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数一数二
“那艘朝圣船……”夏空苦笑着摇头，“根本是条有去无回的单行路。可最讽刺的是，船上还有人真心相信，只要虔诚忏悔，就能再次回到拉古那。”
端木言凝视着少女眼中摇曳的光：“所以，你打算独自去救那些人？”
“怎么可能？”夏空轻轻摇头，鹿角间的发梢随之晃动，“你也看到了，我连三个修会教士都对付不了。因为我的共鸣能力在战斗中几乎毫无用处。”
“那你……”
“那是因为，我想潜入朝圣船里。”
“为什么？”
“因为修会的人，根本就没打算让他们活着。”
“什么意思？”
夏空的声音忽然沉了下去。
她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安全后才倾身向前，在极近的距离压低声音，对他小声说道。
“你应该知道愚人剧团吧？”
“嗯，当然知道。”
“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她的气息拂过他的耳畔，“剧团里的每个人，都曾被修会流放。”
“是吗？”端木言恰到好处地流露出惊讶。尽管他早已知晓，此刻却仍装作初次听闻。
“当然。”夏空重新坐直，拿起那个被冷落许久的小面包，“可惜这件事终究传到了修会高层耳中。他们怎能容忍这些亵神者继续存在？所以……”
端木言接过了话茬：“他们打算毁了愚人剧团？”
“当然不是，愚人剧团满世界跑，修会的人想抓也抓不到。”夏空望向窗外，目光变得悠远，“修会打算，从源头上消灭愚人剧团。”
“源头上？什么意思？”
“因为剧团的人，都是被流放的人组成的，对于修会来说，是一个特别大的阻碍，而每流放一个人，就等于给剧团送去新的力量。因此，修会的高层，想到了一个十分恶毒的办法。”
说到这里，夏空停顿了片刻，才说。
“他们要在流放途中，将所有人——秘密处决。”
端木言愣了一瞬：“你说什么？不对，你怎么知道？”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夏空幽幽长叹，“修会内部……并非铁板一块。这个计划遭到了一些人的反对，才让消息悄悄流传出来。只是由于牵扯太深，没有人敢公然阻止。””
端木言的神色彻底沉了下来。
如果夏空所言属实，这已不是普通的迫害，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屠杀。
“具体要如何执行？”他的声音不自觉地压低。
夏空抬起眼帘，鹿角在灯光下投下细碎的阴影：“他们在朝圣船的底舱安装了定时炸弹。当船驶入远海，远离拉古那的视线之后……”
她顿了顿，才印⊙亿棋逝（五）究寺九虾说。
“整艘船，连同船上所有的人，都会在爆炸中沉入海底。”
窗外忽然传来一声鸟鸣，惊破了室内的寂静。
“……”
为了让稳固自己的统治，修会居然不惜做到这种地步吗？
和这些虫豸在一起，怎么能够治理好拉古那呢？
端木言沉默片刻，从怀中取出终端：“不行，人命关天。这件事，我要向二小姐通知一下，必须趁着炸弹爆炸之前，将那些人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诶，二小姐？”
听到这个称谓，夏空先是稍稍一愣，眨了眨眼睛。
难道他所说的二小姐，是珂莱塔吗？
如果真是这样，那眼前这位莫非就是珂莱塔提起过的，需要她协助的那个人？
还未等夏空将心中的疑惑说出口，就看到端木言已经拿起了终端，去到了门外。
“唔……好困，发生什么事了，猫眼石？”通讯那头传来带着睡意的柔软嗓音。
“二小姐，我刚得到重要情报……”
端木言将朝圣船的阴谋娓娓道来，包括那位鹿角少女提供的信息——只是隐去了她的姓名。
听完整件事，珂莱塔的睡意顿时消散：“我明白了。这就通知愚人剧团做好接应准备。你那边也千万小心，注意安全。”
“嗯，我知道了。”
挂断通讯，端木言轻轻舒了口气。
有二小姐协调愚人剧团接应，确实让人安心不少。
但事关重大，他还是要亲自去确认才能放心。
——尽管他也不知道，这份责任心究竟从何而来。
他转身回到店内，却发现夏空正望着他出神。
“在看什么这么入神？”端木言走到她面前，伸手在她眼前轻轻晃了晃。
“啊！没、没什么！”夏空猛地回神，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
见她不愿多说，端木言也不再追问。
“我准备亲自去看看，要一起来吗？”
“嗯！”少女立刻站起身，差点碰倒桌上的茶杯。
“那我们走吧。”
端木言转身走向门口，却突然停下脚步。
他侧过身，朝她露出一个浅淡却真诚的微笑。
“差点忘了自我介绍——我是端木言，请多指教。”
第一卷：第一百六十一章 路过的假面骑士罢了
因为夏空身份的原因，他们是暂时无法回到拉古那城的。
毕竟刚才发生的那些事，肯定引起了修会的注意，说不定正在全城搜查。
对于端木言来说，这倒是无所谓
