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暴走中学生
白吟很是自然地逛起了这座庭院，踩着花瓣前行，悠哉得像是在郊游，他伸出手，抚摸着桃树的树干，掌心缓缓摩挲过粗糙的纹路，扬起头时，漫天都是温软的粉色，像是被花海簇拥着翻滚。
他走到院落内，终是有身影在他面前出现了，她正坐在庭院内最大的那棵桃树下，隔着枝条可以隐约看见挺直的背影，身体曼妙修长。
白吟笑了笑，走过去，穿过桃花林，“像现在这样，没有任何遮掩的，正式的见面，好像还是第一次。”停顿一下，“你好，我叫白吟。”
他终是见到那个女孩的正面了，那是张他很熟悉的脸——好吧对白吟来说，只要是在十年内见过，都可以划分到“很熟悉”的范畴内……不过，他这阵子确实和这副面孔相处了挺久，记忆尤深。
“你好，我叫龙螭。”女孩说。
她坐在祠堂前的蒲团上，正对面是一面铜镜，铜镜摆着香炉，炉中空空如也，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她有点像是祭神的巫女，后世可能认为这是樱岛的专利，可事实上早在春秋战国时，巫女就出现在了夏国，她们跳着神圣的舞，让神明降下，祭祀社稷山川，祈祷风调雨顺。
可她的气质又属实不般配巫祝这个职业，长发在风中起落，广袖的宫装威仪十足，与其说巫祝，倒像是平视神明的皇者。
——她本来就是皇者，妖中之皇。
这就是为什么，龙螭和朱秀荣分明有着完全相同的外貌，但白吟却决然不会认错，这不止是衣着的差距，更在于气场这种东西，同样是广袖宫装，龙螭穿起来肯定是要混武则天片场的，再不济也得是汉初吕太后那样敢临朝称制的狠人；换了朱秀荣，那就只能混混傻白甜的偶像剧了，还得是那种深居宫中，楚楚可怜，被随便忽悠几句就乐颠颠跟人跑了的类型。
好在白吟并不会被这气势镇住，在他看来，像这种想方设法让自己变得有威严的权力者，反倒有些不成熟，真正成熟的权力者往往是散漫且随意的，因为握住权柄太久，已经失去了兴奋和自豪之类的情绪，所以常常会显得慵懒……
当然，别被这种外表所疑惑，不然你的下场会很惨……白吟就是这么被薛生坑到瑞典金都的。
“我找你来，是有事情想要说。”龙螭侧过头。
这边，白吟也不嫌脏，就这么随意地坐在了满是花瓣的地面上。
“让我猜猜……你想阻止我去夏国之外，是也不是？”
……龙螭此时的表情就像给朋友偷偷准备了生日礼物，然后发现对方竟然有个同家店里买的同款。
妖皇大人错愕的神情让白吟很是满意，他笑了笑，“倒也不是很难推测吧……需要我把推理过程给你说一下么？”
“……不需要。”那声音，有些冷淡。
冷淡不是因为生气，倒不如说是尴尬……感觉就像有某穿越者实在看不过某尹姓龙骑士的所作所为，火急火燎赶向事发现场，意遇将其千刀万剐，不求利益回报，只求念头通达……结果到了地方才看到某古墓派仙女神情冷峻剑风凛冽，在看地上，只有碎成八段的残尸，拼都拼不好那种……
就很微妙。
龙螭说不需要，白吟却不理会，大抵是因为每个男人都有在女孩的“不要”中继续深入的习惯……他自顾自道，“其实，最开始，也就是刚刚进来的时候，我就试图探清过这个幻境的边界。
“这也算一种经典的调查思维了……那时候我就发现，这次幻境的范围，只有一座皇宫。
“当时，我并没有将这个情况放在心上，因为情报这种东西，未必每一条都有用，更未必所有有用的，都是现在就能用的……这就好比男人带女孩出门，总是要带上开房的身份证的，就算未必用的上，也是有备无患嘛……”
“……你就非得用这种有关繁衍的例子吗？”龙螭斜过来一眼。
白吟倒是淡定：“主要是我觉得，我们的关系已经到这种能互开玩笑的地步了……你要是不喜欢，我可以不说。”
“我从来就没喜欢过，你也从来没改过……”龙螭揉了揉额头，“……算了，随便你。”
好吧，嘴上答应得艰难，事实上她心里还蛮开心的……
“那么说回原先的话题……之前，我也经历过一次幻境，而那次经历给了我不少宝贵的经验，比如，幻境这种东西，范围往往都是固定的，这就好比一个袋子，它从被设计出来开始，就只能装那么多东西，容量就那么些，若是再多，便容易破掉。”白吟耸耸肩，“可为什么，我现在能带那位公主殿下遨游天下呢？”
与其说这话是在问龙螭，更像是白吟在自问自答，“因为这个‘袋子’是正在变大的……这是个相当有趣的现象，它为什么会变大？变大有什么目的吗？这个过程会消耗什么东西？这到底是偶然还是必然？是某种‘设定’，还是人为的操控？
