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杏雨诗韵
“大哥这说的什么话……仙舟以家人待我，我自视仙舟之事为家事，何谈麻烦？”陈麟给对方腾了个位置，“所以大哥准备去做什么呢？”
“按照我的路线走，咱们去见一个人，顺便把某只过于在乎出风头的小家伙抓回去好好闭关一阵子，仙舟大事小事还轮不到他操心，乱了心境还想争夺剑首之名，难啊……难。”
“彦卿么？”
景元笑着点头道：“正是我那不省心的弟子，非要向我证明他已经长大了，足够替我解忧了呢。”
目前自己在罗浮认识的人里，对于剑首这个名头颇有执念的似乎就只有景元的徒弟彦卿，而且还不像普通云骑那样与药王秘传交一交手就肯作罢。
估计满脑子都是如何打倒一个能让景元头疼的对手，以此证明自己实力足够独当一面。
药王秘传不说景元自己了，在陈麟看来都不过是棋盘上的一枚小棋子，在合适的时机抛出去创造机会的消耗品，大概率吸引不到彦卿自己，更何况他在丹鼎司一战中就没见过彦卿的身影出现。
如此一来，罗浮明面上能让景元烦心的还能有谁呢？
幻胧？星核猎手？还是目的不明的前任剑首镜流？
他一个还没出师的人敢掺和进来这里面，胆子真是有够大的……
“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这对彦卿来说未必是件坏事。”
陈麟低声说道：“剑从鞘出，剑刃太过锐利容易折断，太过钝缺又少了向前冲刺的锋芒。偶尔吃点苦头，何尝不是一种抛去心中杂质，使得心态更加纯粹的机遇呢？
这话并非是他随口乱说的，而是陈麟从一个和谐社会穿越来这里拼命求生，经历过被追杀时的迷茫，亲身面对过险些失败死亡后才得来的宝贵经验。
他的家乡非常安全，能够在相当的规矩框架下和和平平地运行，他不需要想太多的东西，只用努力工作提高自己的生活质量就足以。
可地球上的家乡和平，这片宇宙却不和平。
行事慎微，未雨绸缪，累是累了点，终归好过因狂妄自大而曝尸荒野的结局。
陈麟一直在反思自己缺了什么，以雅利洛的本领究竟能做什么……
他时时刻刻都在内视自己的缺陷，面对危险时他嘴上不说，行动上也从不否认自己的弱小。
这便是活在世上最难做到的事情——看清自己。
彦卿便像是未出温室的鲜艳花朵，若是不早些让他明悟一些道理，这朵花很容易在离开温室以后立马因为各种各样的意外而被折断。
因此，陈麟知道景元眼中的忧愁意味着什么，担心着什么……
“这罗浮之上，贤弟是最能看懂我的人，偏偏为兄每次想起来这事儿就又爱又气……”景元重重地叹了口气，无奈地抬头看向蔚蓝色的天空，笑容温和道：“我正有贤弟所说的打算，用星核猎手来磨一磨那小子的锐气，未必是件坏事。”
“还有呢？大哥可没说要见的人是谁呢。”
景元伸了个懒腰，道：“一位故友，也是为兄当初亲自宣读了十王司判词的持明龙尊。”
“十王司判词？”陈麟愣了下，他发现景元眼中闪过一抹痛苦，意识到这可能并不是什么好事。
由于在工造司那会儿见过一个十王司的判官，陈麟事后找符玄问了问这十王司的具体职能。
总结下来就是一句话：小事找地衡，大事寻十王
意思就是小打小闹的冲突找地衡司就可以划分责任，做出一定程度的判罚，而关乎于仙舟安危的要事、命案则必须通过十王司来做出审判。
像极了派出所和法院……
景元缓缓说道：“饮月之乱的主使者，被判处‘脱鳞轮回，流徒化外，凡仙舟所治之处，不得履踏’的那位。我听说他来到仙舟了，毕竟要入鳞渊境的建木封印之地，若是没有持明龙尊的权能，可是很难做到的。”
关于饮月之乱的部分内容，陈麟在太卜司书库的典籍中阅读过几篇，用于形容这次堪称仙舟近年大事的词句无比简练，然而他非常明白仙舟的史官与自己老家那边古时候的史官都有一个相似的习惯，那就是字越少，事越大。
