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变乱之獭
回想着和星野间，从完全无法理解对方的心，到逐渐建立起羁绊的往事，我感慨道:
“人所憧憬的，本来就只会是自己所看到的他人而已啊。”
一念及此，我忽然也产生了倾诉的渴望:
“……日奈，我想向你坦白一个，我真正的秘密。”
“咦？这么突然……？”
日奈犹豫了下，点点头，“如果您认为我可以知道。我会为您保守的。”
“抱歉。总之，我其实，也并不是你所想的可靠的大人。”
我苦笑着，对懵然的日奈，吐露这个我从未告知过任何人的事实:
“我只是个失去了记忆，一睁开眼，就被任命为了什么夏莱的Sensei的……倒霉蛋而已。”
第四十一章憧憬的光。
日奈闻言，果然面露惊愕:
“失忆……？也就是说Sensei您……！？”
她的反应令本来还存有些微忐忑的我，暗自松了口气，心中只剩轻松与释然。
“嘛，其实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我笑着道，“只是我一直感觉说出来还蛮丢人，也没什么值得说的。”
或许也有别的学生，已经从我的行为举止中猜出了几分端倪。
不过，我亲口告知过的就只有日奈，还有阿罗娜了。
事实上，若非见日奈这般伤心，忽然有所触动，我也不会在这时将这事拿出来说吧。
“这怎么能不要紧呢？”
日奈表情凝重，急切地连问了好几句，“您有去看过医生吗？诊断结果怎么样呢？如果有什么潜藏的后遗症……！”
我伸手覆在她的手上，试图用这种方式使她安心:“日奈，你先别急。这个不是重点。嗯……该说我在这方面，有点难言之隐吗？”
起初，是我对周遭的一切都抱着警惕的态度，故而没敢去医院做相关检查。
至于现在……
万一真检查出些什么呢？
“……嗯。对不起，是我多言了。”
“别总是道歉呀。”
我温声道，“你能这样关心我，我很高兴。总之，我先继续往下说吧。”
日奈点点头，作洗耳恭听状。
我整理了片刻的思绪，隐去了作为一无所知的外来者，对周遭人，事，物恐惧的一环——
才刚在日奈面前中过枪，还提起这茬，说不定非但再起不到共情安慰的效果，反会让日奈更加内疚。
“总之，当时我完全不知道夏莱是什么，稀里糊涂地就成了Sensei。”
我怀念道:“再后来，我才知道，这是份多么庞大的权力……多么沉重的责任。”
既然被视作大人，自然就会被别人，以“大人”的标准去要求，去期待，去依赖。
“可我就连最最基本的工作方法，都需要学生浪费自己的时间来教导，才能勉强学会。我也做不到去回应每个学生对我的愿望，也不想背负起，莫名其妙就被施加在我身上的责任。”
虽然对优香跟诺亚来说，能有机会和我相处，是赚是亏尚且有待商榷就是。
“我有很长时间都觉得，大家都只是因为我是大人，我是Sensei，就开始擅自对我抱有什么期待……”
我深吸了一口气，“所以，日奈你在夏日合宿的时候说的那些话，真的很令我感动。”
我还清晰记得，日奈说，她认为我特殊，并非因为我是Sensei，而是因为，Sensei是我。
到这里，我轻叹了声:“……我真的也，好想放弃啊。”
“……可Sensei坚持下来了，不是吗？”
日奈抿了抿唇，忍不住反驳道，“直到现在，Sensei也还在坚持着战斗，为了您不想承担的责任……不，现在的这些，也并不在您必须承担的责任范围内。”
“……再怎么说，我也是大人啊。就算觉得很累，就算能力不够，就算不做也没有关系，也总得试着回应他人的期待嘛。”
我笑道:“很矛盾吧？我自己也觉得，我是不是太矫情了些。”
日奈摇了摇头，认真地答道:“没有那种事。我只觉得，Sensei很了不起。”
“那按这么说，”
我问，“日奈才是更了不起吧。”
“……咦？为什么突然又说回到我身上……不，我只是个爱发牢骚的小矮子而已，怎么能和Sensei……”
“我也只是个，没有真正的大人应有的担当，喜欢抱怨的家伙而已啊。难道忘了我们初次相遇的情景了吗？”
当时，我和萍水相逢，不知晓彼此的身份，以为今后都不会再有交集的日奈随意聊了几句。
现在再回想起来，往事却历历在目，令人无比怀念。
我用着截然不同的心境，道:“确实是有我这样，没用的大人的哦。”
“您……”
日奈正想继续反驳，却忽然愣住了——
她大概是终于意识到了，在这方面，我和她，不正是一样的吗？
“日奈比我要厉害得多哦。”
我认真道，“比起只是被情势所迫，才开始担责的我，主动成为格黑娜的风纪委员长，就算不被理解，也一直在默默努力的日奈，在我眼里是那样强大而凛然，就好像闪闪发光般，让我由衷地感到憧憬。”
白发少女闻言，却偏开了视线，脸上又浮现哀伤自责之色:
“可是，我现在已经……我说了，我并不是Sensei您所想的那样坚强，我都已经决定要逃避了，还说要引退，明明是在大家都努力的时候却……对不起，您也该，对我感到幻灭了吧……”
说着，她鼻头一抽，想到那样的可能，好像又要开始落泪。
我失笑道:“怎么可能呢。有着不如你的自知之明，还一直憧憬着你的我，可是最清楚，你能坚持到现在有多么不容易的哦。所以，我当然尊重你作出的一切决定。”