“我有一个习惯，那就是，遇到问题时，可以不急着解决，但会将之留在心中，有机会的话，就去寻找它的答案……这本来是我个人的兴趣，因为我的大脑转动的太快，如果给它不找点事儿做，就很容易胡思乱想。”
白吟说着，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现在看来，这是个好习惯……因为，上述问题的答案，在那位公主殿下的自白中，被我得到了。”
“答案就是，这个世界，确实在‘扩张’，从皇宫，到京都，到中原，再到整个天下……由缓至急，从慢到快。
“而消耗的，就是我……也就是说‘朱佑樘’自身的能量。
说到这里，白吟揉了揉眉心。
“其实这并不是多难推测的事……只是，一方面，我那阵子一直在想些别的东西，所以就不自觉忽略了一些东西；
另一方面，我在现世的境界不够，所以，很难察觉这具妖皇的躯体里的变化……就像以普通人的视角去看时，是很难明白世界首富的盈亏的，又好比从处男的视角去看，同样很难理解情圣女朋友的变换……”
济缘镜是死物，不论它再怎么神通广大，也只是死物……朱秀荣或许有镜子的些许权限，但也只能做到寥寥的几件事，至于其他的“设定”，其实都是由济缘镜死板地复刻历史而来的。
在真实的过去，朱佑樘用自己全部的能量，在济缘镜内进行了“虚拟创世”；而在这个由济缘镜造就的幻境中，所有的扩张，都要以朱佑樘的能量为薪柴……这很符合逻辑，也很符合历史。
这就是为什么，这些天，白吟只带朱秀荣在境内打转……不是他不想出去，而是大明之外的区域，依旧处于“不存在”的状态。
龙螭听完白吟的叙述，长久没有回话。
她抿着唇，不知多久，才用某种复杂的语气，缓缓道：
“你还真是……什么都知道呢。”
“好说，最多就是脑子灵活点。”白吟伸出食指和拇指，比了个“一点点”的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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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螭摇摇头，没有说什么。
她只是在想，如果能早些认识白吟就好了……倒不是无聊的儿女私情，只是，如果她身边能早早地拥有这么一个随时随地都能保持冷静，然后去观察去思索的角色，那么她未必会经历那么痛苦的追寻父亲的背影……然后，得到一个令自己追悔莫及的答案。
所以龙螭再也不会去冲动地做什么事，哪怕愤怒像火焰点燃她的心脏，她也会给自己留下后悔的余地。
我们总说年轻时就是该犯错的，但这其实只是一个理由，一个实际上毫无用处的理由。
她把这些想法扔出脑海，“所以，可以待在中原境内么？”
对面，青年眨眼而笑，英俊得像是闪烁的星光。
“为什么？因为最终我会弱得无以复加？”
“因为最终你会弱得无以复加。”龙螭神情严肃地将话重复了一遍，“迄今为止，你可能对那些被朱秀荣吸引来的妖兽的实力有些误解，因为你使用的是我父亲的身体……他比我活得久的太多，所以也比我强大太多，你使用他的力量，自然可以轻易抵御来敌。”
白吟点头：“懂，就算开金手指刷爆了竞技场的百级氪佬，我本身也最多是个六十级的账号。”
龙螭道：“但随着中原以外的世界被补全，大量的妖魔都会被创造出来，如果嗅到朱秀荣的‘血脉’，它们定然会不远千里而来……对妖来说，龙的血魂，是极有诱惑力的东西。”
“唯一性世界BOSS，还是爆觉醒材料那种，这个我熟。”白吟调侃，“不是还有你吗？我白某一生虽是铜齿铁胃，但也不是吃不得软饭的。”
龙螭摇头：“我做不到。”
“做不到？”
“济缘镜是道家的东西，对非人类有极高的镇压作用。”妖皇大人有些郁闷，似乎是在为自己辩解，“如果我不想，当然不会被拘束进来，只是……”
只是这里有朱秀荣在……她又怎么可能拒绝呢？
“这么说。”白吟摸着下巴，“只要‘虚拟创世’完成，不论去哪儿，我都得被一群妖魔鬼怪追杀咯？”
“并非如此。”龙螭道，“有一个地方，是绝对安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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