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白滚滚
“还是和以前一样，没什么变化啊。”
“您以前来过？”
毛利小五郎挤出一个笑容，
“以前居酒屋都是我爸爸经营的，他、他在年初去世后，就由秀一接手了。”
竹下松文点了点头，脸上的皱纹在灯光下显得更深了。
他自顾自地往角落走去，选了一个最不起眼的位置坐下，将帽子放在一旁的空位上。
等他坐定后，毛利小五郎硬着头皮上前，声音不自觉地放轻：“老师，您要点什么？”
“来份咖喱饭就好了，”竹下松文随口回道，目光依然在打量着店内的陈设。
“是，”毛利小五郎赶忙点头，如蒙大赦般快步离开。
走到料理台后，他苦着脸小声抱怨：“老顽固怎么到店里来了？”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生怕被听见。
“既然来居酒屋，那就是客人，”林秀一平静地说道，“把他当普通客人接待就行了。”
“那怎么可能？”毛利小五郎擦了擦额头的汗，“我一看到他就发怵，总觉得他下一秒开口，就要教训我。”
“要不我去招待竹下先生吧，”折笠绿主动请缨。
“好啊，”毛利小五郎赶忙点头。
林秀一很快做好了咖喱饭，金黄色的咖喱浇在雪白的米饭上，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折笠绿小心翼翼地端着餐盘走过去，放在竹下松文面前：“您请慢用。”
竹下松文拿起勺子，舀了一勺送入口中。
咀嚼了几下后，他却突然叹了口气，眼神变得黯淡。
折笠绿还以为他是对食物的味道不满意，赶忙低声道歉：“不知哪里让您不满意，我们可以.”
“咖喱饭的味道很好，“竹下松文摇了摇头，声音里带着难以言喻的怀念，“只不过，不是以前的味道了。”
“以前的味道？“折笠绿满脸茫然，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算了，你去忙你的吧”
竹下松文又叹了口气，继续低头吃饭，再也没有开口说话。
灯光下，他的白发显得格外刺眼，佝偻的背影透着说不出的孤独。
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随着店里客人逐渐增多，毛利小五郎忙得脚不沾地，也顾不上理会竹下松文了。
竹下松文则是默默地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快到晚上八点钟的时候，店门再次被推开。
一个梳着油光发亮背头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西装革履，手腕上的金表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正是市川。
毛利小五郎习惯性地迎上去，却被市川嫌弃地一把推开：“别挡道。”
站在门口环视了一圈，市川的目光锁定在角落里的竹下松文身上，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
“老师，您肯约我见面，我真的很高兴，”
市川笑容满面，声音都刻意提高了几分，仿佛要让全店的人都听见，
“不过，干嘛约在这种破旧的小店里见面？不如去米花酒店吧，那里的环境和服务”
“不必了，我就喜欢这里，”竹下松文冷冷地打断他，“你呢？对这里就一点回忆都没有吗？“
“回忆？”
市川怔了怔，环顾居酒屋里的装饰，眉头渐渐皱起。
随后，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
“我记得以前经常和您来这里喝酒的，厨师应该是毛利”
话说到这，他看着正在料理台前忙碌的林秀一，眉头皱得更紧了，
“怎么这么年轻？”
“之前的毛利先生已经在年初去世了，”竹下松文感慨道，“现在经营这里的，是他的儿子和朋友。”
“这样啊，”市川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显然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
他凑近竹下松文，压低声音问道：“老师，你找我来这里是”
竹下松文沉默地看着市川，那双苍老却依然锐利的眼睛直视着对方。
他的拳头在桌下捏紧又松开，松开又捏紧，指节发出轻微的响声。
灯光下，可以清楚地看到他太阳穴处跳动的青筋。
市川被盯得头皮发麻，不自觉地往后靠了靠，脸上的笑容变得僵硬。
就在他快要坐不住的时候，老人终于开口了：“你能终止商店街的收购吗？”
“啊？”
市川愣了一下，随后脸上露出一丝好笑的表情，
“老师，您找我来，不会就是要说这个吧？”
“没错。”
竹下松文点了点头，目光紧紧盯着市川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
“如果你愿意帮助商店街的居民保住他们的家，我……我可以原谅你当年对直子的过错。”
说出最后几个字时，老人的声音微微颤抖，拳头在桌下捏得死紧，脸色紧绷得像是随时会裂开，显然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才说出这番话。