毕竟他没有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修会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怀疑到他的头上。
所以，端木言打算乘上贡多拉，追上那艘朝圣船。
如果可以的话，尽量在炸弹爆炸之前，将炸弹拆除。
“上来吧。”
端木言轻巧地跃上贡多拉，转身却见夏空仍在岸边踌躇，盯着摇晃的贡多拉不知该如何落脚。
他轻叹一声，朝她伸出手：“抓住我的手。”
“好、好的。”
夏空慌忙握住他递来的手，借着他的力道向前迈出一大步，终于摇摇晃晃地踏上了贡多拉。
船身随着她的动作轻轻荡漾，在水面划开层层涟漪。
端木言拿出终端，看了一眼现在的时间：“朝圣船现在应该已经启航了。如果修会不想让人发现他们的丑事，那应该会等到朝圣船距离拉古那很远之后，才引爆整艘船。虽然不知道具体时间，但我们最好越快越好。”
“嗯。”夏空轻声应着，目光却始终流连在端木言侧脸。
这般专注的注视自然引起了注意。
端木言转头迎上她的视线：“我脸上沾了什么吗？”
夏空轻轻摇头：“没有。”
“那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
“我只是有些好奇。”她翠绿的眼眸里盛着海天交界的微光，声音随着贡多拉的摇曳轻轻起伏，“为什么你会对这件事，这么上心呢？按理来说，那些人的死活，应该与你无关才对。而且，这件事如果让修会知道了，肯定会引火上身。”
“这算什么问题？”听到少女的疑惑，端木言理所当然的回答道，“救人还需要理由吗？至于修会……”
“虽然是一个棘手的问题，但只要不被他们发现，不就行了吗？我就不信了，这茫茫大海上，修会的人还能知道是我干的不成。”
夏空托着腮，鹿角在阳光下泛着温润光泽：“没想到端木先生是这般洒脱的人呢。就像传奇故事里的骑士一样——英勇，正直，忠贞不渝。”
“停停停，”端木言连忙抬手打断，“前面两个词还算凑合，最后那个……还是饶了我吧。”
海风轻拂过夏空额前的碎发，她歪着头：“为什么不能是忠贞不渝呢？”
“不为什么。”端木言轻咳一声，“总而言之，救人不需要任何理由，因为我想做，所以就做了。至于骑士什么的，也没这么玄乎就是了。”
他忽然转移话题，目光落在她随身携带的乐器上：“对了，你不是吟游诗人吗？正好这段航程，可否为我唱一曲？”
“现在吗？”夏空指尖轻抚琴弦，几个清越的音符跃入海风之中。
她嘴角扬起阳光的微笑。
“既然如此，就让我为你讲述那位斩开浪涛的骑士，与深海巨物搏斗的传说吧。”
……
……
暮色四合，海天交界处最后一缕霞光正在消逝。
朝圣船的甲板上，人们垂首跪坐在冰冷的木板上。
凛冽的海风如无形的刀刃刮过他们的脸颊，带走肌肤上最后一丝暖意。
这是一艘被神明遗弃的航船，载着一群被命运放逐的灵魂。
他们所谓的亵渎，或许不过是某个午后无心的一句叹息，或是深夜里一句无心的质疑。
然而修会从不聆听辩解——在神的名义下，言语本身即是原罪。
当审判降临，连海风都带着刺骨的寒意。
“神明啊，请宽恕我的罪过……”
暮色渐沉，咸涩的海风裹挟着断断续续的祈祷声，在甲板上空飘荡。
起初只是零星的低语，渐渐地，如同潮水般蔓延开来。
越来越多的人垂下头颅，在寒风中攥紧双手，向那位从未垂怜过他们的神明乞求宽恕。
可是，并非所有人都选择屈服。
“够了！哪有什么神明！你们难道还看不清吗？那都是修会的谎言！”
蜷缩在角落弃意栮（八）肆捌的年轻人猛地抬起头，双手死死捂住耳朵。
那些此起彼伏的祈祷像尖针般扎进他的脑海，令他浑身颤抖。
他终于无法忍受，踉跄着站起身，朝着灰暗的海平面嘶声呐喊。
“若神明当真存在，为何对我们视而不见？若祂真有慈悲，为何对世间苦难充耳不闻！”他的声音撕裂了暮色，在风中燃烧，“当我为母亲的医药费跪遍街巷时，祂在哪里？当我的商队遭海盗劫掠，弟兄们血染甲板时——你们的神在哪？！祂在哪！？”
当最后一个字撕裂海风，年轻人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重重跪倒在甲板上。
压抑许久的哭声终于冲破胸膛，在暮色中破碎成沙哑的呜咽。
甲板上的人们依旧静默。
那些佝偻的背影像被冻僵的鱼群，连转动眼珠的力气都已失去。
神是否存在早已不重要——当命运的铁钳扼住咽喉，信仰不过是溺水者最后能够抓住的稻草。
直到——
“说得好。”
清朗的声音如利剑劈开暮色，惊起了桅杆上停歇的海鸟。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抬起头。
只见船头不知何时立着一道身影，衣袂在咸涩的海风中猎猎飞扬。
他背对着将逝的霞光，面容隐在阴影里，唯有那双眼睛亮得像淬火的星辰。
“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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