陈麟回想道：“罪人丹枫，拥贼犯禁贪取不死，造作兵祸；无辜之民，毙命非命；人神同嫉，天地不容……”
“正是如此。”
“大哥与此人要兵刃相向么？”
景元摇头道：“非也，他不会对我动手，我也绝不会对他动武，只是简单叙叙旧。”
“那我这一臂之力是助予何处？”
陈麟没搞懂景元让自己过来到底图个啥，既不是要自己帮忙干架，又不是要自己出主意搞阴谋坑那位持明龙尊……那自己的作用是什么？
当你们两个老朋友叙旧的见证者吗？
景元回答道：“贤弟只需站在一旁，便以为仙舟助力，此事定可成矣。”
陈麟：“？”
我怎么不知道我有这么大的面子……
“哈哈哈~贤弟果然不知道此事，罢了，待时机一到，贤弟自会明白。”
景元哈哈大笑，依然自顾自地坐靠在位置上，“听符卿所说，爱弟从云骑军中寻了个徒弟？”
听见这话，一直站在星槎操纵台上的李素裳心头咯噔一响，将脑袋转了过来。
师父不说话，她不敢随便开口。
“大哥不会怪罪弟弟抢了人吧？”
“怎么会呢？云骑军中能有被贤弟看上的苗子，不正是说明了仙舟与帝国颇具缘分么？灵能一道诡秘莫测，天赋大于汗水，如果仙舟有人合乎灵能大道的话，贤弟尽管作为便是，为兄还不至于抓着几个人不愿意放出去呢。”
说着，景元已经将目光看向了星槎前端的李素裳，“想必应该是这位姑娘吧？”
“素裳，向大哥介绍一下自己。”陈麟朝前使了个眼色。
李素裳立马绷住身子，结结巴巴地自我介绍道：“将……将军，我是前阵子刚从曜青调过来的李素裳，还没入伍很久，您……您叫我素裳就好！”
“我前阵子就看过你的档案，出身军人世家，而且听说你在军中很喜欢助人为乐，品性不错，武学方面多多打磨也是个苗子。不过小姑娘，你师父所修习的技巧与仙舟之术道路不同，切记下了决心就不要半途而废，知道吗？”
“是！将军！”素裳紧张地喊道：“素裳定不会丢了仙舟人脸面！”
“不用喊我将军，你是我义弟的徒儿，喊我一声师伯便可。”景元摆了摆手，也不管李素裳在那里疯狂摇头，转身问道：“贤弟，对于素裳姑娘你有何打算？”
“暂且继续在云骑军中历练便可，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再带她出去涨涨见识。”
“这个好办。”
景元笑道：“我真怕你说要她脱了仙舟籍贯加入帝国呢。”
“我倒也不至于这么极端……”
两兄弟坐在座位上聊正事、国事，李素裳不时也会侧目看一看自己的师父以及……将军师伯。
她有幸远远地见过几次景元，当初加入罗浮云骑，听见景元训话，原以为会是个威严十足的大人物长篇大论，结果景元就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的名字以及职务，然后就将新兵队伍给解散了……
搞的李素裳一直觉得罗浮将军很不靠谱。
没想到听了听两人的聊天内容以及说话方式，意外地发现将军还是考虑的十分周全，就是样子懒散了些。
“将军……呃，师伯，咱们现在该往哪走？”李素裳又一次到了地方，停下星槎问道。
十几分钟前，他们与不少从丹鼎司赶往鳞渊境的云骑军擦肩而过，这片地方别说是李素裳这个刚来罗浮没多久的新人了，就连不少在罗浮服役了上百年的云骑军都没来过这里。
景元抬头看了一眼，伸手指向西北方。
“看见那边的渡口了么？有两艘民用星槎停着的地方，泊进去便是。”
“为何鳞渊境会有民用星槎？”陈麟顿时皱眉，“是大哥那位故友所乘？”
来的路上他就知道景元的目的地是在鳞渊境，只不过并不是云骑军所去的渡口，而是在另一端的位置。
“要是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了，没看见两艘星槎前我还不太敢确认，如今看来彦卿和他应该都到这里了。贤弟，待会儿还要麻烦你先进去一趟。”
