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杏雨诗韵
“活体金属？”
“对，这东西有不下数十万种种类，但主要特性却大同小异。”
陈麟坐在高楼阳台的边缘，目光盯着下方不断在战斗中死去的猎犬家系人员。
他们多是在惨死的瞬间化作原初忆质烟消云散，少数则尸骸存在于地面，久久没有散去的动静。
给完提醒后，他便没再多言。
不过少顷，幻胧就意识到了陈麟话里的意思，她试探性地道：
“活体金属是一种可以生长与愈合的金属物质，就好像这种物质是一个活的有机体的一部分，除了拥有通常生命体才具备的特征外，还会自动恢复到其被塑造好的形态……主上您的意思是活体金属还会感染已经被稳定过后的忆质？”
如果是这样的话，自己洒出的建木碎屑恐怕还真没办法对肃正核心产生什么太大的威胁，毕竟十二时刻都市本身就是堆积如山的已稳定忆质！
肃正核心潜入阿斯德纳的忆域深处已有十余年的历史，不论是解析忆质的经验，又或是对忆质的消耗速度，初来乍到的建木造物显然不会是其的对手。
这一瞬间幻胧就明白自家主子是在逼肃正核心暴露其自己的存在，否则建木造物就会像寄生虫一样疯狂占据本该属于肃正核心的资源。
一山都难容二虎，更何况是成年老虎跟新来的幼年虎崽？
顶天就是这虎崽子比较能吃，所展现的就是弄不死你，但绝对能恶心死你的基本理念！
主上真是好生阴险啊……
心头小小地腹诽两句，顿了顿，幻胧不禁询问：
“主上您能否给奴家交个底儿？您究竟是怎么看待这匹诺康尼的？”
“矿场……”
幻胧一愣：“矿……矿场？”
陈麟安静了一会儿，轻咳两声道：“我是说匹诺康尼忆质资源充沛，帝国研究院不是对其他研究路线有所疑虑么？让他们研究研究忆质其实也不错，阿斯德纳要是太过危险的话还怎么开采忆质？匹诺康尼这几百年来的研究资料岂不是全浪费了？”
“……是这个道理。”
“当然。”
陈麟眺望着边境的结界之外不停流动的忆质区域，淡淡道：“这一切都得建立在把肃正核心引出来并完成收容的前提之上，如果它硬是缩着不出来，你就进去把它引出来。”
“？！”
这话一出，幻胧连尾巴毛都炸开了，小脑袋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
“不行的不行的，奴家又不是忆者那样的迷因形态，去了那种地方奴家拳脚都施展不开，若遇危险奴家不在了，日后谁还来服侍主上您的起居呀！！”
陈麟瞥了她一眼。
“怕死。”
“奴家不是怕死，奴家是怕死的没有价值……”
幻胧还想给自己诡辩一番，但被陈麟挥手打断。
“逗你玩的，那地方连黑天鹅都不敢太过深入，派你两眼一抹黑地拱进去，其实跟送死也没多大区别，这事儿我另有定夺，用不着你去以身犯险。”
以身犯险？
就幻胧这身体素质和拔尖的精神力，紊乱的忆质根本就影响不到这家伙半点，她怕的只是肃正核心这个未知的怪东西罢了。
特别是当得知活体金属具备感染的多样性特征后，幻胧也摸不准自己去了会不会遭到所谓的感染，万一被感染了她不得亏死？
凡事只要涉及不到主子的性命，以及自己日后美满的退休生活，就算是把幻胧打死她也不会去拼命。
“主上明察，主上能体恤奴家安危，奴家感激不尽，日后愿为您赴汤蹈火……”
“行了行了，你这鬼样子看起来比花火那妮子还要像奸臣。”
“啊哈哈……”
幻胧讪笑两声，倒是没否认自己在拍马屁的行径。
“对了主上，奴家还有件事儿要禀报……”
紧接着，幻胧将自己之前播撒建木碎屑时的所见所闻说了出来。
她见到一些橡木家系的人员手拿文件，要求在边境工作的隐夜鸫家系人员，以及守卫此地的猎犬家系人员配合他们工作。
名义上家系之间没有高低，但实践中橡木家系的指令优先级是远高于其他各大家系的，因此在接到配合工作的指令后，就有大批其他家系的人员同橡木家系成员驾驶数百辆穿梭机深入忆域。
没多久这些穿梭机就会回来，而同行配合工作的家族人员也一一从上面下来，还带来了更多的人，随后便各自返回岗位去做自己的工作。
幻胧可不是什么傻白甜，这点从她坏事做尽，目睹过其他绝灭大君的陨落，而本人则毫发无伤就能看出她到底有多狡猾。
那些从忆域深处返回的人员跟去时虽无变化，但无一例外已经被掉了包。
因为幻胧没从这些人身上嗅到分毫活人该有的气息！
那可是数百艘忆质穿梭机接回来的人，数量上少说也有万余，可这万把人全都跟死人一样不具生人之气，这场景光是想想就令人脊背发麻……
