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卡姆日报
不过他没时间在乎这个了,街道那头响起的急促脚步声提醒他该走了。
他朝圣武士的尸体吐了口唾沫,然后快速消失在了错综复杂的小巷之中。
……
亚瑟将埋藏在乱石区的炸药尽数抛向了空中,再将其包裹在一个圆形护罩中点燃。
强大的爆炸能量即便是现在他也只能勉强招架,在处理完这一切之后,那枚不起眼的戒指也正好消融殆尽。
秩序之杖的力量开始无情地销毁的他身躯,他开始下坠,在第一束晨曦之光中。
后来,人们是这么说的。
他闪耀着光芒,正如那璀璨的星辰,他从空中坠落,仿佛划破夜空的流星,晨晓之光照耀其身,驱散灰色的薄暮。
安娜望着窗外,天空开始泛白,太阳即将升起,她明白亚瑟成功了,就跟他离开前承诺的一样。
“象向象八格,移动一子,将军!对不住,这次是将死了。”她也终于结束了这场快棋。
女法师缓缓坐回椅子,面色惨白,半晌才无力地问道:“你们…你们想要什么?”
第二十四章 落幕
他要死了。亚瑟心想。
身体中的细胞逐个死去,但大脑还在让神经元燃烧,就像发光的上升的螺旋,就像身体里的烟火。
他原本以为会绝望和害怕,但他没有,完全没有。他忙着回忆,回忆那些美好的事情。
当然了。他想。他身体里的每一个原子都来自星辰,它们混合着,舞蹈着,和他身下土地的原子,还有他无法再呼吸的空气中的原子一起。
他的名字,他的个性,他的选择都追随着他,他曾经在它们之先,却将会在它们之后。
其他的一切都是图画,沿路被他捡起,转瞬即逝的浅梦印在他的逐渐死亡的大脑之中。
他望向天空,爆炸的烟尘正在散去,昕旦之光尚未遮蔽闪耀的群星,他觉得自己就是在那之间跳跃的光,就是那点燃神经元的能量。
然后他就回家,凭借着那些发光的记忆,他回家了。如同一滴水落回海洋,它一直就是海洋的一部分。
奄奄一息的埃德温在最后一刻赶到了亚瑟身旁,他瘫坐在这个该死的混蛋身边,看着升起的骄阳咒骂道:“这一切都在你的算计之中吧?嗯?你个该死的赌徒,甚至不惜拿自己的性命当筹码。
“你以为我会用元素精华救你吗?我告诉你,你死了,我最多再回那个暗无天日的位面,一个灵魂契约还不足以杀了我。
“而我……”
黑猫高举起那块元素精华,朝天吼道:“草,草你妈的——”
……
又是那个噩梦,消毒水,花白的墙壁,还有仪器的滴答声。又是那块代表着死亡的白布。
如果我在梦境中的话,那便意味着我还没有死去,那便意味着我赌对了,那便意味着……
亚瑟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皮很重,如同被注入了铅水。他的视野从画有命运女士彩画的天花板缓缓移到了床边。
那儿趴着一个人,瀑布般的黑色长发盖住了她的脸。嗅觉开始逐渐恢复,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紫蔷薇花香。
“阿德哈?”他张开嘴,发出嘶哑的声音。
趴在床边的女人飞快地抬起头来,紫罗兰色的眼睛中带着惊喜,“泰摩拉在上,你终于醒了。”
“我睡了多久。”
“整整一天一夜。”
“我在哪?”
