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杏雨诗韵
那是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房间,巨大的落地窗旁是一些影像信息传输设备的显示装置,模样有点类似于阳光下五颜六色的肥皂泡,多角度实时转播着现场的一切情况……
跟着混进来的花火也被安置到了其他房间观看现场,很快又只剩下了陈麟一个人。
可惜这份孤单没有持续太久,身后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穿着棕色大衣,戴着口罩的高挑女孩来到了陈麟身旁。
女孩儿摘下口罩,她多次想要开口,可早早酝酿好的话到了这时候却又说不出口,两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想救你哥?”陈麟终究还是打破了寂静。
“是的,总督先生,但我不能这么做,您也不能……”
知更鸟比起几天前明显憔悴了很多,如宝石般晶莹的眼中多了不少血丝,面对新政府接权后的各种棘手事情,她想要好好休息是绝对做不到的。
“前家主星期日他……咎由自取罢了。”
坚定的话从知更鸟嘴里说出来基本就表明了态度,关于要哥哥活着还是要匹诺康尼的人活着,她早就做出了选择。
只是这份选择要说不难过也不心痛,绝对很假。
陈麟轻叹一声,问道:“老奥帝的事情你准备怎么安排?”
“奥帝先生很有能力,但野心也不小,我打算让他继续任职做事,不过需要严格的监控,让他随时可以变成严重贪污的罪犯。”
知更鸟细声细语地说着自己的打算,“很多经验丰富的人在这场斗争后注定要离去,新人需要培养,奥帝先生就负责经济人才的培养事宜。”
“结党营私架空你呢?打算如何。”
“奥帝先生将他最后的亲人交给了我作为质子,包括他的那些情……妇,那些孩子。”
“你提的还是他提的?”
“我提的……”
说到这里,知更鸟突然止住了声音。
陈麟扭头看去,发现这个小姑娘眼眶里满满当当的全是泪花,但就是紧紧咬着牙关没发出半点声音。
假如他没有群星能力的帮助,照样得经历知更鸟的这一过程,所以相较于他,知更鸟已经足够坚强和有信念了。
王座之下,遍布尸山血海,繁荣到来之前,饿殍遍野……
舍不得杀,但必须要杀。
中间知更鸟多少次被噩梦萦绕,已经可想而知。
沉吟了一会儿,陈麟目不斜视地看着大广场,道:
“你要是找不到人恨的话可以恨我,当做动力,当做目的,都可以。”
“哥哥的下场跟总督先生没有关系的……”
知更鸟摇摇头,嘴角微微颤抖,果断说道:“哥哥的糊涂险些将匹诺康尼拉入深渊,若非您的帮助,匹诺康尼的所有人都会成为他和歌斐木先生赌桌上的筹码。道统相争,我和哥哥早晚也会因为理念爆发冲突,这是迟早的事儿。更何况……我如果对您有那些大的意见的话,也不会在您面前称他为‘哥哥’了。”
“该称橡木家系前家主是吧?”
“嗯呐。”
“你倒是有够大义的。”
“举任贤才不避亲缘,犯错定罪亦不暴毙亲缘,这不符合朴素道德,但却是最应该向往和发展的方向,我接过这些东西,也要做到以身作则,否则没法让人们信服!”
知更鸟有怨气吗?这点自然是有的。
如果面对这样的事情都没有分毫怨气的话,她就不该是知更鸟,应该是没有感情的纯粹圣人了!
