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水晶宫主
“呃……”
孙殿闻言一愣，脸上蓦地出现一个极为滑稽的古怪表情，然后就在张宁羞愤的眼神下捶着床板哈哈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张宁俏脸涨红。
没有人知道，当初在发现这个事实的时候张宁心中有多么绝望！
想她自幼生活在黄巾军中，耳濡目染的都是周围信众对他们父女的崇敬恭顺，而她也一直为自己能有这样的父亲自豪不已。哪怕最后父亲和两位叔父都兵败身死，但在张宁心里他们一直都是大英雄大豪杰，是为了拯救天下苍生而情愿舍弃残生的救世者。
可是有一天，她突然知道其实父亲造反并不是为了那些穷苦百姓，而只是为了自己做皇帝梦的一己之私，这种打击对于当时的张宁来说甚至比她知道父亲病死的那一刻更加沉重。可她偏偏又不能把这些话诉之于口，只因现在还有不少黄巾残党在等待她领导，一旦被他们知道真相，那会发生什么张宁简直不敢想象。
现在见孙殿因为自己的话而嗤笑不已，张宁心中又是愤怒又是委屈，心绪激动之下竟是突然红了眼眶，泪珠哗哗地就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孙殿一看自己把人家女孩子弄哭了，倒也有些不好意思，便换了一副正经表情道：“本公子不是在笑别的，而是笑你往日太过天真单纯！须知这世上或许有造反的百姓只求一口饭吃，但就没有造反的首领不想做皇帝的！这点哪怕他们最初没意识到，在造反的过程中也会慢慢被激发出来，从来没有例外！”
“汝父最初是不是因为天道公义而造反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当你们黄巾成功聚集起千万信众的那一刻，汝父就一定会萌生做皇帝的野心！”
“所谓天道太飘渺，人道好逍遥，古往今来几人能破？！”
第0292章 身怀重宝
孙殿的话让张宁觉得无言以对，可少女心底又不愿被孙殿说教，便硬着声音反驳道：“如此说来三公子你不断招募流民入你的水晶城，也是在打着造反做皇帝的美梦？”
“不然你以为呢？”
孙殿失笑，同时毫不掩饰自己对这天下的野心。但顿了顿，他又挠头道：“不过做不做皇帝对本公子来说其实意义不大，本公子想要的只是完全不受他人拘束。唔，另外在本公子说话的时候得管用，如此而已。”
如此‘而已’？
张宁瞪大眼睛看着语气轻松还一脸‘本公子已经吃亏’表情的孙殿，只觉对方想要的怕是比做皇帝还要困难些。至少就张宁所知，即便是皇帝也要受到百官和世家掣肘，根本不可能完全不受拘束。
想到刚才孙殿还大言不惭地贬评着自己的父亲，张宁忍不住出言讥讽道：“这样说来三公子的志向倒是比家父还宏伟些！小女子如今算是明白三公子为何特意把这水晶城筑在江心，因为这样就能让三公子远离其他诸侯的威胁，达到‘不受他人拘束’的目的，当真是有眼光！”
“你不懂，这便是本公子和汝父不同的所在了！”
孙殿摇了摇手指，并不以张宁这一次的讥讽为忤。他起身从榻上走下，在张宁警惕的眼神中做到圆桌旁，自己为自己倒了一杯冷茶饮下，这才道：“所谓弱则独善其身，强则兼济天下！若是连身边的人都保护不好，那争这天下来又有何意义？”
“本公子行事，首先考虑的必然是这样做是否对我喜爱之人有益，其次才会考虑战略霸业那种东西。而若是实力不济，本公子也不会逞强出头，为了野心平白断送身边人的性命。这样的霸业就算达成，在本公子心里也比不上和心爱之人退隐山林每日粗茶淡饭来得快乐！”
张宁最看不惯孙殿这副说什么都很轻松的模样，顿时不服气地道：“说得好听！但你可知我等黄巾中许多百姓都是被官府逼迫得连退隐山林都做不到，如果不造反就只有死路一条，父亲正是在这种情况下才能召集起如此多的信众！你自幼生在豪富之家，不知腹中辘辘的痛苦滋味。如果换做是你每日连饭都吃不上，难道你不会想着造反抗争，以博取一个活命的机会？”
“那自然是要抗争的。”
孙殿点点头，但转而便冷笑道：“但汝父当初是穷得连饭都吃不下了么？本公子从没说那些为生活所迫逼而造反的百姓有问题，真正有问题的从始至终就只有你们这些黄巾魁首而已！”
“想当初汝父拥兵两百万信众千万，如此庞大的人数汝父难道会看不出其中危机？不，他看见了，只不过他更看重的是这些人所带来的改朝换代的机会。他宁愿用这些人的性命去给自己搏一个成就帝王霸业的可能性，却从未想过要带着这些信奉他的百姓好好活下去！”
“而本公子不同，凡入本公子治下，那就是本公子子民！如果这水晶城能容纳五万人，那本公子就会招募五万流民，在此织布耕种休养生息；如果水晶城能容纳十万人，那本公子就会招募十万人安居乐业与世无争。”
“至于外面还有许多可怜的流民，本公子纵然怜悯也不会贸然收纳他们，因为这样做并不能带给他们幸福的生活，反而会导致我水晶城本已安稳的形势逐渐崩溃，这就是对自己子民的不负责！”
“可汝父是怎么做的呢？他毫无节制的收纳流民扩充队伍，为求声势浩大而丝毫不顾及必然会出现的粮草问题，纯粹抱着搏一把的心态起兵举事。哼，大贤良师？本公子看是大毒瘤师还差不多！”
张宁对张角虽然失望，但心中总还存了几分儿时的仰慕崇敬，此刻见孙殿如此毫不留情地肆意贬低父亲，张宁一张清丽的小脸羞怒交加，但心底又找不出话来反驳。良久，她突然嗓音低沉地道：“当日父亲举事，一人振臂数州响应，那些百姓也不是说不收留就能不收留的……小女子想问三公子一句，如果换做三公子当日站在家父的位置，你会怎么做？”
“接受招安！”
孙殿毫不犹豫地吐出四个字，随后解释道：“昔日韩遂于西凉作乱，其兵马不过十万，汉室为求平稳也封了个将军头衔给他，由此成为官军。而以汝父当年声势只需在粮草将要不支时与朝廷议和，同时遣人去洛阳重金贿赂张让等近侍，那以汉灵帝的性子至少会划给汝父一州之地作为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