景元斜斜地靠在星槎上，“我要是去了，那便没什么意思咯，也起不到太多的教育意义。”
“我进去了干啥？”陈麟疑惑道：“护住彦卿么？我寻思这事儿大哥你也能做，你该不会是想偷懒吧……”
陈麟脸上的表情已经充分说明了态度，我都是经常使唤人的，你别想偷懒使唤我跑腿。
“不。”
谁知景元却摇了摇头，贼兮兮地说道：“帮为兄告诉你家徒侄外面究竟多么危险，让他明白就他那点三脚猫功夫，还必须回神策府再好好练上个几十年。”
“那我可能得用比较暴力的方式，也没问题？”
“无所谓，总之别打死就好了，受点伤对仙舟人而言，从来都算不得什么事。”
说到这里，景元顿了顿，闭眼道：“贤弟不是好奇为兄为什么会说只要你陪我出现在那名持明龙尊附近，就算是助我一臂之力的原因么？答案就在其中……我在这里提前跟你道个歉，届时知晓全部的你，若是还能原谅我这个不称职的哥哥的话，那便更好了。”
第二百二十一章 旧怨
这是一片光线朦胧之地，外部晴朗的天空，鳞渊境附近却是多云飘荡，翻腾的海水时明时暗，穿梭在这一片缥缈的薄雾之间。
留下李素裳与景元呆在星槎上，满脸疑惑的陈麟踏上了这片与世隔绝的土地。
陈麟升起灵能视野，由高空向下俯瞰，算是瞧见了这片进入鳞渊境的入口究竟全貌如何……
灵根盘虬，遍布苔藓的地面两旁甚至还能看见颜色鲜艳的珊瑚与各种喜好潮湿的植物，方正的地砖遍布裂纹，有不少位置就连地砖都没了踪迹，仅留下最下层的泥土以及缝隙中苟且偷生的蕨类植物悄悄冒头。
这儿仿佛是一座被灾难毁灭的城区，纹路精美的石柱七歪八扭挡住了来去的路径，说成是数千年前就被海水吞没的废墟进来重见天日都丝毫不过分。
岔路纷繁错杂，偶尔能找到的狭小通道仅有通过一人的大小，忽略掉这些阻碍视野的杂物，陈麟很快就找到了在这片废墟中轻车熟路地来回穿梭的丹恒，除此之外，他在另一个截然不同的方向，看见了在某地疯狂绕圈圈，迷路而不自知的彦卿。
顺带……还有个昨晚刚见过面的人正在废墟之后的入口空地上似乎等待着什么。
“嚯，这是什么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视野再度回到眼前，陈麟忍不住笑了起来。
如果他的计算没有出现意外的话，丹恒很快就会撞见等候多时的星核猎手，其中那个叫做刃的男子陈麟比较在意。
从他离开星穹列车那会儿，打定主意不参与这次开拓的丹恒就提醒过他小心那个叫刃的男人，对方杀念无比沉重，属于危险人物，能不靠近尽量就不要靠近。
那会儿陈麟走的比较急，没来得及细问原因，最终这些疑惑都是由瓦尔特替他解答的。
早在陈麟没有穿越过来之前，丹恒就在许多次进行开拓旅行时遭遇了对方的无故追杀，尽管丹恒始终都能死里逃生，甚至于将其反杀，但刃总会从死亡之中重新活过来，宛如幽魂一般紧紧缠着丹恒不放，一有机会就出手偷袭丹恒，导致丹恒吃过不少亏，某次还险些被对方杀死……
当陈麟问到两人之间有什么仇怨时，瓦尔特摇摇头表示不知，毕竟丹恒同样记不起自己的过去，顶多偶尔梦到一些断断续续的片段，瓦尔特也只知道丹恒过去与仙舟所有关联，仅此而已。
因此，在景元提及他曾有位故友来到仙舟，且不惜拜托陈麟相助站场，便足以达到景元那不为人知的目的。
尤其是当景元提及持明龙尊饮月君的时候，陈麟不禁升起一个极为大胆的猜想，那就是丹恒该不会就是景元所谓的故友饮月君吧？
那问题来了，丹恒身上没有任何与持明族相关的身体特征，要知道持明族人像极了他老家那边的‘龙’，正巧持明族也有另一个称呼叫做‘持明龙裔’，所有关于龙的特征陈麟完全没从丹恒身上看见过。
