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歹丸郎
既然得到消息，亨利当然得走一趟。时隔九年，重回阿拉斯加。
坐船太慢，而且冬天海面会结冰，船只能到的地方有限。飞阿拉斯加的航班也不是天天都有，客机也只到主要机场。
要前往自己生活过的无名小镇，想到自己离开时的难度，亨利一点也不想要再尝试一次开车回去。除非又要一直扛着车飞行……
这种公开行程，自己靠飞行能力偷偷飞回去，那简直跟自曝能力没啥两样。所以亨利选择最简单的做法，金钱开道，包机回阿拉斯加。
作为航空业最发达的国家，临时安排包机行程没有什么困难的。而且亨利还想把凯蒂带着走，不是留在洛杉矶。
阿拉斯加那个原生态的环境，尽管是大冬天，也很值得一去。一人一虎相陪，雪地漫步，偶尔从文明世界放逐一下自己，也挺不错的。
当初待在阿斯拉加，自己可是浑浑噩噩的，不知道要做什么。心情迷惘，看什么都觉得索然无味。
经历过种种世俗风霜，自己的心境可是和从前大不相同。
这趟回去，除了看那位照顾过自己的老头子最后一面，亨利也想回归大自然，沉淀一下近期暴戾与烦躁的心情。
虽说每一回动手，每一回看到自己动手后的结果，心绪并没有多少起伏波动。亨利并不会感到恶心，也不会感到快乐。
但是在浅移默化中，亨利还是觉得有哪里变得不一样。即便待办事项还剩最后一个，他也没急着出手。
这不只是目标身边围绕一堆陷阱和眼线的问题。亨利更害怕自己一旦出手，就有可能节制不了，最后搞出一场没有意义的大屠杀。
所以阿拉斯加行，于情于理都得是必须走的一趟旅程了。
想要一班飞机直抵那处无名小镇，没有哪间航空公司做得到。因为小镇附近没有机场，就只有捕蟹船出发的港口镇附近，有一处可以起降螺旋桨小飞机的私人机场。
所以得先从洛杉矶搭乘小型客机包机，飞往阿拉斯加的费尔班克斯机场。然后换乘螺旋桨小飞机，飞到港口镇，再开车往无名小镇。
亨利的运气不错，目的地阿拉斯加虽然有雪，气温也在摄氏零度以下，但是天气够好，可以飞行。
凯蒂这头老虎的问题也不大，钱给得够多，事情就能特事特办。所以在当天，亨利就飞抵港口小镇。
老汤姆和九年前相比，并没有什么大变化。那张老脸原本就已经够难看了，过了九年，还是一样难看。
倒是他忽悠了自己接手那辆老凯迪拉克后，自己买了一辆福特F-150的皮卡。人和车就停在机场跑道旁，看着螺旋桨小飞机落地。
“亨利，我们的大人物回来了。”老汤姆上前，就要给一个大大的拥抱。
“老汤姆。”亨利没有避让，正要抱上去。
没想到眼前的老男人动如脱兔，猛地向后一跳！“这只是什么东西？”
凯蒂主动下了小飞机，牠还很乖巧地“喵”……“吼”了一声。
：冷！
亨利笑着介绍道：“这是我养的宠物，虎斑猫凯蒂。放心好了，牠不咬人的，只要你不把手放在牠的嘴巴里。所以看到牠的嘴巴靠过来的时候，请记得跑。”
全程战战兢兢，一句骚话都没敢讲的飞机驾驶，坐在驾驶座上猛点头。不知道是赞同亨利的说法，还是只要那头祖宗赶快离开，他什么都好。
这一趟的酬劳虽然是按照两个乘客的数额付费，但实在很难说，他是不是还有勇气接一次这种生意。
亨利拍了拍老汤姆的皮卡后车斗，朝凯蒂说道：“上来这里。你体型这么大，就别跟我们挤驾驶室了。”
虽然没有把尾门放下，凯蒂还是轻松一跳，就跳进了后车斗里。外头的烤漆一点都没伤到。
老汤姆倒是想拒载这头‘猫’，但是拒绝的话不敢说出口。看着那张老脸的为难，亨利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老家伙，搭把手，飞机上还有东西要搬下来。有一些可是你的。”
