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变乱之獭
喵天丸还没开口说话，他身后的天狗面具就忍不住反驳道：
“老师，您在说什么呢！身为传说中的忍者的政宗大人，是在通过任务的形式，传授泉奈殿下忍者的诀窍！”
能乐面具附和道：“用欺骗和利用去形容，实在太不妥当了。”
从一开始就藏身于天花板上的泉奈，也不禁认同地点起头来。
由于对建筑内部路线的较为熟悉，尽管动身时间要晚得多，泉奈却比她的师匠要后发先至。
原本，泉奈是找不到魑魅一座的人，才想来向雇主寻求指示，却在敲响房门前，凭着忍者的出色耳力，听到了这样的对话——
“哦？确认夏莱的老师已经落单，还毫无戒备地在走廊上么？很好，正如老夫所料的那样。去将他带过来吧。上次是被意外阻挠了，这次可别再出什么差错。”
“遵命！”
夏莱的老师，也就是泉奈的师匠？为什么要带过来？
还没等泉奈想明白原因，脚步声就已经向着门的方向逼近。
来不及多想，本能觉得这时候不可以被发现的泉奈，凭借忍者出色的视力和判断力，迅速找到了一处，在可以躲藏的同时、还能继续偷听的地方。
连接着走廊与房间内部的通风管道。
接下来的事情，对泉奈来说就很简单了。只不过是按照自己以前做过的各种修行那样，跳起把天花板上的通风管道的盖子扒下来，接着抓住管道口边缘爬进去，再把手里的盖子重新盖上，全程保持悄无声息，仅此而已。
在此之后，泉奈就一直趴在房间的天花板上，透过通风管道口的缝隙，于暗中观察着发生的一切。
听到雇主说要将她的师匠绑架时，泉奈于惊讶之余，还感到惴惴不安。她只是想要完成雇主交付的任务，打倒阻碍者和收到她们委托的师匠，并得到师匠的认可，并没有想过会抵达这种程度。
听到雇主的真正目标是要将百鬼夜行焚烧殆尽后，泉奈又回想起了师匠“有违忍者道义”的发问。可是，泉奈接受的委托，仅仅是打倒阻碍工作的人而已，难道说，如果泉奈继续执行任务，就真的会变成坏蛋的帮凶吗？
而在听到她的师匠对雇主的问题时，泉奈就将不安与怀疑，全部抛之脑后了。
师匠这么问，一定是心里有泉奈！
可能就连开始对泉奈的雇主态度这么恶劣，也是因为觉得雇主在欺骗利用泉奈呢……
泉奈感觉，自己可能是刚才受的伤还没好，否则，脑袋怎么会突然变得晕乎乎的呢？
以忍者的忍耐力，强忍着没傻笑出声，泉奈继续窥视着。
对于魑魅一座的说法，泉奈心底是给以高度认可的。尽管感觉雇主不如师匠，但雇主同样也是名优秀的忍者。
这是泉奈根据师匠的教诲，经过独立思考推断出的结果，同时得到了本人的承认，泉奈觉得值得信服。
接下来，雇主能否成功打消师匠对泉奈的担忧，并帮助泉奈得到师匠的认可呢？
小狐狸深感期待。
“……你们，先去外面望风吧，老夫要和他单独谈谈。”
喵天丸面无表情地发话了。
魑魅一座闻言一惊：“诶？可是……”
“没有可是。接下来……是旧时代的残党间的对话。”
喵天丸断然打断，心中满是恼怒——
有这两个问题儿童在这儿，他要是再顺着气氛，受虚荣心驱使说了些不该说的话该怎么办！
天狗面具和能乐面具对视一眼，虽说都有点不太情愿，还是听话地出去了。
泉奈也更屏息凝神，不愿错过接下来任何一个细节。
待亲眼看着隔音性能良好的房门关严实，喵天丸才回过头：
“呵，你要说那家伙么？是呢，那家伙确实是帮大忙了呢。”
天花板上的泉奈刚开心地眯起眼，后半句明显带着嘲弄意味的话语，却传入她的耳中。
“明明没花多少钱，却挺卖力的嘛！只是稍微和她玩玩过家家的游戏，她就那么的活跃，这点我是真没想到。就战力而言，都能抵得上魑魅一座几十个人了。”
“过家家的游戏？”
我眯起眼，语气微寒。
“不然呢？所谓的忍者，不就是那样的东西么？像什么‘要听从雇主的命令’、‘只要是命令什么都做就是忍者之道’，就连稍微懂点事的小孩子，都不会把这种话当真吧！”
