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水晶宫主
说到这里，阿国的神色有些惋惜，也有些释然。或许过去会懊恼，但走到今天这一步，她已经能清楚的看到，神社原本的存续方式本就存在问题，会发生这种事如今回头想想，其实也真没什么好抱怨的。
“因为战争的关系，一开始有许多人来神社祈福，希望能够倚靠神灵的力量平息战乱，让他们回归安定生活。可很快村民们就发现，神社好像救不了他们……于是，慢慢的人就来得少了，供奉和祈福都停滞下来，神社的食物开始和所有地方一样，变得不够大家吃了。”
阿国苦笑低头，孙殿却是心中了然。
东瀛的神社也好，中原的寺庙、道观也好，其本质都是不事生产的。如果真的是清心寡欲的出家人，青灯古佛孑然一身，那自然没有问题，想些办法怎么都能让自己活下去。可怕就怕许多神社、寺庙越做越大，吸收了无数弟子参与其中。
这些人在太平时节不会给寺院、神社带来压力，甚至还能体现出寺院、神社的恢宏，可一旦发生各种天灾人祸，那他们就会成为寺院、神社所无法承担的累赘。
说白了，完全不事生产、只依靠村民供奉的生活本就不可取，除非那些神灵真的肯在大难时响应她们的祈愿，不然被自己的信众抛弃就只是早晚的事。
也正是看清了这一点，或者说已经吃过苦头，中原佛教才会从大唐起在普遍意义上广蓄僧田，并且悄悄演练僧兵，为的就是逐渐摆脱以往过于依赖信众的生存情况，转而为自己在乱世时留下一条后路。
当然，能做到这种事，也和唐初的政治倾斜有所关联。可即便是唐朝那几位喜欢修道的皇帝，也没有能把佛门彻底打压下去，就是因为那时候佛门大势已成，凭借之前积累的田亩和财富，除非当朝皇帝明令屠佛，不然就足以支撑他们蛰伏到下一次崛起。
但阿国当年所在的出云大社情况有些不同，虽然她们是整个东瀛境内数一数二的神社，但本身并没有什么财富和武力，里面居住的也只是一群或大或小的巫女，还有许多巫女们从各处领养来的孤儿。
这样的神社相对还是很单纯的，如果阿国没有说谎，那对于那些巫女的作为，孙殿也会有些敬佩。可事实就是，当战乱真的来临，而原本供奉她们的百姓发现自己的供奉全都打了水漂后，她们根本没有能力养活整个神社的一大家子。
想到这里，不知怎的孙殿就突然记起了师妃暄。
这妮子背后的慈航静斋在某种程度上就与出云大社极为相似，所不同的地方在于出云神社得过且过，丝毫没有危机感；而慈航静斋从很久以前起就积极地在为这种情况做准备，她们同样不事生产，却通过各种手段将自己与诸方势力联系到一起，形成一种错综复杂又绵延无尽的关系。
原本孙殿一直觉得这是慈航静斋的先辈野心太盛，总想站在制高点上掌控局势。可今日听了阿国的故事后，却突然觉得，会不会她们最初的目的也只是想让自己在乱世中过得好些？
只是因为年代隔得太久，所以那些女人的行为才逐渐变了味？
第0887章 壕无人性
原本只是为了获取一份超然的地位，以保全那些在乱世中被自己收养的女孩子。可没想到当那些女孩子长大后，却对自己所拥有的地位深感自豪，并逐渐产生了‘我就是应该拥有这样的地位、我就是能够行使这样的权力’的畸形思想。
这个转变可能需要几代人才能彻底完成，但毫无疑问，其中必然有某一代的掌舵人思想出了问题。也许是因为形势所迫、也许野心太大，一定有一位这样的斋主，将慈航静斋原本立宗的意义摒弃，然后给自己的徒弟们传授了一套与前辈理念似是而非的‘道理’。
要说证据，现在回想一下，似乎也不是没有！
还记得当初师妃暄带领孙尚香她们扫平师门时，曾从慈航静斋带出了许多祖传之物，里面就有一些先辈画像。
那时候孙殿还没在意，可现在回想起来，他发现那些画像里的女人并不是每一个都明艳靓丽，应该说越早的先辈，姿容越是参差不齐，美丑皆有。而越是到了后面，慈航静斋的整体容貌水平越是出众。
这可不是在夸她们！
这说明什么？
说明早先的慈航静斋收徒并不以容貌为基准，门派的作用是为了保护这些人而存在；可是到了后面，慈航静斋所有弟子的容貌显然都经过精心挑选，变成了弟子的存在是为了对门派起作用。
两者的立意截然相反好嘛？！
孙殿最初把慈航静斋年轻一代的弟子全部划归给单美仙训练时，还曾夸奖她们资质不凡。可现在想来，这分明就是慈航静斋忘本的体现！
孙殿忽然觉得有些期待，他很想知道等他找到孙尚香诸女，然后把自己的猜想对梵清惠那个女人一说时，对方的脸上到底会是个什么表情……
“喂，喂！你有在听人家说话吗？”
眼前一只小手摇摆，让微微走神的孙殿回过神来。
“当然有！”孙殿微微一笑，随即毫不脸红地答道：“小阿国说的每句话我都记在心里，需要本公子复述一遍给你听么？”
“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