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变乱之獭
经过这番劝说，日鞠总算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呵呵……好吧，为了照顾人家的感受，您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了，那这一份未知，就留到以后再慢慢研究吧。”
见日鞠一副“真拿您没办法”、似笑非笑的得意姿态，我欲言又止。
为什么，分明是我成功说服了她，却还是有种败北的感觉呢？
思来想去，果然还是她太下头的缘故。
不过，日鞠的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多久。
在绕过惊吓盒子后，又往前走了一会儿，她忽然眉头一皱，仿佛想到了什么般，面色微变。
即便只是投影，依然能清晰辨出，她绝美容貌上的凝重之色。
“说起来。”日鞠如同没由来地开口，依旧温柔娴静的语气，相较之前却莫名给我几分冷淡的感受，“我在想，像这样年久失修的废墟，空气中会不会弥漫着一股污水的腐臭气息呢？”
桃井嗅了嗅：“完全没有闻到呀。”
日鞠不置可否：“呵呵，是这样啊。老师，你觉得呢？”
我没有答话，只在心底暗自叹息。日鞠，终于还是察觉到了呢。
尽管我现在给出的理由相当充分，但以日鞠的聪颖，结合她现在掌握的其余情报，便足以得出另一个，更趋于真相的结论——
对于这起委托的态度，我并不像自己所述的那样保守，从种种表现来看，倒不如说恰恰相反。
无论是和大家游玩不明状况的游乐项目，还是没有阻拦大家受惊后的贸然攻击、默许了她让桃井对神秘的惊吓盒子的试探，亦或是在发现惊吓盒子似乎不会进行反击后断然选择离开……
这些全部都佐证着，我是在刻意寻求着危机的，这一事实。
再加上，邀请她协助，又在外布置了其他的援手。
而我这样做的原因，就显而易见了。
我现在，是在假借委托，刻意试探爱丽丝。
换句话说，我并不像我在她面前表现的那样，相信爱丽丝。
实际上，日鞠早该想到的。
係可能是我在与莉音对峙时，表演太逼真，曾经的诸多表现又过于完美，再加上日鞠本身就对我抱有好感，才一直没有去往这个方向想。
直至现在，有诸多证据摆在眼前，才令日鞠不得不回过头来，重新审视那些疑点。
于是，她发现了。
我对莉音说的那些，全都只是虚伪的漂亮话。
“虽说我这边是没法闻到，不过，我觉得呢，那股陈腐的恶臭，就算再怎么稀薄，也肯定是存在的。”
在通讯的那头，日鞠发出暗讽：“会不会是被什么给掩盖了，才一时半会儿没法闻出来呢？像是芳香剂之类的？”
……被切实地杀了一次的我，就算只是在表面上愿意相信爱丽丝，难道还不足够吗？
我心头相当不爽，但却又知晓，这就是明星日鞠。
和莉音堪称两个极端的日鞠，从来就是彻彻底底的感性派。
从理性上，日鞠或许是可以理解；但从感性上，日鞠大概是没法接受。
而且这家伙性格很烂，嘴还很欠，对我幻灭后心生不满，冷嘲热讽几句也再正常不过了。
但，在某些方面，我实际也是一样的。
可以理解，不代表能够接受。
同时，我又心有所感。
莉音和日鞠之间，以及我与她们二人之间，现有矛盾的根源，都在于此处。
不过我具备有一个，足以将彼此关系裂痕完全弥补，乃至超出的先天优势——
那便是，我的惊世魅力呀！
总有一天，我能将傲慢如研讨会会长、任性如真理部部长，也尽数攻略下来，让她们为我而折腰。我这样坚信着。
到那时，现在的些许小冲突，就根本不值一提了。
回过头来再看，日鞠虽说确实是讥讽了我几句，但说完就偃旗息鼓了，看样子，还是打算继续协助我的计划，这说明什么？
定是日鞠对我仍存有觊觎之心，幻想能有朝一日做我女朋友，现在过完嘴瘾，指不定已经在偷偷后悔了，生怕掉我好感度，只是碍于面子才没喊我到角落私下向我道歉。