喵天丸摇头晃脑地感慨道：“只需要稍微陪她玩一下，她就很配合了，干劲十足地说什么‘作为忍者会竭尽全力’这样的话。啊啊，真是个方便的家伙。但确实既省钱又蠢，真是帮了大忙了！呼哈哈哈哈！”
说到这，喵天丸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我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他，直至他的笑声渐收，才开口道：“所以，你是承认自己在利用泉奈的梦想，欺骗她了，对吗？”
或许是没有魑魅一座的人在，压抑久了的喵天丸格外坦诚：
“对，老夫承认，我就是在利用她。那你呢？”
“我？”
喵天丸点点头：“没错。那家伙说什么，你是什么传说中的忍者？噗。天真到让人忍不住笑出声呢。不过，即便天真，也不会毫无根据地就说出这样的话来。夏莱的老师啊……这是你告诉她的吧？”
没有回答，就是最好的回答。
接着，喵天丸又习惯性地捻着胡须，步步紧逼：
“你诘问我欺骗她、利用她？那你对待她的方式，又和我有什么不同？
“我承认了，我完全就只是为了能利用她，才撒谎说自己是忍者的。那你呢？
“作为一名大人，你总不至于还和不成熟的笨小鬼一样，还沉溺在什么忍者游戏里，真认为自己是个忍者吧？
“说到底，你又何尝不是在骗那家伙？”
天花板上，泉奈的心都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双手合十，紧张地祈愿着她的师匠能给出否定的答案。
然而，她的诚心祷告，等来的却是……
“我确实骗了泉奈。”
我如是承认道。
第九十三章 不相信忍者存在的才是蠢货
简短的话语，犹如一记重锤，砸在隐匿着的聆听者，此刻变得敏感脆弱的心上。
泉奈不禁追忆着自己和师匠共度的短暂时光，当时的欢笑声，仿佛现在还在耳边回响；当时温暖的心情，迄今仍然铭记。
第一次，有了为她梦想应援、陪她做忍者修行的温柔师匠，还可能是值得她一生效力的主公。两份喜悦相互重叠，这双重的喜悦又带来了更多更多的喜悦。
本应已经得到了梦幻一般的幸福时光，然而，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难道不是像《鱼板突风传》中的男主和女主那样，在命运的山谷进行宿命的对决后，就可以结束立场的对立，从此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了吗？
骗了泉奈？那是什么意思？全都是伪装吗？和泉奈最开始的怀疑一样？从接近泉奈起就一直是别有用心？
……也是呢。传说中的忍者，怎么可能就轻易收下她做弟子呢？
一定是为了完成任务，才想从泉奈身上找突破口吧。
还以为，总算是找到了，愿意理解自己梦想的人。
泉奈自嘲地笑了笑，因心情的低落，狐耳也无精打采的耷拉下来，觉得这狭窄逼仄、缺乏光照，材质也是缺乏亮色金属的通风管道内，入目只有一片灰暗。
至于说，雇主其实也一直在骗她，而且还是假冒的忍者的事，虽然有点惊讶，但对比起来好像也没什么感觉了。
不会有比这更糟的事情了。泉奈暗自心想。
然而，房间内的对话还没有结束。
“我骗泉奈说，我也是名忍者，在这点上，确实就像你一样呢。”
“哦？果然？她也很轻易就信了吧！哈哈哈，所以说这家伙就是好骗呢！”
诶？骗泉奈说是忍者……也就是说……师匠……
其实并不是忍者？
冲击性的真相，让泉奈双耳嗡嗡作响，大脑一片空白，好一会儿才回过劲来。
奇怪的是，泉奈发现，在知道这件事以后，她不仅没有变得更消沉，反而重新燃起了什么莫名的期盼——
