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数一数二
这些问题在她心中悄悄盘旋，却终究没有说出口。事实上，就连端木言自己，也给不出答案。
他抿着嘴唇，静静注视着她。
那目光并不带压迫，却依旧让她有些不自在，指尖微微收紧，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他察觉到了，适时地收回视线，用十分平和的语气，打破了二人之间的沉默。
“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诶？你……不知道吗？”
少女微微睁大了眼睛，下意识地用手轻轻掩住嘴唇，流露出几分惊讶。
她细细打量着端木言，像是要从他身上找出某种答案。
“那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呢？”她轻声追问，语气里带着困惑。
不知道这什么地方，却能通过频率的方式，绕过索诺拉的封锁，抵达这个地方。
莫非……
他与岁主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端木言摇了摇头，努力回溯着记忆残片中的画面，低声向她解释：“我也说不清楚。只记得……那块石板突然迸发出一片强光，等光芒散去，我就已经站在这里了。然后……就遇见了你。”
“石板？什么样的石板？”
“是一块刻着天马图案的石板。”端木言望向她，语气认真，“你听说过它吗？或者……知道它的来历？”
“天马……的石板？”
少女轻轻蹙起眉尖，像是在破碎的思绪中搜寻线索。
片刻后，她抬起头，唇边浮起一抹淡而涩然的微笑，摇了摇头。
“对不起，我……想不起来。我的记忆缺失了很多很多……甚至连我自己究竟是谁，都无从知晓。”
“至于这里，是一个被称作「索诺拉」的地方。但具体叫什么名字……”少女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歉意，“对不起，我……不记得了。”
居然失忆了吗？
端木言心底浮起一丝淡淡的失望。
他原本还以为，能从这里得到一些线索。
端木言轻叹一声，继续问道：“那你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
“名字……？”少女眼神恍惚了一瞬，像是捕捉某个遥远的碎片，下意识地轻声答道：“芙露——”，可话音未落，她却忽然摇了摇头，改口说道：“卡提希娅。”
“……卡提希娅。”端木言轻声重复了一遍，随后朝她露出友善的微笑，伸出手：“我叫端木言。”
少女注视着他伸来的手，犹豫片刻，终于鼓起勇气，微笑着轻轻握住。
她的手很冰，很凉，肌肤却细腻得如同初雪。
只是——
就在指尖相触的刹那，端木言骤然感到呼吸一滞。
周围的空气仿佛变得粘稠、沉重，无声地压了下来。
他像是突然被推入深海，一切声音远去，唯有无声的压迫感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他温柔而窒息地包裹。
“你、你怎么了？”
卡提希娅的声音将他从那片无声的窒息中猛地拉回。
端木言深吸一口气，如同溺水之人终于浮出水面，贪婪地呼吸着周遭的空气，勉强平复下来：“……没事。”
“真的吗？”她微微歪头，眼中流转着疑惑与关切，“这里……已经很久没有别人来了。”
“很久？是多久？”
“记不太清了……至少，有十多年了吧。”
“十多年！？”端木言瞳孔微震，声音不禁抬高，“你是一个人……在这里生活了十多年？”
“嗯。”她轻轻点头，随即转过身，语气飘忽得像一缕薄雾，“现在的我，与其说是人，不如说……只是一段频率。所以，既不会感到饥饿，也不会觉得渴。”
“那……不会寂寞吗？”
若是换作自己，在这荒寂之地独自度过十余年——端木言想，他恐怕早就已经疯了。
更何况，竟连进食的欲望都不再拥有。
要知道，食欲可是人类最原始、最根本的欲望之一啊。
十几年不能吃东西，那我缺的大胃袋这一块，谁给我补啊？
少女沉默了一会儿，再次转身面向他，露出了一个令人心疼的微笑：“我习惯了。”
端木言的眼眸里，倒映映着她竭尽全力扬起的嘴角——那笑容背后，是无数次无声的崩溃，是独自捱过漫长光阴后生长出的保护壳。
那是伪装，也是绝望沉淀之后，对命运温柔的妥协。
“对了。”她轻轻靠近一步，声音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期待，“可以……和我说说现在的拉古那是什么样子吗？”
端木言点了点头。
他当然愿意——无论她究竟是谁，又是什么。
可就在他刚要开口的瞬间，忽然察觉自己的身体正迅速变得稀薄、透明。
啊，对了……现在的我，也不过是一段频率啊。
