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生在碧蓝档案 第440章

我一直都知道，纱织来到我身边，听从我的命令，都是因为贝阿特丽丝的任务，随时可能背叛。

但在此之前，我也一直认定，我释放的善意，能够在贝阿特丽丝与我撕破脸皮前感化纱织，让她反而背叛她真正的主人，向其发起华丽的叛逆。

现在来看……呵。

是我太过妄自尊大了呢。

我不禁露出了个略带讥讽的笑，目光扫过除那名白祂紫发少女以外的三人，回想我为她们都做过什么——

送给纱织她杂志上常看的高档化妆品，随意找了个借口让日和给生病的美咲带去退烧药，还顺带给了日和买了她爱看的杂志零食，后来又赞助了纱织以外的成员一个月的棒冰钱……

仔细想想，我才发现好像就只有这些，换谁都能给出的小恩小惠而已。

哪可能这么简单，就让生活在阿里乌斯那种扭曲环境中的她们，对我产生好感呢？

能够稍微提醒一两句，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所以归根结底，错最多的，果然，是做得不够多的我才对啊。

可就算是这样没用的我，也有我能做到，也必须去做到的事情。

我尽可能，摒除自己的负面情绪，问阿里乌斯特殊小队:

“你们，都做了些什么呢？”

“……我等，代替圣三一，于通功的古圣堂，签订下了条约。”

纱织语气平静地向我说明道:“阿里乌斯特殊小队，将以乐园的名义，形成守护条约的全新武装势力……”

她冰蓝色的眼眸，形状如同蛇瞳:“伊甸条约机构，ETO。”

第二十章资格。

伊甸条约机构，本该由圣三一与格黑娜的核心成员出席，在两校发生纠纷时，介入并调停的中立机构。

为了维护基沃托斯的和平，避免两所学园的争端日益激烈，最终演变成席卷整座学园都市的战争，故而实行的措施。

本该是这样才对。

可是，刚对古圣堂发动了恐怖袭击的阿里乌斯小队，却宣称自己是伊甸条约机构。

“这原本就是属于我们的义务。”

纱织说道，“早在第一次大公会议时，这就是理应由我们行使的权利。然而，这却被圣三一给践踏了。她们反而将我们定义为纷争的导火索，作为镇压对象，实施了彻底的迫害。”

她的说辞，只能说，与圣三一学生对那段历史的普遍认识似是而非。

按照修女会保存的相关典籍上的记载，第一次大公会议时期的阿里乌斯，对于圣三一的联合统一，始终保持反对意见。

至于反对的原因，流传最为广泛的说法，是阿里乌斯派对于经典的解释，与其他分派存在差异，但真相当然不会这样纯粹。

在明确表达了态度以后，阿里乌斯又忽然一改口风，提出了这样一个要求——

如果想要她们同意进行合并，就得由她们来担任，学园里类似“仲裁者”的角色。

就和如今的伊甸条约机构，在圣三一与格黑娜的联盟中的定位相同。

然而，正如未花曾经，在我面前给渚泼的脏水一样。

这样的权利与力量，被得到之后，会被用来做些什么呢？

或许，当时的阿里乌斯分派只是想获得足够的话语权，保障自身的利益，但其他的分派，没办法确认她们真实的想法，自然也不可能答应这样的要求。

就这样，事情陷入到长久的僵持中，直至其他分派，终于为阿里乌斯分派的执拗所打动——

她们一致决定，将阿里乌斯排除在外，直接进行统一。

在那之后，以如今修女会的前身的尤斯蒂娅那圣徒会为首，新生的圣三一便对阿里乌斯发起了战争，并将这些在她们来看居心叵测的反对者，给全部驱逐了出去。

可是，即便是同一件事，站在不同的角度去看，自会得出不同的结论。

特别是过去久远的岁月后，知晓真相的人都早已逝去，对于这种留下的文字中大概率都蕴含着书写者主观情绪的糊涂账，也再也没法掰扯清楚。

唯有憎恨。

被别有用心之辈刻意引导的憎恨，在苦难中，燃烧得愈发旺盛，终究开始吞噬周遭的一切。

“……今后，”

纱织冷声道，“阿里乌斯特殊小队，将作为伊甸条约机构，行使权利，重新定义镇压的对象——格黑娜以及圣三一。这两所学园，正是违反伊甸条约的纷争诱因，是应当被排除的镇压对象。”

尽管猜到了大概，我仍沉默了片刻，确认地问道:“……也就是说？”

纱织则是平静地作答，就好像是在说件理所当然的事情:“从基沃托斯中抹平格黑娜和圣三一。字面意义上的。与条约中的戒律，及其守护者一起。”

语毕，那些好似从历史归来的不死的亡灵，默默走至她身后，犹如忠实的支持者。

作为守护者，却遭到利用，变为了发起战争的兵器，这是件何等讥讽的事呢？

……也确实就像是，这些阿里乌斯学生一样。

“自第一次大公会议以来，度过数百年的光阴沉积至今的仇怨……我们的憎恨，这样一来，就能让她们感受到了吧。”

纱织闭上双眼，似是长舒了一口气，接着，她向我伸出手，目光清澈诚挚:“所以，Sensei，请您到我们这边来吧。她也说过，我们并不是必须要成为敌人。”

她口中的“她”，也只能是这一连串的事件的真正幕后黑手。

贝阿特丽丝。

望着纱织伸出的手，再逐一看过她身侧的其他三名少女，我沉默片刻，喃喃道:

“是啊……我们并不是，必须成为敌人的。所以，为什么不是你们，到我这边来呢？”

