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木的木
安格隆,那双永恒燃烧着血色光焰的猩红眼眸中,那足以焚烧星辰的暴虐与痛苦,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褪去。
如同一块被烧得通红的烙铁,被浸入了太古的寒泉,发出无声的“滋滋”声。
一丝丝,代表着基因原体最本源的、如同太阳般璀璨的金色清明,开始从他那血色瞳孔的最深处,艰难地,却又坚定地,重新浮现。
他那因永恒痛苦而极度扭曲的面容,也如同冰雪消融般,缓缓舒缓下来。
露出了那张,本应英武不凡,如同古典雕塑般完美的脸庞。
此刻,那张脸上只剩下极度的、仿佛跨越了万古时光的疲惫与悲伤,以及一丝……孩童般的迷茫。
他缓缓地,抬起了头。
自从被植入“屠夫之钉”,自从被那个他称之为“父亲”的男人,从他那场必死的荣耀之战中“拯救”出来的那一刻起。
他,第一次,真正“看”清了眼前的世界。
不再是隔着一层血色的、扭曲的滤镜。
他看到了,下方那些,同样一脸茫然与困惑的子嗣们,他们的脸上不再只有扭曲的愤怒。
他看到了,贵宾席中,那个眼神中充满了病态狂热与嫉妒的法比乌斯。
他看到了,高台之上,那个眼神中充满了挣扎与恐惧的卡恩,他最信赖的战士。
最后,他的目光,穿过了所有的人群,越过了所有的阻碍,如同两道,跨越了时空的金色闪电,精准无比地落在了那个,正静静地站在角斗场中央的、黑袍身影的身上。
他那沙哑的、仿佛几百年没有正常说过话的嗓音,在整个死寂的王座厅中,缓缓响起。
那声音,不再是野兽的咆哮,而是一个,迷途的、疲惫的、充满了无尽悲伤的灵魂,在跨越了漫长的黑暗隧道后发出的……
“你……是谁?”
“是你……做的?”
这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了。
贵宾席上,法比乌斯那病态的笑容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法被掩饰的震惊与嫉妒。
他嫉妒赫克托能做到他梦寐以求却永远无法完成的“杰作”。
阴影之中,艾瑞巴斯的脸色变得无比阴沉,他的猎物,正在被那个“神医”,从他精心布置的、通往混沌的陷阱中,一点点地“治愈”!
两人亲眼见证过后才意识到一件事——这个道主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强!还要危险!
场中,赫克托看着那个,终于从无尽的痛苦中,苏醒了片刻的悲剧英雄,缓缓地,站直了身体,对着王座微微颔首,那是一种平等而又尊重的姿态。
“尊敬的安格隆,一个刚刚被植入的简化版屠夫之钉,我可以随手施为。要想完全治愈您,我还需要你……”
他要抓住这极为罕有的、安格隆清醒的短暂瞬间,与这位悲伤的灵魂,进行第一次也是最关键的直达灵魂本源的交流。
然而,就在此刻——
“——呜!!!!!!!!!!!!!”
一阵,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凄厉、都要刺耳的、代表着最高等级战斗警报的轰鸣,毫无征兆地,响彻了整艘“征服者”号!
那声音是如此尖锐,仿佛能刺穿灵魂,瞬间撕碎了刚刚建立起来的宁静!
猩红如同鲜血般粘稠的警报灯光,瞬间取代了“镇魂曲”那清冷的道韵。
将整个角斗场,将每一个人的脸,再次染成了一片,充满了毁灭与死亡气息的血色地狱!
第261章 三色
“呜——!!!!!!!!!”
就在安格隆那充满了悲伤与迷茫的提问,还在角斗场中回荡的瞬间。
那响彻了整艘“征服者”号的最高等级战斗警报,如同最粗暴的铁拳,将那片刻梦幻般的宁静,彻底撕成了碎片!
舰桥指挥中心,所有沉浸在“镇魂曲”道韵中的吞世者战士,如同被冰水浇头般猛然惊醒。
剧痛与愤怒在警报声的刺激下,如苏醒的火山般在他们脑内轰然爆发。
他们下意识地冲向自己的战术岗位,一张张巨大的战术投影在四面八方同时亮起,冰冷的战术数据流如瀑布般刷新,将残酷的现实投射在每个人的脸上!
三个方向,三支庞大的充满了压迫性气息的阿斯塔特舰队,几乎在同一时间,用最野蛮的方式撕开了现实的帷幕。
如同三柄从不同维度刺出的巨剑,以一种不容置喙的姿态,明牌出现在了努凯里亚星域的外围!