日奈神情愈发悲戚:“……在这种关键时刻，却要把责任推给Sensei和大家的我，到底哪里了不起了？Sensei您……就算您要哄人，就算您喜欢我，也请不要说这种一戳即破的谎话……”
“我可没有说谎。毕竟，以前一直是日奈，主动肩负起本该由我和大家承担的，不是吗？现在，也该是到交换的时候了。”
我顿了下，对她笑道:“何况，我也想趁着这个机会，追逐你的背影呀。”
白发少女微微一怔:“……咦？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瞧。平常总是走在前面的日奈，终于有想稍微停下脚步，认真偷懒的一天了。对我来说，这完全就是天赐良机吧？”
我温柔地搂住她的肩膀，稍微朝着自己怀中用力。
而只犹豫了一下，日奈就羞涩，但乖巧，又仍有几分忧郁地将脑袋靠在了我胸膛上，闭上双眸，仿佛是在认真地聆听我的心跳。
不知什么缘故，她的那两对尖角，给我的感觉都变得柔软起来。
于是，我接着道:“终于，能追赶到你的身旁，和你并肩而立了呢。日奈，我很高兴哦。”
“……说这种奇怪的话，您真的，好狡猾。”
“但是听得出来，是发自肺腑的吧？”
“……就是这样，才更狡猾呀……”
好像思维都开始变得迟滞，日奈的形容，都匮乏起来。
我又温声道:“所以，剩下的全都交给我和大家吧。日奈，你做得已经够多了，就先好好休息吧。好吗？”
然而。
完全出乎我意料的，在片刻的寂静后，回应的却是一句轻微到，让我以为是不是自己听错了的:
“不好。”
“诶？”
“那样，才不好呢。”
日奈脱离我的怀抱，朝我露出微笑:“抱歉，Sensei，让您担心了。我只是，稍微想撒个娇而已。引退什么的，就当我从没说过吧。”
虽然觉得这确实是她会做出的事，我仍略惊讶且担忧道:“怎么突然……日奈，千万不要勉强自己啊。”
“不会的。我只不过是，想要回应您的期待而已。”
日奈顿了下，又道，“而且，我想，只要努力下的话，我应该还是能继续回应您的期待的。”
“……我不都说，我唯一的期待，就是你能按自己想法做事了吗？”
“就是因为这样哦。”
日奈反过来，温柔地抱住了我，坚定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甜蜜:“我也想，追逐Sensei您的身影。我也，想和Sensei您在一起。所以，为了成为配得上Sensei的人，我也还不能够停下脚步。”
我没忍住评价了一句:“这就叫双向奔赴。”
“……呵呵。没错呢。”
日奈恋恋不舍地松开手，“Sensei，我们走吧。”
然而，正当日奈想要起身，我却下意识地拉住了她的手。
随后的四目相对中，日奈白净的脸庞，逐渐染上红晕。
我咽了口唾沫，只觉有某种燥热的情绪升腾，干巴巴道:
“现在也不急吧？呃我的意思是，我们现在应该算是恋人了吧？就不……做点恋人该做的事吗？”
刹那间，时间都仿佛静止了。
突然，脸红得如煮熟的虾般的日奈，猛地挣脱我的手，噌地站起身。
我正想收回这话，却听日奈慌张地说道:
“我，我先去趟洗手间……我刚哭过……那个，请，请稍微等我一会！”
说罢，她便一溜烟地逃走了。
【呀，你这不一心事奉神，反敬拜天上的万象，向那可耻的巴力屈膝，随从其行邪淫的，可是要惹神的怒气？】
朦胧的温柔女声，从语气像是笑骂了一句，我只觉得莫名其妙，暗骂一句关你屁事。
紧接着，我拿起什亭之匣叮嘱道:“阿罗娜，待会就全靠你了！”
“……唉。都这时候了，您还想着做这个。”
真得怪亚子吧？
无奈叹息后，阿罗娜宠溺道:“好啦好啦，知道啦，不会让您受伤的。谁让我，摊上您这么个Sensei了呢？”
第四十二章如果你是龙，也好。
我没有磨蹭太久，就同容光焕发，穿戴齐整的日奈，一同出了宿舍门。
虽然因为时间不充裕，双方都有伤在身，我出门又少带了把雨伞，只是浅尝辄止一触即分。
但经此一遭，我与日奈的关系，也总算是有了从一到零，差点就彻底突破的性进展。
“那么，Sensei，我就先回学校去了。”
回到工作状态的日奈，也恢复了略显生疏礼貌的口吻，与十几分钟前娇羞可人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不过我知道，她大概只是还在为最后发生的事，感到尴尬或是羞恼而已——
可是，下雨天路这么滑，我又病体未愈，一不小心没稳住枪导致了抵近射击，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吧？
况且我都已经以莫大的毅力，及时收住了，日奈又没真这就被破防。
顶多就是清理起来麻烦点，又有被迫提前引退的风险而已嘛……反正都三年级了……
心中腹诽着，我对日奈温煦道:“嗯。路上注意安全。代我向亚子伊织千夏问好。”
“……唉。Sensei，就算我不怎么介意，您也真是有够不客气的呢。”
显然，日奈可能是误会了我和伊织千夏的关系。
为了避免她尴尬，我也只能体贴地默认下来，并努努力，早日把这份误解变成现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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