有自己的好处，可就让老汤姆的脸色稍微和缓一些。
飞机上还摆着三大箱、两小箱。亨利只着大箱子说道：“这些都是你的，别看箱子大，其实重量比较轻。这两个小的比较重，我来搬吧。”
看着熟悉的打包箱，老汤姆说道：“你把我这个月要采买的东西都带过来了啊。”但其实他的眼睛是放在两口比较小的箱子上。
跟外表空白的打包箱不同，那两口小箱子外头印有酒厂的威士忌酒标。亨利带上的可是高级款。
搬起其中一口箱子，亨利边说道：“老约翰都要埋了，不管我带什么东西回来，他都用不到。所以干脆带一些活人用得上，葬礼派得上用场的啰。还是说这里的葬礼不允许喝酒？”
才把箱子放到老汤姆的后车斗，回头一看，这个老家伙已经把另外一口小箱子拆封了，拿出一瓶酒揣兜里。发觉跟亨利对上眼了，他腼腆地一笑。“帮你减轻点重量嘛。”
“随你，别开车喝酒就好。”
其实眼馋很久的飞机驾驶，看到老汤姆的动作，也确认了那两口小箱中确实就是装酒，这下子一双眼睛移不开了。
准备搬第二箱的亨利，又拿出了一瓶，递给了飞机驾驶。“老兄，你驾驶技术不错。虽然还没计划好，但是我回程的时候可还得找你帮忙。没问题吧？”
飞机驾驶笑纳了。“当然没问题，你有我的电话。到时候打个电话，只要气候允许，我肯定先飞你的行程。”有好酒，老虎的事情也不是不能通融。反正都通融过一次了。
“谢啦。”亨利笑道。但在走之前，还是多劝一句。“喝酒可以，回家喝吧。可别边喝酒，边开飞机。”
“哈，放心。天空可不会有熊或鹿突然跑出来。”
老子是在说这个问题吗？亨利莞尔一笑。
第599章 归途闲聊
离开小机场前，还有一笔机场使用费要缴。主要是管理机场的人提前清理了跑道上的积雪，让降落更安全一些。可不是光守着机场就要白拿钱。
亨利付清了费用，看着螺旋桨小飞机离开，他也坐在老汤姆的副驾驶座，跟着离开了。
收音机里的是乡村音乐电台，这是很多老白男喜欢的音乐类型。正在播放的是约翰·丹佛的经典歌曲《乡村路带我回家(Take_Me_Home，Country_Road)》。
开车上路的老汤姆说道：“嘿，小子，真没想到你去洛杉矶之后，干得挺不错的。就是在阿拉斯加这边的报纸，都曾报导过你的事情。”
“嗯，让我猜猜是什么样的新闻？‘擅闯好莱坞的外行人，以天价投资了一条必沉的大船’，是这条新闻吗？”
“哈，别生气。你也知道那位世界之王在奥斯卡的典礼上加冕之后，对于你的评价变成什么了。”
“‘一个走了狗屎运的门外汉，借助卡梅隆大导演的浪潮，站在众多电影公司老板之上’。是这个吗？”
老汤姆笑着说道：“哈哈，成功就是成功，别管那些嫉妒的家伙所说的每一句话。他们口喷毒液的目的，不是为了毁掉你，就是想要否定你的成功。
“正因为记者普遍是愚昧的，所以他们才设立了普立兹奖，表彰那些偶尔出彩，说的话没那么傻的家伙。”
听了老汤姆的说法，亨利也是哈哈大笑。“这么新鲜有趣的观点，我可是第一次听到。”
“难道不是这样吗。正因为大多数人做不到，所以对于做到的人，我们应该要表彰。假如一件事情对所有人来说都稀松平常，那还有奖励的价值嘛。”
“确实如此。”亨利又问道：“阿拉斯加这边有什么新闻吗？”
过去几年的联络，虽然亨利每隔两三个月，会帮老汤姆寄一次东西，但他可没追问一些家长里短的。
阿拉斯加有什么变化，并不会给他的心绪带来什么起伏。这里可不是亨利的家，只是人生中路过的一站而已。
当然了，阿拉斯加也没那么多事好讲。更何况是两个男人通电话，就算不考虑电话费，哪有那么细致的观察力，可以把每一天都看出花儿来。
现在会问起，除了面对面外，也是为了打发时间。