右前方,是一片狂野的、充满了维京风格与掠食者气息的冰冷灰色。现实空间仿佛被冻结,无数冰晶在真空中凝结又破碎。
太空野狼的舰队,如同雪地中露出了獠牙的远古狼群,每一艘战舰的舰首都铸造成狰狞的狼头撞角,闪烁着能够冻结灵魂的冰冷寒光。
左前方,是一片由午夜般的漆黑与闪电般的幽蓝所构成的、令人不安的阴影。
光线在那里被扭曲、被吞噬,仿佛一片会移动的黑洞。午夜领主的舰队,如同从噩梦中驶出的幽灵舰队,无声无息,却又散发着最极致的、能让勇者之心都为之颤栗的恐怖。
而在他们的正上方,是一片由最深沉的、如同干涸血迹般的暗红色所构成的庞大舰队,怀言者的舰队。
但赫克托当初见过的那每一艘战舰之上,都铭刻着亵渎的符文,似乎全部被打磨掉了。
灰、黑、暗红。
三色交织,如同一张正在缓缓收紧的、由三位基因原体亲自操控的巨网,似乎要将正处于风暴中心的“征服者”号,连同它那刚刚获得片刻喘息的王,彻底地吞噬!
王座之上,安格隆那双,刚刚恢复了一丝金色清明的眼眸,在看到那三支舰队旗帜的瞬间,那丝来之不易的冷静,如同被投入熔岩的冰晶,瞬间蒸发!
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怒火,彻底点燃!
“鲁斯!科兹!洛嘉!”
一声,充满了被背叛、被蔑视、被彻底激怒的咆哮,从他的口中轰然爆发!
那咆哮声化作了实质的冲击波,让整个角斗场都在剧烈震颤!
在他看来,这根本不是什么巧合!这是,对他权威的公然蔑视!这是,对他这位兄弟的终极挑衅!
他们,如同闻到血腥味的秃鹫,在他最“虚弱”——在他品尝到片刻“宁静”的时刻,不请自来,试图瓜分他的“猎物”,践踏他的“荣耀”!
伴随着这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滔天怒火,“屠夫之钉”那刚刚被“镇魂曲”所安抚下去的能量,再次开始剧烈地、疯狂地波动。
如同被注入了最烈的兴奋剂。
安格隆的脸上,那刚刚舒缓下来的肌肉,再次因为无尽的痛苦而剧烈地扭曲起来!
就在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法比乌斯·拜尔动了。
他,快步走到王座之前,姿态虔诚而狂热,高高地举起了一支,早已准备好的、闪烁着诱人光泽的特制注射器!
里面的药剂,不再是单纯的红色,而是一种,仿佛蕴含着风暴与雷霆的、充满了爆炸性力量的……金红色!
“我伟大的原体!”法比乌斯的声音,充满了蛊惑人心的狂热与激情,“挑衅当前,无需再忍受这无谓的痛苦!软弱的宁静只会消磨您的意志!”
“这,是我为您,献上的‘完美解药’!是我对您力量的终极理解!”
“它,能让您,获得前所未有强的愤怒大力量!用愤怒,彻底盖过痛苦!”
“它将‘稳定’和‘满足’您脑中的屠夫之钉,让它成为您最强大的武器,而非枷锁!”
赫克托那如同九天惊雷般的声音,瞬间炸响在整个角斗场!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法比乌斯手中那管药剂,眼中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怒意与凛冽杀机!
“那不是解药!那是饮鸩止渴的剧毒!”
“用更强的愤怒去覆盖痛苦,只会让你的灵魂,在火焰中烧得更快!烧得更彻底!”
他的声音,直接转向王座之上的安格隆,充满了前所未有的严肃与紧迫。
“它,会在短时间内,赋予你虚假的力量感!但它的副作用,是燃烧你的灵魂与生命本源!会彻底摧毁你基因种子的根基!让你永无回头之路!”
就在赫克托发出警告的瞬间,遥远的观众席阴影之中,艾瑞巴斯,那隐藏在教徒躯壳下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微笑。
他轻轻地,动了一下手指。
一股,极其隐秘的、充满了“混乱”与“熵增”法则的混沌力量,如同无形的毒针,精准无比地,刺向了那悬浮于角斗场上空的“道音符”!