师匠的教诲，其一。
倾听，感受，思考，如是方能得到己身之正解。
冷静下来想想……
师匠确实向泉奈问过雇主的情报，但是光明正大地问的。而且，在看到泉奈表现出抗拒态度后，就让泉奈按自己的想法去做，不想说出雇主身份的话不用说也没关系。
师匠的教诲，其二。
人生在世，立场各异，无论对错，砥砺前行，如是方能明悟己身之本心。
那么，师匠的本心，究竟是什么呢？
能在立场相对的情况下，对泉奈说出那种话的温柔大人，真的会对泉奈抱有恶意吗？
难道说……不，一定还存在有什么，泉奈不知道的隐情。
对忍者而言，在还不了解事情全貌的现在就开始哀伤，未免为时过早了。
为了抓住自己应得的宝物，泉奈，如她梦想中最优秀的忍者那般，开始了无我的思考。
房间内。
我同样也在思考着一个问题。
攻略芹香所得的【狮子的威仪】，在说明栏中明确写到了，释放威压的强度，与我愤怒的程度成正比。
然而，这一特效，似乎从来都没在使用中，有过直观的体现。或许是在那些时候，我并不足够愤怒的缘故。
那么……现在，又如何呢？
“笑够了吗。”
我冷冷地看着肆意嘲笑我重要的学生的恶徒，对准他，全无保留地释放了【狮子的威仪】。
笑声戛然而止。
喵天丸瞳孔放大，尾巴上的毛根根倒竖，甚至在恐惧的驱使下接连退了数步，无助地张着嘴，却大气都不敢出。
他应该庆幸，我的体力不足以支撑太久，也还得留下足够的份额给之后可能爆发的战斗。
于是，无形的威压消散了，喵天丸呆立于原地，过了许久，才冷哼一声，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先前的话题：
“哼，总之，同样欺骗了泉奈那小鬼的你，又有什么资格嘲笑老夫呢？你和老夫的区别，仅在你没能成功利用她罢了！”
喵天丸边指责着，边暗自捏了把冷汗。
好险，他刚才是中了什么邪，居然莫名其妙就被个已经毫无威胁的年轻人给吓到了。还好他反应及时，否则可就要丢人了。
我对着明显是色厉内荏的喵天丸，摇了摇头，嘴角扬起一抹嘲弄的弧度：
“你似乎误会了什么。我只不过是，自己选择了放弃而已。”
“……什么？”
“我和你本质上的区别，从来就不在于手段。对我来说，无论是最开始欺骗利用泉奈，还是后来放弃了这个想法，全都只出于相同的初心。”
我深吸一口气，坚定道：“我要将那孩子，引导向正确的方向！”
“正因为有你这种，为了自己的利益，毫不吝惜运用卑劣手段的家伙在，泉奈才会被诱使着走上歧途，甚至还要受你这罪魁祸首在背后嘲弄贬低。
“泉奈的纯真、泉奈的梦想，都是我身为老师，必须要守护的事物。哪怕使用同样下作的手段，我也必须去做。
“为了泉奈能成为她梦想中，全基沃托斯最优秀的忍者，我会尽我的全力为她应援。
“如果她受了恶人的蒙骗，那我便在得到她的信任后，揭穿恶人的真面目；如果她还在因为善良与原则，心存犹疑，那我便给予肯定，再完成我身为老师的职责。
“喵天丸，你想要将自己凌驾于他人的梦想之上，而我，希望能承载起他人的梦想。
“这，便是我与你最大的不同。”
我慷慨激昂的话语声，在密闭的房间内回荡，激起的回音久久未能散去。
喵天丸上下打量着我，啧啧称奇，阴冷的表情却出卖了真实的情绪：
“原来，你也是个相信这套小孩子才会相信事物的，蠢货啊。”
我反嘲道：“浪漫与幻想，从来都是男人的追求，不愿意相信这世上有忍者、神明、还有超大型机器人的，才是真正的蠢货吧？”
“说得倒是冠冕堂皇。但无论怎么说，现在沦为孤立无援的阶下囚的，可不是老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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