就像莉音一样，本质变种傲娇。
想到这里，我心头原本微妙的嫌恶，当即消散了许多。
我甚至有些觉得，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情趣呢？
在思索之间，我和少女们继续向前进发。
遗憾的是，除了广场的惊吓盒子外，直至我们将最外围的区域探索了大半，都没再发生特别的遭遇。
虽说以失乐邦辽阔的占地面积，我们所探索的还不足十一，但我剩余的时间，已经愈发紧迫了。
这次的委托，实际上是有隐性的单次时间限制的。
入夜以后，失乐邦才会出现异常现象，而到学生们开始犯困必须返程，充其量也就只有几个钟头。
我总不能强迫她们熬夜，通宵执行委托吧。
如果就这样全程平淡地结束，哪怕爱丽丝到最后都仍保持着现在这样天真烂漫的模样，我真的能心安理得地说服自己吗？
即便强迫自己去做，恐怕我心底还是会残留有些许怀疑，迟迟无法消散——是不是因为，AL-1S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才没有暴露真面目呢？
怀着这样的担忧，我一次又一次地开启着【风的聆听者】，试图从杂乱的声音中寻找些蛛丝马迹。
结果是一次又一次的无功而返。
为了不在学生面前显出疲态，以至于被迫休整浪费时间，我还必须控制权能使用的时长与间隔。
这样的尝试，枯燥乏味且疲累，同时还必须分心关注、警戒爱丽丝的动向。而更折磨的是，不知还要进行多少次、不知最终能否得到回馈的迷茫，带给人以强烈的挫败感。
可除此以外，我也再没其他的办法。
然而，终于，事情迎来了转机。
在繁杂的游乐设施运转声中，我捕捉一声特殊的，微弱的，好像曾经在哪里听过的，咯吱声。
就如同，关节僵硬的木偶，正在动作。
第一百二十七章 巨匠的惊叹
“据说自古以来，所有的感情都有其‘根源的感情’，一切感情都是以它的复制品的形态而展现。”
废弃的游乐园的一角，身着西服的双头木偶，在听到我的脚步声后，突然发声，像是在向我诉说，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幸福、喜悦、渴望、愤怒……一切的感情都是根源的摹本。”
暂且屏退了学生，独自循声而来的我，站定于不远处，沉默着凝望对方的背影。
“作为一名艺术家，我从这个想法中获得了启发。虽然不知道这种情感会引领我前往何方……但它深邃又高昂地充满了……”
说到这里，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傇咯吱声，那有着两个头颅的人形等身木偶，僵硬地转过身，语气却热情洋溢：
“啊啊，老师，恕我失礼。多日未见，不知，您是否还记得在下？”
我微微颔首，说出对方的代号：“巨匠。”
数秘术的一员，黑服与贝阿特丽丝的同僚。
尽管只有过一面之缘，其独特的外形，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我顿了下，接着问：“使乌托邦成为失乐邦，是你的手笔？”
“区区拙作，让您见笑了。”
话虽如此，巨匠的语气中，却带着几分自豪的意味。
得到对方肯定的答复，我暗道一句果然。
实际上，在刚听说失乐邦的传闻时，我就曾把怀疑的箭头，对准了数秘术。
毕竟是我在基沃托斯遭遇过的唯一一个神秘组织，假设这座废弃游乐园中，真有常理无法解释的现象，又是人为所致，我也只能想到他们几个了。
巨匠又恭谨地问：“敢问，老师您驾临此处，是有什么指教吗？”
“只是听说了这里的传闻后，产生了一些兴趣而已。”我模棱两可地说道，“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希望能借用你的作品，印证我的一个猜想。”