赫克托脸色一变,毫不犹豫的并起剑指,“灵犀一指”朝着普通观众席的某个方位一指点出:
那个兜帽身影寸寸碎裂——其中的人,早已消失不见。
正在稳定散发着“镇魂曲”道韵的道音符,猛然发出一声哀鸣,其上篆刻的金色符文,疯狂地闪烁了几下,如同风中残烛。
然后,“啪”的一声……
第262章 得逞?
那份维系着整个军团的宁静,被混沌的“混乱”精准地狙杀了。
道音符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从半空中,坠落了下来。
“宁静”,消失了。
那永恒的、足以将钢铁都融化的痛苦尖啸,如同开闸的洪水,以比之前猛烈十倍的姿态,再次淹没了在场所有吞世者战士的灵魂!
“啊啊啊啊啊——!!!”
无数战士,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从天堂到地狱的巨大落差,而抱头痛哭,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而承受了最大冲击的安格隆,更是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他那庞大的身躯,都因为这股剧痛而剧烈地颤抖起来!那丝金色的清明,在他的眼眸深处做着最后的挣扎。
“艾瑞巴斯!” 赫克托心头怒火升腾,一股冰冷的杀意自体内弥漫开来。
为了能与安格隆那被重重痛苦包裹的灵魂建立一丝最脆弱的联系,从一言不发的踏入角斗场起,他自始至终都将自身九成九的神识,聚焦于安格笼本身,只留下一丝警惕在外。
这是一种巨大的冒险,但他必须如此。
也正因如此,才给了艾瑞巴斯这个阴谋家可乘之机。
“道主!你想干什么!”
卡恩的咆哮,将赫克托从追杀的念头中拉回。
剧痛让这位实际的军团二把手眼中的血丝再次密布,但他强忍着不适,警惕地举起了战斧。巴罗和伊莎贝尔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赫克托身后,动力剑出细微而致命的声响。
军团的近卫们,那些身经百战的“食日者”终结者卫队,如同被唤醒的石像,发出沉重的脚步声轰然站起。
他们沉默地组成一道由陶钢与意志铸成的墙壁,将赫克托与安格隆隔开。
他们眼中没有疑惑,只有绝对的忠诚——任何可能威胁到基因之父的存在,都必须被清除。
法比乌斯那瘦长的身影,则被这堵墙“保护”在了安格隆咫尺之遥的地方。
“父亲!”卡恩此刻的内心,正进行着一场风暴般的抉择。
一边,是赫克托那深不可测的实力,以及能带来片刻宁静却不知要耗费多久的“根治”希望;
而另一边,是法比乌斯那立竿见影、能立刻转化为滔天战力的“解药”!
在三支舰队的兵临城下,在军团荣誉受到践踏的此刻,在对力量最原始、最本能的渴望驱使下,他内心的天平,毫不意外地、沉重地滑向了后者!
“父亲!”卡恩猛地抬起头,他指向旁边一名冠军角斗士,那名战士的体内正奔流着“血之回响”药剂的初级版本。
那名角斗士立刻上前一步,单膝跪地,用一种充满了狂热与力量感的语气,向他的基因之父诉说:“父亲!我感受到了!这才是真正的力量!清晰、精准、致命!痛苦化为了燃料,而非枷锁!我们遭到了冒犯,我们需要力量去回应!而不是这种……会让我们变得软弱的‘宁静’!”
这番话,如同最后一根沉重的稻草,彻底压垮了安格隆那正在剧烈挣扎的、脆弱的理性。
他那双在剧痛与暴怒之间疯狂摇摆的眼眸,那丝金色的光芒只犹豫了不到一秒钟,便被无尽的血色彻底淹没。
他猛地伸出手,一把从法比乌斯的手中,夺过了那管金红色的药剂!
然后,看也不看,便将其狠狠地、粗暴地,注入了自己那布满了狰狞伤痕的脖颈之中!
法比乌斯的脸,因计划得逞而微微抽搐。
他戏谑地盯着赫克托的双手在袖中紧紧握拳,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
感受那精纯的、让自己迷醉的杀意。
是,你有绝对的把握,在任何人反应过来之前,击碎那管药剂,甚至可以当场将我法比乌斯抹杀。
但代价是什么呢?道主?
是一个彻底失去最后一丝希望、陷入永恒疯狂的安格隆,是在场所有第十二军团阿斯塔特不计生死的围攻。
那样的话,你,或许是可以杀出重围,但鲁斯的舰队很可能会将这场“内乱”视为净化整支军团的最终信号。
道院的建立、拯救安格隆的初衷,所有的一切都将化为泡影,归于零点。
你赌的起吗?
而在赫克托阴沉杀意的面容下,他的内心,却在暗暗落下了一枚拼图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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