果不其然，老汤姆说道：“这里能有什么变化，一百年前是这副德性，一百年后也还会是这副德性。
“真要说跟你在时，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老乔治前几年退休了。他把安妮二一号的船长职交给了他一个侄子，现在只当一个船东。”
乔治·杰佛逊三世，亨利曾上的那条捕蟹船，安妮二一号的船东兼船长。他可是这处港口备受尊敬的老船长之一。
亨利大感意外，问道：“我还以为他会一直当船长呢。怎么退休了？”
“他的两个孩子都在本土工作，并且组建家庭了。现在这里就剩下他和他老婆两口子，赚的钱也够享受退休生活，何必继续到海上拼命呢。”
“说得也是。没打算搬到气候比较舒适的地方退休？还待镇上？”
“能搬去哪里？”
“嗯，夏威夷？”
“那不也是还在海边。”
：这就是你的标准啊？只要远离海边就好。
无力吐槽一个半只脚踩棺材里的老人家，跟这种人争辩毫无意义。亨利转头问道：“老约翰呢？他的酒吧生意一样糟糕吧。”
“谁敢白天进他的酒吧，就要有被洗脸的觉悟。这件事情算得上是远近皆知了。所以他的酒吧生意能好到哪里？他也不在意吧。反正他在这里的生活，早就已经饿不死他。”
现在看来，老约翰的酒吧营业，更像是一种签到机制。只要有一天没签到，其他人就会立刻警觉到人是不是出事了。
警长也在第一时间破门、发现，就证明了这点。只不过老家伙不是发生意外，就只是时间到了，安静地走了而已。
一路上就这么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亨利不时关注着后车斗上的凯蒂。
阿拉斯加的冬天，对一身冬毛的老虎来说，影响没有想象中的大。至少这头老虎可没有感到任何不适，或是为了保暖，刻意卷曲起身子。
牠就只是侧卧着，抬头看这不一样的风景。洛杉矶很少下雪，就是牠最常去的羊洞谷实验室，也很少有这种积雪深到可以没入牠整条腿的时候。
所以这样的雪景，也吸引着这头老虎的注意。牠不时嗅着这远离城市喧嚣的空气，又侧耳听着山野里，没有冬眠的动物为了觅食而发出的细语。尽管听到的大多是汽车引擎声。
要是能够下车去跑一跑，那不知道会有多快意。
幸好氪星人没有读心术，凯蒂的想法不至于让亨利知道。否则这位肯定会以减肥为名，不介意让凯蒂玩一下雪地追逐。看牠能不能追上福特引以为傲的F150皮卡。
小镇很快就抵达了。欧美的葬礼流程大差不差，对于经历过奥黛丽·赫本和霍华德·史塔克两位名人葬礼的亨利来说，他也算是熟悉了。
对地广人稀的阿拉斯加来说，他们还是使用土葬，就葬在教堂旁的墓地。这个无名小镇也有一座小教堂，但是没有神父常驻其中，只有一位信徒兼管理者，维护着环境。
负责这一堂区的巡回神父，会定期过来做弥撒。不是每个星期天都会出现，而是他按照负责的堂区排订时间表。
由于已经是第二天，老约翰已经被收拾好，安置在棺木内，停灵于他的酒吧。
当亨利到的时候，就看大白天里，老约翰的酒吧挤满了人。这副景象要是让他本人看到，会气到从棺材里跳出来吧。
大家就像是故意的一样，刻意聚集起来。谁叫老约翰在的时候，他的酒吧就像是白天禁地，谁来谁挨批。不趁他死掉的时候作乱，还能利用什么时候呢。
看到此情此景，亨利就知道这回没准备错了。老汤姆一把车停好，几个好事的老头往外看，尽管氪星人现在是满脸胡渣，一头长发随性扎个马尾辫，还是被人认了出来。
“亨利！你居然回来了，这可真叫人意外呀。”
从后车斗搬起那箱完整的酒，亨利说道：“老东西，帮我开个门。酒吧的酒，不会被你们大白天就喝光了吧。”
一看到箱外眼熟的高级威士忌酒标，一群老鬼眼睛一亮，谄笑地打开门。