当意识到问题有些不对劲的时候，幻胧就擅作主张，私下寻了个机会打晕并隐藏了一名隐夜鸫家系的初级工程师学徒，施展她的绝活儿伪装成对方的模样开始活动，成功从其他老工程师口中撬出来了一个相当可怕的情报。
那名大批量带人前往忆域深处的橡木家系成员不是什么普通的小喽喽，而是其他家系老资历口中的‘家主大人’，梦主歌斐木！
星期日是不会接受其他人喊自己家主大人的，他顶多同意别人在他名字后面加上自己的家主职位，可梦主歌斐木就不一样了，他是首代橡木家系的家主，历代匹诺康尼橡木家系家主的培养人，舍身与美梦相连，自然当得起大人一称。
“奴家得知从7年前，梦主就会不时借用橡木家系的成员躯体，来到筑梦边境并要求这里的部分工作人员随他进入忆域深处执行一件耗时很长，且需要保密的重要任务……”
每每归来的都只有梦主歌斐木一人，其他身处忆域深处的人们虽不再出没外界，却还能定时与家里人通讯。
尽管也有人质疑过这些人去了什么地方，但见对方定时会给亲朋好友汇报平安，只是闭口不提自己的工作，而且薪资翻了数倍有余，这道质疑声就小了许多。
如今，当幻胧亲眼瞧见歌斐木带人前往忆域深处将过去执行‘保密工作’的人员尽数带了回来，而且一个个都已经不是活人，只是与曾经深入忆域那人相貌身材相同后，她就下定决心要将此事汇报给主子。
在这举目不见日光的区域，下方的战火纷飞，陈麟听完汇报后唤来幻胧，伸手指着倒在街道上的尸体。
“看见没，那些全是肃正核心弄出来的单位个体，也是你看见的那些被掉包的人，有没有把握将没死的全部分辨出来？”
幻胧探头探脑地瞅了几眼，短暂思索后微微颔首：
“这个倒不难。”
“行，我再给你个任务，去把那些活的全杀了，包括你之前看见的，将尸体在内全部搬去泽洛虚境里放着日后处理，但别让活体金属继续在这片忆域内再渗透下去了。”
先前陈麟可没见着有哪个家族成员是使用活体金属伪装出来的，大家都是明晃晃的活人，他还不至于连活人跟死人都没法分清楚。
既然能在这里发现如此之多的肃正核心单位，就足以说明肃正核心开始动手想要驱逐这堆跟自己争夺养分的入侵物了。
只要肃正核心愿意动一次手，它就绝对会动第二次、第三次！
卸下那层伪装以后，肃正核心估计也会放弃同家族的合作，反正这东西要么不启动，要么就是以重启宇宙为使命而做事，撕破脸皮也在所难免。
幻胧所说的梦主一事还在他的预料之中，毕竟肃正核心就是歌斐木带回匹诺康尼来的，那个时候星期日还坐在副家主的位置上，因此真正跟肃正核心交易的人大概率就是梦主。
或者说……与星核相融的梦主！
幻胧领命后轻轻一跃直接从百层高楼上跳下去，只是那身形半空中就没了踪迹。
陈麟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准备返回现实。
他需要跟舰队保持联系，顺便找找银狼那家伙在哪，由她通知自己人撤走，别到时候打起来给星核猎手的人全关在梦里就坏事儿了……
第五百五十九章 以光芒……昭示前路
事实上，陈麟也确实成功了。
现阶段的歌斐木已经被美梦中接二连三发生的变故给气得七窍生烟，内心久久无法平静……
星期日礼服的领口和袖子乱成一片，此刻他正狼狈不堪地坐在酒店某个房间的角落，这里挤满了橡木家系的人，可他们统统都只有一个人的气息！
这在外人眼中或许不太正常，然而在星期日的眼里，纵观眼前有数十人，实际上却都只是一个人罢了。
“孩子，我或许不该问你为什么会被人从楼顶抛下，但我等的计划已经在其他家系间不胫而走，除开你协助经营多年的猎犬家系的那一小部分外，我们已无其他助力。”
数十人齐声说着，他们的目光从刚开始就一直锁定在星期日的身上，“那总督确实有几分手段，说不定帝国的军舰已经开拔驶向阿斯德纳，你和我都已经没有继续犹豫下去的时间了。”
星期日轻笑着抬起头，道：
“这是什么话？先生，我们何时又有过退路呢？帝国的报复早该在预料之中才是，我所疑惑的其实是您……为什么要杀死他们？！”
“必要的牺牲，为你窃夺「同谐」权柄，剥离「秩序」的梦铺平道路，这是命中注定的结果，否则你也不会还在此处，向最后的希望所驰往。”
歌斐木的语气相当平静，在这间数百平的房间里，他的声音如空谷般不断回荡，“那个总督的反应速度比预料中要快上许多，但已经没用了，帝国的星舰再怎么快，也要在一日后才能抵达阿斯德纳，主动权依然在我们手上。”
“我知道这些，可您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们没有现在就死的必要，为什么要杀了他们？”
“橡木家系的其他孩子并没有死去，他们依然活着，只不过存活的形式稍微有些异于常人罢了。”