“……这样啊。真遗憾。”

纱织收回的手，重新握住了枪，“看来，只能够动用武力，将您带回阿里乌斯，再慢慢说服您了。”

明明，只要愿意相信我的话，我就会对她们一视同仁，就会竭尽全力去拯救她们……是的，我是可以做到的才对。

可是，事情到底为什么，会演变成现在这一步呢？我究竟又是做错了什么？还是说我做得完全不够？那我又该怎样去补救？

就算现在再想这些，恐怕，也为时已晚了吧……

一想到圣三一与格黑娜乃至更多学园被拖入战火中，熟悉的，相信着我的学生受到牵连与伤害，我就有种窒息之感，视线也更发模糊，心脏也开始如针扎般刺痛起来。

全都是我的错。是我的傲慢，才导致了这样的结局。

如果我能拥有更多力量……

在自责与后悔与负罪感的折磨中，骤然间，我好像听见紧绷的琴弦断裂的声音，随即就像是在黑夜中抓住一点灵光，我豁然开朗——

原来如此。答案，已经再明显不过了吧。

错的，并不是我。

而是这个世界。

是这些，不知好歹的，异形啊——

“我……绝不会允许你们带走Sensei！”

白发少女，从娇小的身躯压榨出最后一分气力，拄着机关枪站起，纵使双腿都因体力不支而颤抖，身上威势却如全盛，双眸更明亮得像是燃着紫色的魔焰。

此刻在我眼中，如真正照亮我世界的光一般的她，上前一步，挡在我身前，高声喝道:

“来啊！跨过我的尸体！”

……是啊。为什么，我险些忘记，现在真正该做的事了呢？

“……空崎日奈。”

纱织缓声念道，“你本来，就是我们要解决的对象。既然你自寻死路，那我就成全……”

“慢着。”

重新站起的我，将正欲死战的日奈护至身后，随后平静地对纱织道:“让贝阿特丽丝她本人，来和我谈条件。至于你……”

确切来说，也包括贝阿特丽丝在内。

“你们。还不配。”

第二十一章说服。

听到我的要求后，纱织深深地凝望了我一眼，接着颔首:

“我知道了。我现在，就为您联络她。”

“那既然这样，”

我平静道，“就让空崎日奈，离开这里吧。”

话音落下，场上的气氛，瞬间变得诡异了起来。

“……Sensei？”

我听见，身后的日奈不敢置信地问，“您说什么？”

纱织沉默了一下，反问我道:“把她击昏，也是一样的效果，不是吗？”

“不。”

我开启了来自阿露，写作增强自身说服力，读作降低他人自制力的权能，感受着所剩无几的体力迅速从身体中流逝，沉稳的语调却丝毫没有影响，“我说，让日奈走。”

“Sensei，您到底在说什么啊！？”

阿里乌斯都还未表态，日奈反倒先急切起来，抓住我的衣袖:

“我怎么可能抛下您一个人！就算是拼上这条性命，我也绝对……咕唔！”

然而，她的话还没说完，脸上就又流露出痛苦的表情。

这副情状，更坚定了我的决心。

“现在的你，就算拼上性命，也什么都做不到。”

我静静地注视着，前所未有虚弱的她，淡声道:“你是打算留下，成为我的累赘吗？”

就像我刚才留下圣三一的少女们，也一样，是想以身为饵引开更多的追兵，好让她们能减轻负担，以便脱身。

现在，我就要将眼前这，愿意为了爱慕着的我的安危牺牲自我的日奈，安全地送离此处。

无论有什么理由，再怎么试图将过错归咎于外力，事情发展到这般田地，都有我的一份责任。所以，我必须要做出相应的弥补。

令我能够拖着疲累到无以复加，几乎无一处不酸痛的身躯，坚持到这里还没有倒下的，正是我由自责与悔恨而生的这个念头。

“就算这样，我留下的话，至少……”

至少什么？至少，能死在我之前么？

“日奈。”

我打断了她，“相信我。”

“我就是因为相信您……”

白发少女抿了抿唇，脸上写满担忧。仔细看，她眼眶里竟有泪水打转。

什么嘛，该不会是以为我真要反过来牺牲自己，换得她的逃脱吧？我又不是不会投降。

把我想象得这么高尚，我可是会很为难的。

“放心吧，我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只是……打算单独，和真正造成这副惨状的元凶，聊一聊而已。如果你待在这里，我会施展不开。”

我耸了耸肩，笑道:“毕竟，我可不想让你见识到我作为大人的丑陋嘴脸啊。日奈，再稍微忍耐一下。这里之后，就不是你该考虑的问题了。”

说着和先前日奈对我说，但却在一半被打断的相似语句，我期盼她能够听懂我的暗示——

依照常理推测，她本来是想说的什么呢？

“突破这里之后就是……”

思来想去，也只能，是日奈提前就安排好的接应地点了。

因为我们在半途就被拦下，而接应人员又不知晓我们的位置，也没法在这种危急的情况下贸然行动。

所以，这时候，就必须有人去约好的地方，和对方取得联系，并重新指明我们此刻的具体所在。

与之相对的，如果她执拗地留在这儿，不仅没法帮上忙，还极有可能扰乱我拖延时间的节奏。

而这些计较，当然是不可能向阿里乌斯小队这种敌人，透露分毫的。

但我相信，日奈就算在这样的绝境中，也能够保持与我的默契，在短时间内迅速捋清逻辑。

或许她在情感上，会很难接受，但这确实是如今没法继续保护我的她，唯一能做到的，可能对我产生帮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