然而市川却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他装出一副无奈的样子摇了摇头，
“老师，有些事不是我能够阻止的。我虽然在岛津混得不错，但也只是在给董事会打工。”
他摊开双手，做出一副无能为力的样子，
“他们的要求和命令，我无论如何都要做到，否则就要卷铺盖走人了。”
“.这么说，你是不肯帮忙了？”竹下松文面无表情地问道，声音冷得像冰。
“老师，其实把地皮卖出去，对这里的居民来说，也是件好事，”
市川趁机开始游说，身体前倾，摆出一副推心置腹的姿态，
“如果对价格不满意，我们可以慢慢谈啊。只要在公司准许的范围内，我一定会”
“商店街的地皮对这里的居民来说，不仅是财产，也是他们的生计和工作！”
竹下松文突然提高了声音，打断了市川的话，
“把地皮和房子卖掉确实能得到一笔钱，可是以后呢？他们的生活怎么办？”
老人猛地拍了下桌子，引得周围的客人都看了过来，
“按照这几年东京房价的增长，他们拿到手的钱，足够在东京重新买房生活吗？”
市川被问得一噎，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了下来……
第430章 下毒
“老师，话不能这么说啊，“
市川绞尽脑汁地搓着双手，他还在想着该怎么将这个固执的老头劝服。
毕竟只要说服对方，以竹下松文在商店街德高望重的威望，收购地皮的事肯定就能顺利不少。
而这笔交易要是成了，他在岛津集团的地位也能更上一层楼。
只是不等他想出更完美的借口，竹下松文却已是彻底放弃了眼前这个曾经的学生。
老人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了失望，浑浊的双眼冷冷地注视着市川，
“你吃什么，自己点吧。”
“这种地方有什么好吃的，“市川撇了撇嘴，一边吐槽一边去喊服务员。
趁着他转身的功夫，竹下松文颤抖着从口袋里取出一包药粉。
环顾四周，确认没人注意后，老人迅速将药粉倒进了市川的茶杯里。
茶水泛起细微的泡沫，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点好餐的市川转回头，继续试图说服竹下松文。
他脸上堆起职业化的笑容，眼角挤出几道虚伪的纹路。
“老师，俗话说，树挪死，人挪活，这些人住在商店街已经很多年没变了，说不定把地皮卖了，搬家之后，他们就能发达了呢。“
市川边说边用手指轻轻敲击桌面，节奏透露出内心的焦躁，
“要不这样，只要老师你愿意帮我出面说服他们，每有一个商店街的居民通过老师你卖地皮，我可以给老师你一些分红。“
“一家三十万？“
市川试探性地报了一个价，眼睛紧盯着竹下松文的表情变化。
眼见老头木着脸，神情毫无波澜，他皱了皱眉，手指敲击桌面的频率也不自觉地加快了。
“老师，你也别太贪心，你要的太多，我这边也不好和公司交待。这样，最多每户五十万，真的不能再多了“
竹下松文强压着性子，听着市川在那聒噪。
终于，或许是说得口渴了，市川端起面前的乌龙茶，就要喝下。
竹下松文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老人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市川的动作。
却不想这时，毛利小五郎端着托盘走了过来：“您的咖喱猪排饭，请慢用。“
被他这一打扰，市川本已端起的茶杯，再度放了回去。
可恶！
竹下松文咬了咬牙，气恼地看了毛利小五郎一眼。
莫名其妙就被瞪的毛利小五郎，勉强挤出一丝尴尬的笑容，随后快步走回了料理台。
“我就说嘛，不该我去，应该让小绿去的，“毛利小五郎委屈地抱怨，“那个老顽固，刚才又莫名其妙地瞪了我一眼。“
“要不是他的对面还坐着有人，估计早就开口教训我了。“
“你刚才过去时，有听到那两人在说什么嘛？“林秀一小声问道。
“好像是买地皮的事吧，“毛利小五郎比划了一个数钱的手势，“我隐约听到要给老顽固五十多万？“
市川这是想用金钱开路，买通竹下松文？
林秀一忍不住摇了摇头。
竹下松文的妻女都已离世，对这个年过半百的老人来说，金钱早就没有那么诱惑了。
再加上他那顽固的个性，能被收买才是怪事。
“留意着点那边的动静，“林秀一提醒道，“那个男的，就是岛津集团派来商店街收购地皮的，竹下老师约他见面，怕是没什么好事。“
“什么？那个混蛋就是岛津集团的人？“
毛利小五郎哼了一声，拳头不自觉地握紧，
“早知道他的身份，刚才把咖喱猪排饭端过去时，我就应该在里面吐上两口唾沫的。“
“这种话别乱说！“林秀一恼火地瞪了好友一眼，“万一被客人听到，我们以后还做不做生意了。“
“嘿嘿，“毛利小五郎自知理亏，赔笑了两声后，便去接待其他客人了。
林秀一一边做着料理，一边留意着竹下松文那边的动静。
只是他毕竟不是千里眼顺风耳，竹下松文挑选的位置又在角落，林秀一忙起来后，很快就顾不上那边了。
……
吃了两口咖喱猪排饭的市川，正在赞不绝口：“没想到那个厨师年纪轻轻，做料理的手艺却是不错，这饭还真好吃。”
他一边说一边大口咀嚼，酱汁沾在了嘴角也浑然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