于是乎这个大胆的猜想便被他搁置了，因为陈麟压根儿没证据。
回到目前的局面，这不大不小的一处鳞渊境入口附近，聚集了尚未被撤销通缉的要犯星核猎手，前来与列车团汇合的丹恒，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骁卫彦卿，罗浮的将军景元以及正用帝国总督身份活动的自己……
“不过卡芙卡竟然不在这里……算了。按理说丹恒能这么轻松的穿过障碍重重的废墟，他应该会第一时间撞上卡那个刃，刃和丹恒两人不知道有什么生死仇怨，估摸着大概率会打起来。届时，彦卿通过声音大概就能走出这片迷宫一样的废墟，撞上交手的两人……所以我该怎么办？”
陈麟深吸一口气，他始终没忘记景元让他帮忙教育一下彦卿的请求，琢磨着自己该以什么样的方式出场才会比较好。
良久，陈麟叹气道：“静观其变得了，也不知道那家伙到底捏没捏完，这么久了都没什么动静……”
……
每个人眼中的世界都有所不同。
三月七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能很快恢复玩闹的心态，无忧无虑地以最纯真的笑容面对眼前之事，所以她看这个世界应该是粉色的。
陈麟似乎背负着沉重的使命以及对于故土的念想，为此不惜以鲜血为此铺路，所以他看这个世界应该是红色的。
那我呢？
丹恒在此所见的一切都无比陌生，可偏偏像极了许久未曾归家的游子再度回到自己土生土长的地方，即便鳞渊境毁于一旦，沦为渺无人烟的禁地，他依旧能从复杂的小路中找到正确的通道。
冥冥之中，这里像是原本他该来的地方，因为这曾是他在仙舟出生之地；这里又像是他不该来的地方，因为他是退鳞流放的罪人……
呼——
阵阵潮湿的海风从他耳边划过，每向前走动一步，仿佛周围的温度都会降下来，让他不自觉的感受到一股寒意袭来。丹恒拨开挡在身前干枯的水草，却见到了一个他十分不愿意在这里遇见的人。
海鸟受惊匆匆飞走，朦胧的雾中一名男子死死地盯着走出来的他，腰间的双刃剑上翻出朱红色的微光，哪怕两人之间相距数十米，他都能嗅到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
“你来了……我等的太久，那种愈演愈烈的感觉也来了……！”刃紧捂额头，手背青筋暴起，浑身都因为愤怒而不断地颤抖，“偿还代价……凭什么你能这么容易就被忽略过去，凭什么我要因为这样的事忍受永生不死的折磨！”
“……”
丹恒的内心渐渐从紧张变得平静，他注视着缓缓向他走来的刃，说道：“我说过很多次了，我叫丹恒，我不认识你，我也记不得退鳞之前仙舟上所发生过的事情。”
“是吗？哈哈哈哈……那又如何？”刃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哈哈大笑，紧接着便咬牙切齿道：“当初的事实成为了如今仙舟的历史，你我都无法改变过去的一切，所以我能做的只有让你用其他方式来偿还代价！”
“他是他，我是我，我没有任何理由需要为前世的因果偿还任何代……”
话还没说完，原本还在几十米外的刃便消失不见，耳畔传来的呼呼风声已然警示丹恒对方究竟去了哪里。
身体的反应比大脑思考还要更快一步，丹恒后撤步躲闪的同时，拔出了背在身后的长枪，挡开了空气中忽然砍下的剑刃。
而刃的脸出现在丹恒的肩头，那双没有任何神采的眼睛像是毒蛇一样紧紧盯着丹恒的脖颈。
“所有人都还记得那件事，凭什么你这个主使者可以轻而易举的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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