“放心,你很安全,安娜把你安排在了泰摩拉的神殿之中。还派了专门的人员来保护你。”
“和我说说,我昏迷之后发生了什么。”
“你需要休息,亚瑟,你看起来很虚弱。”
“只是暂时的。”亚瑟道,“我很快就能恢复,说吧,阿德哈,说吧。”
于是阿德哈便讲述了起来,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她讲述起自己如何被兽人巫医所骗,那名跟随她的剪影又是怎么被杀。
乱石区的炸药又是如何被抛向了空中,获救的她又是怎么找到的亚瑟。
在听到法比奥死时,亚瑟的心抽动了下,但什么话也没有说。他就这么安静地听着,直到阿德哈把所有的一切都诉说完毕。
散塔林会在此地的阴谋已经破灭,至于那些参与其中的家族,影贼正在逐个处理。
势力较小的家族在一夜之间就整个消失,其家族成员要么被以奇怪的罪名投入大牢,要么就统统死于非命。
稍大一点的家族则相对好一些,有些选择被迫告老还乡,有些则识相地转变了阵营。
至于那四个顶尖的家族,影贼还没有下手。但只要有点政治头脑的人都能看得出,风暴正在酝酿,迟早会降临在这座宝石之城。
……
亚瑟是在第二天彻底恢复的,他穿戴好装备和安娜一道走出了神殿。
法比奥的葬礼会在中午举行,正是在这座宏伟的泰摩拉神殿之中。这位塔尼斯洛夫家族的骑士将会被葬于家族墓园之中,和他的父母一道。
“你知道他跑不了,狼獾已经带人跟上了他。”
“这事必须由我亲自了结。”亚瑟说,“这是我欠他的。”
在钟楼的钟声响起之时,年轻的冒险者扯扯缰绳,萝卜如一阵风般朝城外奔去。
骑着快马的熊地精穿过林中的小道,他没有选择更为宽敞的大路走,因为对于他而言那里并不安全。
就在今天早上,影贼们对波吉亚家族下了手,当然是暗中下手,切萨雷已经失去了他的全部资本,现如今他被送进了影贼在克祖拉的秘密地牢。
那地方不属于哈克南家族管辖,所以他能重见天日的几率十分渺茫。
这倒是帮他省去了不少工夫,熊地精心想。他原本还想着找这个蠢货贵族算算旧账,毕竟他说过砍刀必死。
而事实上,砍刀不仅在刺杀中活了下来,还洗清冤屈,重新掌控乱石区,甚至还有可能进入克祖拉的五人议会,这对布鲁克来说是无法容忍的。
总有一天他会回来的,赏金猎人在心中发誓,总有一天他手上的斧头会砍下那混蛋的脑袋。
奔跑的马突然跪倒在地,熊地精从马背上摔了下来,但他很快就站起身子,同时也抽出了腰后头的匕首。
他骑得那匹母马被绊马索搞断了腿,只能趴在地上痛苦地嘶吼。熊地精用鼻子嗅了嗅,仔细倾听着周围的动静。
很快他就闻到了人类的味道,还听到了有节奏的磨刀声,他顺着声音方向前行,离开林间小道,来到了一片空地之中。
他看到那个男人,坐在一块裸露的岩石之上,正打磨着那把闪着银光的长剑,在他身旁还蹲坐着一只黑猫。
寒风吹拂而过,亚瑟满意地举起落幕,拇指在刀刃上轻轻摩擦了几下。
“我们之间有恩怨吗,小子?”熊地精问,在看清挡路之人后,他的语气变得十分从容。
“有。”亚瑟跳下岩石,摆开架势,“而且很深。”
熊地精取过自己的斧头,很难得的再次开口道:“我见过你,小子,就在那座小庄园外头,你杀了米克莱兄弟中的两个,我见证了整个过程。
“为此我可以给你两个选择,求我饶你一命,要么就被我割开喉咙。我建议前者,原因你也懂的,我和你无冤无仇,这场战斗也毫无悬念。”
在他的话刚刚说完,亚瑟便发动了攻击,熊地精也不甘示弱。双方像野兽一样扑向彼此,动作快如闪电又悄无声息,更没有半点预兆。
斧头和利剑划破呼啸的寒风,金属交击的声响不断回响。两人几乎是动用了所有的本事。
亚瑟的剑招又快又急,这一次他一反常态,不再选择被动防守,而是像一只被激怒的猛虎,每一击都是在搏命。
常年生活在刀口舔血的赏金猎人没有被这猛烈的攻击打乱分寸,在惊讶于对方实力的同时,他也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他像陀螺一样旋转、跃动,手中的战斧随之舞动,亚瑟向后退开躲避攻击,随即又向前扑去。
熊地精不慌不忙地招架,劈砍,始终保持着自己的战斗节奏,持续,残忍且无情的进攻没有给亚瑟任何喘息的机会。
两人在眨眼间就拼上了两三招,剑和斧的速度根本无法看清,随后他们迅速分开,各自的身上都带着血痕。
亚瑟被暗中出现的匕首划伤了脸颊,野兽则被落幕刺伤了手臂。双方的伤势并不影响战斗。
所以他们再次冲向对方,突袭过程之中,亚瑟投出了那枚金币,熊地精捕捉到了这一点,在他的斧头砍中空气的瞬间便调转了身子。
匕首格挡开了从背后袭来的致命一击,虽然长剑还是刺中了他的胸口,但他却露出残忍的笑容,“你就这点本事?”
亚瑟突然松开长剑,身子往下一蹲,随后猛地往上,手中的匕首刺中了对方的腹部。
“给我死!”
