在你要用金影庇护夏土。”

　　“你只是表面上说要自己独存，实际上依然放不下那些拖累。”

　　白想却摇头，“那只是因为我不需要展开它也能取胜。”

　　迎升而上，她以一个随意的动作继续朝女道士斩出一剑。

　　女道士再挡，只听传开‘铮锵’一声，手中的青锋宝剑竟折断了！

　　这怎么可能？

　　她目瞪口呆的盯着白想，或者说盯着白想手中的道剑，无法理解同样都是道之化身，为何对方的宝器会比自己的厉害如此之多。

　　明明看起来没有任何声势……一点也不像对方展开的金光圣殿，也没有什么光影特效，没有任何规则缠绕……

　　那也不是神潭的具现。

　　属于正元女帝的神潭现在应该都被我们两边制造的赝品给牵制住了，在夏土境内她还可以动用这份力量作战，但在外面她用不了，甚至反而是我们因为‘篡位’的缘故能一点一点的蚕食理解这份力量！

　　那怎么会？

　　这把剑怎么会坚硬锋利到这个样子？

　　明明不起眼却具有这样的威力……而且这股似曾相识的气机居然……

　　“你！”女道士面色猛地一变，尖声叫道，“这根本就不是道剑！”

　　“这分明是你自己……这是你本身！是你的一部分！”

　　“答对了。”

　　话音落下，非想天的锋尖再一次逆转了因果直接捅穿女道士眉心，伴随白想压下的动作将其钉死在莲台之上。

　　“这是奖励。”

　　“你疯了！”女道士剧烈挣扎着，口中叫喊，“有区别吗？……你这样和我有什么区别？……你要放弃你的自我？你的存在是可以被其他概念稀释的吗？……那你还谈什么真我？谈什么道？你这样没区别的！没区别的！”

　　“区别就是，我的意志会包含一切。”

　　白想掐住她的脖子不让她乱动，反手握紧剑柄将剑刃下压，“不是很喜欢篡夺我吗，我让你也成为我的一部分，想必你也是乐意的了。”

　　“不不！”女道士感受到巨大威胁，但是无论身体还是意志都被钉死压制，根本无法反抗白想。

　　“帝想够了！”

　　“松手！放开她！”

　　忽然，上方界域撕开一道黑腔缝隙，同时有一座金光山峰和一座白雾山峰分列两旁，另有两道人影浮现出来，同时朝着白想出手。

　　在两个刹那的消逝里，白想恍然看到天地间有无数生灵对西方朝拜，口中念叨着祝颂之音：“庆贺伟大的先灵至尊……”，然后这些祝颂环绕着一尊巨大佛陀从西方升起。

　　佛陀之巨，以世界之广尚不能容，乃是无数重影落在无数宇宙，层层叠叠，彼此交映，其双眼如两枚日轮一般，亦和白想一样是金光闪闪，其中包含星辰星璇，旁人若不当心抬眼和其对视，下场怕不是思想尽数落入时空轮盘，一眼万年，瞬成枯骨。

　　这只是一个刹那的消逝，还有另一个刹那。

　　在另一段消逝过程中，白想看到了具体的天道。

　　无数的雷云劫电见证无数天才崛起，一道道身影如同时空投影呈现出来，意气风发，桀骜不驯，他们皆是败尽了同代一切人杰，镇压了同期一切妄邪，然后紫气加身，戴上冠冕，顺理成章的坐上尊座，成为仅在天道之下的执掌人物。

　　这些人的胧影以及那些紫气在以极快的速度汇聚起来，如同‘归元’一般落成一尊尊香火神像，然后再由庙堂中升起的烟雾做举，任凭其升至九霄之上，再次汇聚形成一道鸿尘紫影。

　　佛陀巨影。

　　鸿尘紫影。

　　两边同时对白想出手，宛如无尽时空中所有的‘祝灵之声’、‘归元之志’都裹挟其中，白想要对抗的不仅仅是这个时代，这个时间，还要追溯万古，同时和存在过的所有意志进行对抗。

　　更不要说她还有大量心神在压制广潭圣人，等于还在和所有时间中的‘广潭之念’做对抗。

　　这三者叠加，哪怕是同级的圣人亦要避其锋芒，根本不是蛮力能挡。

　　但白想未退。

　　看似她无法动用非想宫，一身神通、神潭被尽数封印，仅有一柄道剑握在手中，但她早已明心立志，不光将自身道理都汇入剑中，甚至因此剑也可算她之分身，本不能离体外放的神魂异能同步也可以作用其上。