“昨天那场狂欢，你没来得及参与真是可惜。大家都故意来享受白天的美酒呢。刚好你带来的好酒，今天就能补上。”
亨利咕哝道：“要是让老约翰知道，他非气死不可。啊，不对，他已经死了。”
众人哈哈大笑，没有一个人露出伤心的神色。但这当中，没有丝毫戏谑。亨利知道，这不是大家不尊重逝去的老约翰。只是在用这种快乐的方式，送他离开。
可惜，在场只有自己算是年轻人。要是多几个，那还不整一场黑人抬棺舞欢送老家伙。
这时凯蒂在后车斗上吼了一声，吓到了几个老家伙。
不过这群人可没像年轻人一样被吓坏，他们只是扭头问着亨利。“这头大猫是真的？我还以为是你弄回来的标本、雕像那一类的。”
第600章 又一场葬礼
葬礼当天，要将棺木移往教堂墓地。那位负责多个堂区的巡回神父经过事先联络，已经在小镇上的教堂等候了。
亨利这个年轻人，毫无疑问成为抬棺者的一员。大伙儿挑选人，并不是看关系的亲疏远近，而是有力气的人上。
因为所有人跟老约翰的关系和交情都差不多。但是有人连走路都困难，要这样的人帮忙抬棺材，会让人搞不清楚是想折磨活人，还是想折磨死人。
一般来说，这种时候会在棺材下方安置一个类似救护车急救床的滑轮平台，节省众人的力气。但总有些地方需要短暂搬运，这时亨利这种年轻小伙子就能派上用场。
顺利移灵至已经挖好的墓地，放置棺木的滑索也已经准备好了。在美国本土，甚至有电动升降的架子可以选用。但在阿拉斯加这块土地，还是用几根横木、几条绳索来解决下葬的问题。
神父就没有像大家那样嘻皮笑脸了，而是维持着他该有的肃穆与庄重。
在神父面前，就是连续两天吃吃喝喝，畅饮大笑的人们也有所收敛。大家都会走到这最后一步，可没人想要得罪神父。
亨利也有走上主祭台，说说他对往生者的想法。但他说了什么，他自己已经不记得了。反正总不会是什么难听的坏话。
他没有穿上那身出席高级场合的订制西装，那种等级的服装，在这样的场合反而像是孔雀炫耀的尾羽。一身普通的黑西装、白衬衫就够了。
还有很多参与葬礼的老人，他们也没穿上黑色的服装。而是穿着他们日常会穿的衣服，顶多挑个素一点的颜色，别那么花俏。
下葬、覆土，过程没有出什么差错。对于这座迟暮的小镇而言，葬礼是他们最常举行的大事吧。当然不会有什么错误发生。
回到酒吧的一群人，又把昨天没喝完的美酒拿出来，大伙儿继续吃吃喝喝。
镇上没有律师这种受人崇敬的职业，所以是警长向大家宣读约翰·布朗的遗嘱。镇上大部分人的遗嘱，都由警长保管着。
“给其他还没死的幸运家伙。”警长念出的第一句话，就换来大家一阵嘘声。
等到大伙儿情绪发泄完，警长这才继续念道：“我所有自私且可恶的家人，都已经先一步到天国等候我了。所以我在人间留下的东西，只能便宜活人。
“有人想要经营酒吧的话，就去继承这间破烂的酒吧。假如有很多人想要经营，那你们就像个男子汉一样，来一场畅快淋漓的街头决斗吧。
“也不要你们生死决斗，打赢的人继承这一切就好。尽管我怀疑禁不起折腾的老家伙会死上一堆，最后还是活着的人继承。假如没人想要经营，那就放任它腐朽。
“要是有想要的东西，那就拿走，不用留给我。不用担心我的鬼魂会向你们索取我的遗物，那些东西没那么有价值。我活着时都觉得嫌弃，死后会在意才有鬼。——”
众人发笑，
“——假如有人回来找我，告诉他，我什么东西都没给他留下。这里是老人们等候最后审判的乐园，不是年轻人的地方。——”
大家看向亨利。明显这段话是在说给他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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