不过她的表现事实上已经很接近圣人的那份圣洁与理性,愿意把个人的感性放到大义之后,千万人中恐怕都不一定能有一个做得到的。
就像现在这样。
陈麟将手搭在那头微卷的银发上轻轻拂过,将那些翘起来的地方重新抚平,缓声道:
“配上眼睛哭哭唧唧的说这种话出来可没人会信,我又不会跟你说什么节哀顺变之类的屁话,然后跟你开导些自己都做不到的大道理出来。
想哭就哭,想发泄就发泄呗。人因为肉体的机能不断运转才像是活着,因为感情的存在才被赋予了活的灵魂,没事的啊……乖,放心,人之常情,没人会怪你的……”
知更鸟喉头一酸,她离家得太早了,从很小的时候就跟着老师不断巡演和游历。
曾经受到委屈的时候,多是星期日护着,可随着星期日担任的职务越来越高,需要知更鸟帮助的文明越来越多,两兄妹见面的次数就屈指可数起来。
唯有信件作为两人稳定交流的纽带延续了下去,让星期日知道外面的世界被战火摧残得多么破碎,让知更鸟知道匹诺康尼发展到了什么程度……
她其实很聪明,早在十数年前就开始意识到哥哥的理念与「同谐」似乎有些不同,甚至相悖,但作为妹妹来说,知更鸟是很不情愿相信星期日背叛了道路的。
从那时起,兄妹两的争执就愈发频繁起来,几乎每次见面都会发生不欢而散的情况。
她将脑袋埋进沙子,明明帮助别人面对现实,亲手重建家园,可知更鸟却不断地逃避自己的现实……
终于,这场大祸将她从逃避的道路上给一把扯了回来。
正如陈麟想的那样,知更鸟其实是有怨气的,然而这个怨气的对象却不是他,而是知更鸟自己。
她怨恨自己不该总在争执时选择忍让和沉默,怨恨自己不该在察觉到哥哥和橡木家系有所异样的无视,更怨恨自己没有尽到妹妹该有的帮扶,帮助哥哥认清那条路的扭曲和梦幻……
如今,当那双温暖的大手重新放在自己头顶,帮自己整理形象的瞬间,过往的记忆和懊悔不可阻挡地冲破了阻碍,顿然涌上心头。
领导者不是需要没有情感,而是需要在一定程度上,在不合时宜的地方压抑住内心的冲动。
光鲜亮丽是摆给别人看的,在摆谱之前,首先是做个正正常常的人!
所以这一次的情绪失控,没人会用她的身份和形象再去说她了……
从父母在战火和饥饿中相继离去,从两只雏鸟在寒风中依偎前行,再从废墟中挣扎着向往阳光,感染、高烧以及遍体鳞伤的肉体,最后被一个路过的老人叹息后救走……
生于苦难,而又向往消灭苦难。
这份理想有什么错吗?或许只会错在某些方向的极端之上吧。
约摸着过去了半个多系统时,当一切事务准备完毕,受邀的宾客尽数入座之后,专门负责审判和行刑的官员敲响了‘族长’所在的房间大门。
咚咚——
嘎吱……
推开大门,前来通报的家族官员知道今天的事儿有多重大,因此说话的声音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知更鸟族长,要犯皆已在现场审判完毕,这是判决书以及审理记录,其中有四百八十六份枪决的判决,您、您请过目……”
“不必了,约里审判长,我相信判决的公正性。”
知更鸟就站在窗边,微闭双目,没人知道她是什么心情,但语气上却是有种莫名的释怀,“劳烦猎犬家系的诸位……行刑吧。”
“是。”
大门重新关上,知更鸟瘫倒在沙发上,又艰难地看向转播器,目不转睛。
良久之后,一阵又一阵齐刷刷的枪响传来,一波又一波的欢呼声响彻广场。
至今五天的时间,知更鸟下令处决的财阀、叛徒以及恶性官员,共达一万四千余人……
宣告了匹诺康尼的财阀根基被斩断,宣告了生存威胁被破解,宣告了新家族政权建立的完全胜利!
某个房间内,花火翘着腿不断咂嘴。
“啧,这小鸟是跟谁学的啊……”
……
第六百零六章 幻胧,你真是该死啊
大行刑的阴霾很快就被新政权上任带来的初期繁荣完全冲散,蛋糕的主人被带走,偌大的蛋糕总得有人来分,因而匹诺康尼近期经济方面的举措较多,外加塞塔娜对忆域的改造也间接加速了这份繁荣的出现。
唯一不好的地方可能就是星核那份成瘾的力量消失以后,匹诺康尼的治安事件爆发得稍微有些频繁,不过知更鸟可不会惯着这些人,抓到基本就是蹲监狱反省改造,还是往重了判的那种……
这般不拖泥带水的处理方式迅速稳定了内部社会的运作情况,毕竟星核的影响太久,暂时受些阵痛走不出来实属正常。
需要时间来洗刷曾经的幻想,需要毅力来恢复亲手发展家园的念头!
于是乎,谐乐大典就成为了一个用来跟过去道别的最佳借口。
陈麟这几日都在调整和细化各个巨构的情况,偶尔有空也就是盯着星图看海,他很享受这份来之不易的异国悠闲时光……
“主上,到点了,咱们是不是该准备准备去场地了?”
“啊……”
“来,您别赖床了,奴家给您换身行头吧。”
匹诺康尼的局势已经无需幻胧紧盯不放,所以她在昨天就回到陈麟身边,继续该吃吃该喝喝,弥补一下她短短一周多的时间,用了她好几年脑容量的疲惫。
当然,自己的职责是什么幻胧可没有忘记。
特别是这种背着夫人们随意摆弄主子的行为,每每想起来就感觉特别刺激!