他恍然想起。
卡提西娅望着他逐渐模糊的身影，不自觉地抬起手，仿佛想要触碰那即将消散的轮廓。可最终，她还是缓缓将手放下，眼中无声地漾起一片黯淡的涟漪。
但她依然抬起头，向他漾起一个很轻、却很温柔的微笑。
“看来……你快要回去了呢。虽然很短暂，但我真的很高兴能遇见你。如果……如果还有下一次的话……”
她低垂下了头，声音轻得像羽毛落下。
清冷的风从破败的高塔吹过，带起的星辉璀璨点缀在少女的指尖，抖落下一片寂寥的虚无。
“一定会的。”
那是他频率消散之前，为她而留下的声音。
……
……
拉古那。
端木言猛地睁开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陌生的天花板。
“啧，头好晕……”
他用手抵住额角，艰难地撑起身来，茫然地环顾四周。
“我这是在哪儿？”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
一位银发的少女正安静地趴在床边，似乎睡得正熟。
“诶，二小姐？”
第一卷：第五十四章 海风温和，风满殷足
窗外的雨水敲打着玻璃，不时传来阵阵轻柔的滴答声。
雨已经下了一整天。
端木言不知道自己究竟昏睡了多久，只察觉窗外的天色早已转暗，沉入一片温柔的墨蓝之中。
房间里很静，除了身边少女轻柔的呼吸声，就只剩挂钟与雨声交织的节奏，一声又一声。
“我睡了多久……天都已经黑透了？”
他用手臂支撑着缓缓坐起身，目光落在依然酣睡的少女身上。
羽睫轻颤，隐透灯光，灵动的星眸，紧紧纠缠。
其实二小姐……
真的很可爱。
——虽然个子确实不高。
也许是他的动静扰了她的梦境，珂莱塔发出了意味不明的轻哼，睫毛颤动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迷迷糊糊地坐起身，小手揉着还没完全醒来的双眼，呆呆地坐在原地眨了眨眼，一副没回过神来的模样。
片刻之后，她才像是突然惊醒般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望向他。
“端…端木？你、你醒啦？！你没事吧？！”
“抱歉，二小姐，让你担心了。”端木言微微一笑，“我现在没事了。”
“真是吓死我了。”珂莱塔见他那没事的样子，一直紧绷着的心弦，此刻也终于放松了许多。她轻轻拍着胸脯，长舒一口气，“你突然就毫无征兆地晕了过去，不管怎么叫都没有反应……医生来看过之后，只说可能是工作太累导致的，建议让你好好休息。”
工作太累？
医生这借口……倒是帮我找得挺周到啊。
难不成顺着这个说法，还能因祸得福混个带薪休假？
要是让赞妮知道了，她恐怕得羡慕得跳起来吧。
虽是这么想着，端木言却不打算对刚才那段离奇的经历有所隐瞒。
“二小姐，”他轻声开口，语气认真了几分，“其实在昏迷的这段时间里，我好像去到了一个特别的地方——更准确地说，我像是化作了一段频率，进入了一个索诺拉的世界。”
“索诺拉的世界？”珂莱塔疑惑地歪着头。
“嗯。”端木言点头，继续说，“在那里，我见到一位少女。她说，她在那里独自生活了十几年，叫做——卡提希娅。”
“卡提希娅……”珂莱塔低声重复这个名字，眉头微蹙，“我好像从未在拉古那听说过这个人。那你知不知道那个索诺拉究竟在什么地方？”
端木言摇了摇头：“我问过她，但她说不记得了。因为某些原因，她失去了很多记忆，连那片土地的名字也想不起来了。”
“这样啊……”珂莱塔稍加思索，随即说道，“好吧，这个名字我记下了。我会请家族里的人帮忙留意有关她的线索。”
说完，她站起身，似乎准备离开，却又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你目前的工作已经告一段落。”
“但这并不代表我们的合作就此结束。”
“在新的任务到来之前，你就好好休息一下吧。”
她轻声说着，将一枚流转着奇异光泽的宝石轻轻放在他的掌心。
端木言低头注视掌中那枚宝石，面露不解：“这是……？”
“我之前说过，家族的每一位成员，都有自己的代号。”
珂莱塔轻声解?珊罒邻7贰〢;弍是爸四释，随后微微倾身，靠近他耳边压低声音。
“这就是你的代号——猫眼石。”
“这可不是我用能力模拟出来的幻象，而是如假包换的真宝石哦。”
她退后半步，眼中含着一抹浅笑。
“一定要好好保管。”
“我们之间的关系，可还没有结束呢。”
“——猫眼石。”
……
……
清晨。
端木言这一夜睡得格外沉静，无梦打扰。
或许是因为……
他亲身所历的一切，早已比梦境更加恍惚迷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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