　　因此它当然是坚韧无匹的。

　　这把剑真正的用法，就是如同她觉醒以来从未动摇过的意志一般永恒存在，万古不灭，如同一枚顽石，屹立在所有时光的洪流之中，迎接冲刷，直到将一切切开、斩尽，唯独只剩自己存在。

　　所以白想不退。

　　她直面三大道祖的道，长身屹立，竖起了剑。

第140章 归道（二合一）

　　三位道祖的信众是荣幸的，因为他们居然有幸得见这三大道统合流起来，同步朝一个个体发起冲击的画面。

　　祝灵之声，赞颂的是一切先天神灵，是一切自先天中自然生长，自然诞生的玄妙和神异。这是万灵对自然最原始的祝福和善意，纯粹而不含一丝杂念，天生可以和任何事物融汇到一起。

　　归元之志，代表的是所有后天崛起的人杰和地灵，他们虽然不是生而神圣，但却凭借奋斗同样站上了世界之巅，得授紫气加身，天道加冕。这是王者们的志向具现，堂皇锋锐，足以斩开一切虚妄。

　　更有广潭之念，包容天地阴阳浊清，无论杰、庸、美、丑，无论善、恶、生、死，仿若万物万灵的思想都能汇入其中，塑成那巨殿的轮廓，代表着众生对未来最好的祈愿。

　　三条大道汇聚起来，俨然形成了一条比七彩大河还要庞大，还要恢弘的时空洪流。瞬间将白想拢扩进去，要她正面迎接洗炼和冲刷。

　　这并不仅仅是力的交锋，同时也是道的碰撞。无数的激流从前方汹涌撞击过来，固然是会被竖起的剑锋强势切开，但在每一分每一秒亦有思想和意念灌输给白想。

　　“众生发自内心表达对先天之灵的喜爱和尊崇，是因为他们知道先天之灵会捧护自己，爱护自己，甚至自己死后也有机会酝酿形成先天之灵。”

　　“这自发向往美好的行为，怎么能说是错误的呢？”

　　“天道无情，只是按照规则运转。这世间的一切善恶因果都是遵循天生之理在推进的，无论你看得惯也好，看不惯也罢，公理就是公理，客观事实不会因为你不喜欢而被改变。”

　　“你难道认为这样的规律是错误的吗？你难道想反抗它吗？”

　　“人世间的不公不过是命运的考验，那苦难是洗礼，那煎熬是冠冕，死后的人灵因此而能升格为神，神归于碧落，等待命中注定的下一次轮回。”

　　“你不也是因为认同此理，才重新打造了轮回的吗？”

　　一道道祝颂、呵斥、质问、宽慰，通过无数张唇舌吐露出来，在洪流冲刷中环绕着白想，催促着白想，指使她应该放下宝剑，放弃对抗，因为‘这本就不是一件坏事’。

　　白想睁眼，金瞳中是洪流倒影。更是在无尽时光中窥见了数之不尽的人影轮廓。

　　仿佛过往时光里存在过的所有生灵都汇聚在这里，不论是人也好，非人也罢，他们都在催促着自己，指点着自己，告诉自己‘这样不对’，‘你不应该如此行事’。

　　可她的心却由始至终都未颤动过半点。

　　祝、颂、呵、斥，不曾乱我思绪。

　　问、骂、责、辱，我心从无纷扰。

　　由始至终，她的心，她的念，她的志，她的想，都从未有过任何动摇，这股洪流非但没有对她的道念造成任何影响，反而像是不断在将她的精神意志锻造和捶打，让她越发明悟自己的本心。