沉迷于睡觉的陈麟睁开眼睛,揪了下她头顶的耳朵,道:“你往哪摸呢?”
“奴家只是给您更衣,奴家没有乱碰。”幻胧的回复义正言辞,讲究的就是一个打死不承认。
“算了……家族那边有交代什么东西没有?”
对这个厚脸皮的狐狸大君陈麟也习惯了,他简单问了问补办的谐乐大典的一系列流程情况,这东西家族肯定是要跟幻胧进行流程交接的,毕竟幻胧保镖的事儿暂且不说她能不能做,但陈麟的一系列行程以及接见和联系什么人,大多都是幻胧负责的。
除非是陈麟自己做了部分决定,否则要见陈麟之前基本都绕不开幻胧这个名义上的侍卫长。
至于为什么会弄成如今这样的安排,主要还是幻胧不需要以权谋私,她看不上黄白俗物,看得上的别人也给不了,所以最终都是陈麟来给她想要的东西,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补办的谐乐大典除了场地以外,流程上几乎没啥变化,该请来的人也没更改,而那些先前稍微受了点罪的外宾们被幻胧一块大饼直接喂饱,吃饱喝足后相当给家族面子。
那群人没离开匹诺康尼多半也是早就考虑过这份心思,谁要是走了那可就得罪人咯!
打打杀杀只是这片星海江湖的冰山一角,人情世故才是江湖的本质传统。
这不,吃过饼的外宾文明纷纷给新家族站台,在旧家族橡木家系的背叛一事上痛陈利害,轻轻松松就把如今的新政权塑造成了一个能够内部革命、自省的真正「同谐」文明。
至于为什么这个「同谐」文明的领导人是终身制……终身制怎么了?终身制就不同谐了?理念是自由的,无时无刻都能开拓的,不应该故步自封,将自己锁在死胡同里发展。
没瞧见以前家族的领导人谁不是连任到没力气才选举他推举出来的继任者啊?
有些东西不能深究,万一真查出来点什么大家脸上都不好看,也开不出花。
因此外宾们尽数宣布应邀参加补办的谐乐大典,其本质也是在表明某种态度,某种此事已经揭过的态度,其他人谁都不能拿来做文章的态度!
幻胧为内衬系上口子,然而眼睛却看着自家主子的脸,她犹豫了几秒,道:“主上,您好像在担心什么东西?”
“算不上担心吧。”
陈麟捋起垂至眼前的发丝,仰头道:“说实话有些东西安排的很仓促,我也不知道这究竟妥不妥当。一把手的位置还算风光,但坐久以后容易没了人气儿,唉……或许谈不上是什么好事。”
“这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了。”幻胧并未直接回答,而是默默将自己的尾巴塞到主子手里,接着道:“奴家说句比较冒昧的话,您不如看看这次的大典,再试着重新捡起之前对知更鸟小姐的信任,奴家阅人无数,鲜有见到这么顾全大局,心智坚韧的小姑娘呢。”
陈麟没有否认这个说法,直言道:
“我可没说知更鸟会是白眼狼。”
“奴家知道您的意思,知更鸟小姐的理想同您的道路一致,而且她是个愿意为理想奔波的姑娘,您只要助她照亮前路……便没人再能闯入到那个世界中去了。”
“嗯?”陈麟仿佛意识到什么,看向幻胧的目光突然古怪起来,嘴里的话也猛地停住。
被一直盯着的幻胧仿佛感觉不到主子的目光一样,自顾自地做着她的事情,看起来倒是有点反常。
很快,全新的衣装套在了陈麟身上,他不断低头看着自己的打扮,而幻胧则举着毛刷轻轻鼓掌,好似在欣赏某种艺术品。
她就喜欢这种半醒不醒的主子。
“主上您这身装扮定能压过知更鸟小姐,成为谐乐大典上光芒闪耀的新星……”
可惜她话都没说完,直接被陈麟反手摁在床上一顿抽,陈麟脸都气绿了。
“这他妈是你给我换一套裙子的理由?!”
“这个好看,奴家没错,下次还敢……”
“还敢是吧?”
……
崭新的时刻都市上空,一艘露天舰船就这么悠然地在蓝天中缓缓飘过。
不断有家族标志的制式运输舰朝着地面起飞,载满来自星海各地的宾客,涌向那艘外观奢华的飞船。
其中一艘被团团围在中间的运输船内,知更鸟看着坐到沙发上突然倒吸一口凉气,又立马跳起来的幻胧,略微有些疑惑。
“侍卫长小姐您这是……”
“啊哈哈……小女子这两日坐的多了,腿脚都有些僵硬,站一站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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