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生在碧蓝档案 第883章

第六章 百花缭乱不欢迎你

　　百花缭乱纷争调停委员会，调停室。

　　清晨的阳光照亮湖面的倒影，微风摘下繁盛的樱花，又顺着敞开的和门将淡雅的香气送入房间，真真是一番春日的好风光。

　　然而，经阴阳部的委托，到此拜访的我，却无心去欣赏屋外的美景，盖因那名坐在矮桌对侧的少女。

　　“您好。”猫耳随着头颅低下，少女的声音冷淡而疏离，“初次见面，我是百花缭乱的作战参谋，桐生桔梗。”

　　留着黑色的短发，同样身着水手服与水蓝色羽织，但羽织的长度却不似我昨天见到的那位那般长得过分，站立时袖口仅垂至小腿的长袜顶端，衬得那两条猫尾更发纤长。

　　尽管只是初次见面，对方的措辞态度也挑不出半点毛病来，可就是给我种无法接近的抗拒感。

　　难怪尼娅不太情愿与这人打交道。至少就目前的初印象而言，轻浮爱开玩笑的尼娅，与这位名为桔梗的少女，相性可以说没有半点相合……

　　可我难道就擅长应付这样的类型了么！？

　　怀着些微的难堪，我选择直接进入正题：“桔梗，冒昧拜访多有失礼，我就长话短说了。实际上我这次前来是应阴阳部之邀，代为传递消息的。”

　　桔梗颔首：“格黑娜几天后将在百鬼夜行开展修学旅行，风纪委员会希望能与百花缭乱进行业务商谈……这种程度的情报，我早已经知道了。”

　　即使陷入几近停摆的状态，情报部门却还是在工作着么。就此，我重新审视了对百花缭乱及面前这位作战参谋的评价。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不知道是否方便，与阴阳部抽空进行详谈呢？”

　　令我心头一突，这位态度并不友善的猫耳少女，嘴角扬起抹冷冽讥嘲的弧度：“夏莱的sensei，难道真如传闻所言，是只要受到委托，就会任人随意驱使的存在么？”

　　我尴尬地辩驳道：“我还没有老好人到那种程度吧……”

　　不予理睬，桔梗进而问询：“那假设，我在这里委托您去拒绝阴阳部、拒绝风纪委员会，您会照做吗？”

　　答案是肯定的。

　　仿佛验证了什么猜想，桔梗嗤笑了一声：“您可真是个好利用的家伙。”

　　随后，她拿出几根蓝色的麻绳，边玩起翻花绳的游戏，边继续用漠然的口吻问我：

　　“您在来的路上，应该也有注意到，没有遇见任何一个成员吧？百花缭乱陷入停摆状态之后，只有我会每天留守在这里……”

　　“那个，”我没忍住道，“我其实有看见个红发的孩子在做……反复横跳。”

　　虽然乍听起来有点离谱，但那真是事实。

　　气氛陡然凝滞，沉默良久后，桔梗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仿佛又知道那人身份般低声道：

　　“那个笨蛋。”

　　她略显窘迫的反应，却使吃了憋、又不好发作的我大为快意。

　　“……总之，在委员长下落不明，代理委员长也迟迟不肯回归，成员们也基本处于赋闲状态的现在，与我们进行业务商谈？”

　　桔梗黑色的眼眸里，似乎有股寡淡却又真切的怨念，恼怒道：“我，可以认为，这是对百花缭乱的羞辱么？”

　　事实上，这应该是真琴对风纪委员会的羞辱——代入那清奇的思维，大致就是其他人都在高高兴兴玩耍的同时，风纪委员会却不得不负责繁琐的工作云云……只是就目前百花缭乱尴尬的现状，根本无法与风纪委员会进行对等的交流，强行沟通，确实是种莫大的羞辱。

　　“抱歉，是我欠考虑了。”我诚挚道，“我会去与阴阳部、万魔殿与风纪委员会的责任人聊聊的。”

　　正好，有正当理由让风纪委员会也抛开繁重且无聊的工作，享受修学旅行的快乐——

　　不过通常来讲，在许多格黑娜学生的视角中，风纪委员会的快乐，往往建立在她们的痛苦之上……这就又是后话了。

　　用灵活的双手，将花绳翻成了极为复杂的样式，少女淡淡地抬起眼帘，状若无事地看了我一眼，矜持地点头，却又强调：“我并没有要求您那样做，是您自愿的。”

　　言行举止，像极了只不愿与人亲近，又生来对陌生人有着极深的戒备的猫咪。

　　我从善如流道：“当然了。这本来就是我考虑不周，接了这份差事应承担起的责任。”