　　白想忽然意识到，神魂异能其实根本就不是所谓的异能。

　　并不是先有神魂异能，才有了在这股力量辅助下战无不胜的正元女帝。

　　恰恰相反，是因为她本来就是这么固执，她的心本来就是这样坚定、坚韧、坚不可摧，是因为她的思想如此，才从思想中诞生了所谓的异能。

　　她不是依托异能而存在，不是依托思想而存在。

　　而是异能依托她而存在，是思想依托她而存在。

　　眨眨眼，白想忽觉福至心灵，眉心再次浮现出眼睛和火焰结合的金纹。

　　金纹快速扩展到她的上半张脸，形成了一套美轮美奂又玄奥无比的金色面纹，然后面纹化作金色的斑点从她脸上脱落下来，升腾到上方，在她头顶重新形成了一顶珠帘冕旒。

　　这顶冕旒的样式和原先用归元紫气形成的那顶相差不大，但存在意义却截然不同。冕旒一出白想整个人的气机势力瞬间暴涨，非想天嗡的一声升腾起一道极为狂暴、极为固执的无形剑气，不断的升高升高再升高，无穷无尽的将时光洪流切向两边。

　　怎么会这样？

　　无论是忽然闯入的祝灵圣人还是归元圣人，以及篡夺了‘玉清’之相的广潭圣人，甚至那些端坐在巨殿屋檐上，端坐在灵山道场内、紫虚宫内殿的胧影、弟子，所有人见到这一幕都大吃一惊，简直感觉整个三观都在剧烈动摇。

　　如果白想是凭借思维圣殿做到的这一点，他们都不至于这样无法接受。因为他们早就探查到、也推算出落入圣殿中会是何种↓场，知道白想在那里会获得一种近乎于天道的权柄，万万不能与之对抗。

　　但是她现在不是，不是没法动用那力量吗？

　　好不容易，通过谋算让她将思维圣殿笼罩住夏土——这本就是诸多计划中的某个定好的走势，再以广潭算计诱使其深入，试图趁此机会一举击之，又怎么会……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太多的看不懂、不理解共同汇聚成难以接受的情绪，就连三位道祖这样的概念化身都无法免俗，在此狠狠震撼了一把。

　　“帝想。”归元圣人蹙眉开口，“不如我们……”

　　他话未说完，就见那洪流猛地从中分开，切出一道顶天立地的剑光出来，顷刻间也将自己这边包裹了进去。

　　这是要还来相似的待遇了……两位圣人身处剑光洗礼之中，只觉其中满满都是白想的意志，她的思想非但不受这边影响，反而要反过来用这种方式来影响他们，也确实让他们的心神产生了动摇！

　　“阿弥陀佛——”祝灵圣人吟唱佛号，率领灵宝山万千佛陀菩萨一齐发力，搬运金光阻拦剑潮。

　　归元圣人也半眯起眼，周身紫气凝成巨剑轮廓，竖直往前砸落下去，三方在半空猛地相撞。

　　轰——

　　这一撞直接撞碎了九层天，九个虚境小世界被余波冲烂，化作齑粉炸裂开来。虚空中蕴藏的无数神潭规则、死灵虚魔都被这一撞碾的粉碎，无尽的白光将两边同时包裹进去，内里什么都看不真切。

　　忽然，紊乱的空间里探出四道目光。其中三道呈品字形堆砌，分别化作三位道祖的胧影，另外一道却直直朝他们照射下来，俨然是要赶尽杀绝。

　　“欺人太甚！”

　　虚空里响起归元圣人的声音。

　　“广潭！你还要执迷不悟？”

　　“再不联手，你不等被背叛便要死了！”

　　“哼！”

　　广潭圣人怒哼一声，却是类似白想的女音，随后其势终于第一次和另外两人融汇起来，三股气机合并到一起，抵着目光往前推进。

　　铮——

　　忽然传来金铁之声，却是那目光犹如剑气般切开三气，瞬间落到气机结合之处，催出一声沙哑惨叫：“啊！”

　　三气去其一，被一道目光单独斩落出来。

　　“广潭！”

　　“快！快救她！”

　　“她的剑太快！来不及了！”

　　纷乱之中，属于广潭的目光忽然感觉头顶一黯，再回神已经落回莲台，还是维持着眉心被非想天钉入，脖颈被白想掐住的架势，愣愣盯着头顶压来的女帝出神。

　　“神道或许可以不死。”白想说道，“明日重生，你会有一个新的形象。”

　　时间在这一刻凝固了。

　　女道士的身后，那莲台之后，莲台下方，青瓦巨殿忽然分作阴阳和浊清，以极快的速度显化着人世间种种对立要素，同时好似有万千个世界层层叠叠落在一起，万花筒般将白想罩住，每一层都设有万千莲台，每一座莲台上都端坐着浊清之影，用各种声调语言劝诫怒斥，试图阻止白想的行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