“……稍微？指的就是这般非人非鬼，亦不被智械所包容的存在？”
“我想这并不值得你投入太多关注。”
“可帝国的人已经来了。”星期日凝起眉头提醒道。
先前将他所在楼层的守卫和工作人员屠杀殆尽的少女绝对来自帝国，这点星期日有九成九的把握能够确定，而且对方的出现让他的第六感隐隐有种不安全的感觉。
歌斐木摇摇头，轻声叹气：“一个人而已，橡木家系十万七千三百三十六道灵魂以及猎犬家系四万九千三百三十八道躯壳宛如海浪，单枪匹马的小姑娘还不足为惧。”
活了这么多年，真正能让歌斐木感到畏惧的除了天才俱乐部的怪胎们，就只有掌握各命途庞大权柄的令使！
公司曾数次派遣重兵强攻匹诺康尼，歌斐木也从未对此感到过恐慌，因为他知道公司的令使不会下场同匹诺康尼作战。
只要没有令使的存在，只要天才俱乐部的怪胎们没有针对匹诺康尼的想法，在这片充满忆质的星系中，匹诺康尼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事实也如他所想，公司一次次的军事试探都没能占到便宜，而他们又不愿撕破脸皮允许令使下场。
家族作为防守的一方，其却能动用部分「同谐」的权柄抵御入侵者，这优势自然就在匹诺康尼，每一次的成功都在歌斐木的预料之中。
正是因为这般历史缘故，歌斐木在赞叹陈麟反应迅速的同时，压根没把他当回事。
一名前锋人员的到来改变不了现实，如果帝国的舰队此刻就存在于阿斯德纳恒星系内，歌斐木才会真正意义上地产生危机感……
“呵。孩子，我问你，那黄毛小丫头是令使吗？”
“不是。”
“她也不能是！”
歌斐木继续说道：“她若真是令使的话，「无限夫长」「齐响诗班」等定会作出反应，既然守护神均无反应，我等又何必将其放入眼中呢？”
话说的很有道理，但星期日可没忘记帝国那特殊的灵能能量，其不只是简单地将灵能化作念动力使用，而是能切切实实地从各个方面对现实产生干涉。
帝国公开过其部分灵能使的存在，但那是雅利洛的大守护者以及第一舰队的舰长，这样的两个大人物绝对不会轻易离开雅利洛星域，况且整个过程还没被人发现的可能更是微乎其微……
至于那位帝国总督，星期日自始至终都没从对方身上感知到半点危险人物该有的气息，否则其行动也无需他人保护，所以真正需要注意的应该是帝国总督身旁的侍卫长才对。
问题是星期日莫名有些心悸，总感觉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可他目前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轻声叹道：
“希望如此。”
“调和众音的神选者替代品已经毁去，而神选者本人则落入那肮脏之地，如今计划有变，你下一步该怎么做？”
“毁去便毁去吧。”
星期日转头眺望窗外，“前日晚间我已与您说过，身为她的兄长，我清楚为「秩序」献唱必不是她的本愿，早在那时，我便做好了承担这一要务的准备。”
“你从小就智慧过人，那究竟意味着什么，需要付出何等代价……想必不用我多说。”
歌斐木目光灼灼，可惜他并未从眼前这名孩子眼中看到半点恐惧的情绪。
星期日躬身行礼表示自己的感谢，道：
“我当然知道，否则您也不会安排我前往那个地方寻找她的替代品。”
“你本可以阻止这一切的发生，禁止她与那总督相接触。”
“如果您认为这是一种背叛，我并不否认，但我会承担起自己应尽的职责。”
面对星期日固执的辩解，歌斐木清楚此时说什么都已经晚了，只得轻哼一声不再言语。
他太清楚这孩子的性格了，爱家人胜过爱他自己，恐怕从谋划这一切开始，这孩子就没有将妹妹选做调弦者的打算。
故意放任妹妹知更鸟去调查失声，对于妹妹的求助充耳不闻之余，又将那总督引来，再搭桥牵线让两人在自己眼皮底下达成合作。
这一切都是为了让知更鸟能在大典开始前找到其他更适合躲避的机会，纵使不成功，他恐怕也会将妹妹囚禁在某处，取代其的位置登临舞台……
反正这孩子一直都是这样。
“去吧，孩子。为了争取时间，谐乐大典必须提早开幕，尽快令「秩序」的曙光笼罩阿斯德纳，这是我们唯一能抵挡帝国大军压境的机会。届时，即便是「虚无」也能被乐园所包容。”
歌斐木指了指不远处的入梦池，其意思非常明确，他要星期日立刻前往匹诺康尼大剧院强行主持大典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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