斧头往亚瑟头顶劈来,但被其侧身躲过,落幕再次回到自己主人的手中,它的主人借助长靴奋力后跳,以蹲伏的姿势着地。
然后呼出一口长气,再次往前猛冲。
年轻的冒险者矮身躲过对方的匕首,翻动手腕,强而有力地刺出一剑。
长剑几乎是锉着斧刃往前,在一阵火花之后是猩红的鲜血。这一剑刺穿了对方的肺部,但还不足以要命。
熊地精咳出一口鲜血,竟然直接往前冲来,全然不顾刺穿肺部的长剑,他一手紧抓落幕,另一只手高举战斧想要殊死一搏。
亚瑟再次松开长剑往后躲闪,斧头没有劈中他,但却劈中了落幕的尾端。
伴随着一声轻盈的金属声响,赏金猎人跪倒在地,不断吐出鲜血。
亚瑟来到其身后,抓起他的头发,让他面对克祖拉的方向。
钟声再度响起,泰摩拉祭司做完了祷告,华丽的棺木在飞舞的白色玉兰花瓣中缓缓落下。
“就…就……咳……因为一个…个…圣…武士?”野兽问道。
亚瑟手上的匕首割开了他的喉咙,“不,是因为一个英雄。”他说。
……
身穿黑色丧服的塔尼斯洛夫夫人站在先祖们的石质棺木后头,她看到米洛,这位被称为西城之手的男人经过了她曾祖父的棺材,然后是她祖父的,最后是她的父亲。
“致以我最沉重的哀悼,夫人。”米洛恭敬地行了一个礼。
“收起你令人作呕的谄媚吧,我的朋友。”老夫人冷哼道。
西城之手笑着点了点头,“我哀悼的是那位下葬的勇士,而不是您。当然,我想很快你也会躺进这地方。我们对于背叛者从来都是零容忍。”
“这里埋葬了塔尼斯洛夫家族历代的先祖,别那么无礼,米洛。也别以为你能够吓到我,你这只下贱的狗,靠着舔舐其他家族伤口上位的贱种。
“我想你应该明白,除去最高议会,还没人能够动我。而我能告诉你的只有一件事,切萨雷策划的这些事情和我毫无瓜葛。”
“注意,夫人,注意。把责任推给一个死人无可厚非,但推给一个将死之人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我说过,我不怕你们的威胁,说到底你们影贼也不过是纳玛奇(安姆最高议会中的一席)养的狗罢了。再会了,米洛。希望下次见到你的时候,你不会是那么悲惨。”
撂下这句话后,老夫人快步走向自己马车。
看着扬长而去的马车,西城之手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
影贼的秘密地牢之中,头发散乱,但依旧端着架子的切萨雷又嚷嚷起来。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蠢货,我父亲是最高议会的迈萨奇(安姆议会的首席),他会要了你们的命,等着吧,他会的。”
地牢尽头响起了脚步声,打着哈欠的影贼忙站直了身体,但来人并不是他的上司,而是两个女人。
其中一个他认得,是西城之手的心腹,一个冷酷无情的女婊子。
在大多数男影贼看来,女影贼干得活就是用她们结实有力的屁股去撬开其他男人的嘴,这和妓女没什么区别。
“打开牢房。”那女婊子说。
影贼点点头,努力装出一副恭敬的样子,快速打开牢房的门。那个骂骂咧咧的贵族立刻闭上了嘴,转而用一种居高临下且傲慢无比的语气责备道:“你怎么那么久才来?你没一件事情是干得好的。”
那个被他辱骂的女人没有任何不悦,只是伸出手抚上了男人的脸颊。
“我的哥哥。”她轻声道,“我带来了父亲的话,他说要血债血偿。”
影贼感觉周围变得更加寒冷,那个之前还哇哇乱叫的男人突然剧烈地挣扎起来。
“嘿,你在干什……”他快速摸向腰间的配刀,但那个被他一直忽视的女婊子的匕首远比他快。
匕首划开了他的喉咙,他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
和他一样的还有那位自视甚高的切萨雷,他曾是波吉亚家族的智囊,可现在他脑袋结了冰,再也没办法思考了。
安娜瞧着地上的两具尸体宣布道:“尊贵的切萨雷阁下死于混入影贼内部的散塔林会的间谍之手,为此影贼也失去了一位可靠的战士。”
“尊敬的塔尼斯洛夫夫人死于散塔林会间谍布置在马车上的炸弹。”原本应该在马车后头的那位男仆朝西城之手说道。
当天下午,克祖拉钻石区的迎宾大道发生了一起爆炸,爆炸产生的烈火烧毁了整辆马车。
在巡街的守卫和各方人士的帮忙下,烈火才得以扑灭,但马车中的人已毫无生还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