尽管巨匠的木偶脑袋，根本无法体现情绪的变化，但从他颤抖的身躯，就足以感受到他的惊讶与激动：
“我这尚未得到印证的艺术，竟也有幸，能成为您创作的素材吗？”
实话说，我一直都很好奇，卡片及持有卡片的我，在数秘术眼中究竟是怎样的形象，才能让他们对我如此尊敬。
但好奇归好奇，为了维持这份形象与随之而来的优势地位，我别说是直接提问，连旁敲侧击都无法多做，只能根据他们的言语，自行总结出些不知对错的情报，同时尽可能少说话，哪怕要说也需要多加斟酌。
简而言之，就是在面对数秘术时，扮作一名沉默寡言的谜语人。
我强调：“还只在猜想阶段。”
巨匠点头：“是我被喜悦冲昏了头脑，我为自己的冒昧，向您致以诚挚的歉意。那么，请先容我继续向您介绍，我在此进行的创作。
“得到启发后，我便选中了此处。在这个被废弃的游乐园里，还残留着许多人们幸福与欢笑的残渣，这对我而言，正是绝妙的素体。
“而现在，这些感情在经过复制后，重新显现于此。被遗弃的玩偶，终于被赋予了存在的意义。
“我将这些称为摹仿。是作为神秘的另一面，拥有恐怖属性的，喜悦的摹本。”
说着晦涩难懂的言语，巨匠的情绪与声调，愈发高昂：
“来吧，老师，请您见证我所创作的艺术，并尽情将其化作您、与被您选中的学生们的养料，使我有幸能够瞻仰，您将要复现的传说，您将要达成的伟业吧！”
见他如此激动，我一时间竟然觉得有些尴尬，身上的压力仿佛又重了几分。
神名的炼成，无疑是我卡片最核心的能力之一。
然而，迄今为止，我仍然不知道，这项能力具体如何运作。唯一获得的白冠王神名，也全都是误打误撞，机缘巧合之下才解锁的。
我还怀疑，这神名是不是给我的新手福利，所以特意降低了难度。
总之，纵然也想进行复刻，我却没有半点头绪。
心里犯着嘀咕，我脸上却丝毫不露怯：
“这就要看你的作品，能否给予我的学生们足够的历练了。多说无益，巨匠，便给我身为创作者的你，认为当前最合适的作品的所在位置吧。”
“谨遵您的意志。”
发着咯吱声向我行了一礼，巨匠向我提供了两个邻近的坐标。
比照着失乐邦还是乌托邦时的地图，我发现，这两处，别是通往另一个区域的大门附近的马戏团、以及进入下个区域后的占卜屋。
换句话说，哪怕没有巨匠提供的消息，而只是按部就班地前进，我们也会遭遇他口中“被遗弃的玩偶”。
不过，得到了这则情报，对我而言，至少是明确了计划的下一步。
向巨匠颔首致意，我正准备道别离开，他却突然又开口：
“恕我失礼，老师。您这次带领的学生中，似乎有一名奇特的存在……啊，或者说，那个，真的能够被称之为学生吗？”
闻言，我不由得目光一凝，冷声道：
“她就是我的学生。”
“……难道说，那也是您所需的素材之一吗？”
巨匠似乎有些错愕，但很快，却又变得更加激动：“您究竟，是在渴盼着怎样的图景？我、我实在是……不，请不要现在就向我透露，我会按捺住这份期待，留给能够未来亲眼得见的那份喜悦与震撼！”
说罢，他向我躬身，而后低声念叨着什么，匆匆离去了。
好像生怕我给他剧透般。啊哈哈，还好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至于，我所渴盼着的图景么……
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
我和等待着我的少女们汇合，向她们表达了时间已晚，该加快进度、尽快前往下个区域的意愿。
可能是也玩累了，大家都没有提出反对。于是很快，抓紧赶路的我们，便能够望见远处如城堡正门般的通道口。
以及门前突兀地安放着的巨大弹球。
“呜，这是，”桃井忽然正色，“前有强敌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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