　　在接受尼娅委托的时候，我其实就有着心理预期，这趟大概率是会得罪人的。但因为夏莱的立场特殊，对面会保持相对的克制，阴阳部则不然。

　　往深处去想，这大抵也是尼娅在这风雨飘摇的局势下，想借我之手试探百花缭乱的现状——是否还有能力、并且准备重新开始活动。

　　就桔梗应激般的反应，及言语中透露的信息来判断，她们的情况大抵是不容乐观的。

　　此刻，少女面色稍霁：“既然如此，我还有要事要处理，恕不留客。”

　　顿了片刻，桔梗偏开视线，声音压低了几分：“希望下次，能在更合适的情况下，达成良好的合作关系。”

　　初次相遇实在称不上愉快，但我也可以谅解，是我先触碰到了对方的痛处。

　　当然这孩子的性格也确实算不上友善。但这份过节，我在日后自会找机会，堂堂正正地讨回来。

　　“嗯。”于是我站起身，“有什么困扰，也可以随时找我商量，来加个momotalk好友……嗯。夏莱官网上就有我的联系方式。”

　　考虑到其可能抵触，我还是不予采用主动靠近的方式，将选择的权利交给了她。

　　只是我的信手之举，桔梗却在又端详了我一会儿之后，也跟着起身：“正好顺路，我送您到门口。”

　　——要是真有所谓的顺路，她早就该站起来了。

　　我有些失笑，倒也没有点破，只觉得她虽有几分桀骜不驯的意味，说话也多少有点带刺，但可能只是我与她不熟而已。

　　饶是如此，就已展现出了可爱之处，那等到我与之熟络以后，又会展现出怎样的姿态呢？

　　一想到这，我便生出许多对未来的期待来。

　　“桔梗！桔梗！大的来了！”

　　然而，就在这时，之前我在外边见过的那名赤发独角、右手与左脚有着刺青般的纹路、身后一条鬃毛如火焰的龙尾，给人以青春活力之感的少女跌跌撞撞地闯入这间调停室，大呼小叫着。

　　额角还挂着激烈运动过后的汗珠，肌肤也微微泛着红，却难掩情绪之激动。

　　桔梗见状蹙眉：“莲华，发生什么事了，这么慌张？”

　　可是等那名为莲华的少女再度开口，桔梗的反应，与之相比也好不到哪儿去：“名、名草前辈她，终于回来了！”

　　霎时间，桔梗瞳孔骤然紧缩，头也不回就往莲华来的方向奔去，甚至都顾不上与我说句话——

　　但还没等她跑出门，一名白发银眸，肤色苍白，如雪一般的少女，就走入了门扉。

　　“名草前辈……”

　　桔梗的表情瞬息万变，嘴唇颤动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最后脸上却仅剩下了平静，一句平平无奇的：“我去泡茶。莲华，去取茶点。”

　　她转身回来，看到我还站在原地，眉头一蹙：“sensei，您还在这里做什么？”

　　我自然知晓那位“名草”的身份——百花缭乱，失踪已久的副委员长，竟然在这个时间点回归。看来，百鬼夜行的局势，又将迎来新的变数。

　　而在这前后辈久别重逢的场合，与她们无甚交情的我，确实也不适合继续待在这儿，何况之前就已被下过逐客令。

　　识趣地打算离开留给少女们重叙旧情的空间，但我刚往旁边绕了步，桔梗眉头就皱得更深了一分，同样往侧边挪了步挡住我的去路。

　　“赶紧回去坐下。”她扬起脸颊，明明身量比我矮一头还多，却摆出了好像在居高临下俯视我的姿态，理所当然地说道，“别搞得好像我们百花缭乱，不懂待客之道一样。”

　　……猫就是这样的。猫就是这样的。

　　如是自我劝慰着，我强忍住吐槽的欲望——这情绪的转变，也实在太过突兀了吧。

　　感觉，和她谈恋爱会很累。

　　不知我在腹诽，桔梗又转过身，用看似镇定的口吻道：“名草前辈，忘了向你介绍，这位是夏莱的sensei，是专程来找我们商谈后续百花缭乱与风纪委员会业务往来的事宜的。既然你回来了，那……”

　　“……那种事，和我没有关系。”

　　“……什么？”

　　桔梗没听清般问道。

　　那给人印象如雪一般，右臂始终藏在羽织底下的少女，说：“我，是来结束百花缭乱的。”

　　碟子掉落在地、碎成了数片，和菓子滚落至我脚边。刚取来点心的莲华怔怔地望着名草，欲言又止。

　　在压抑到可怕的空气之中，桔梗再无法维持那淡然的姿态，将尖锐彻底显露在外：

　　“你在开什么玩笑！？”

　　“我没有在开玩笑。”名草认真道，仅用左手将一柄古旧的枪械放落在地，“今天，我是来交还，从菖蒲那里继承的信物的。然后，我会退出百花缭乱。”

　　七稜菖蒲，百花缭乱的委员长，与联邦学生会长相似，现已失踪了近一年的时光。

　　莲华还有些搞不清状况般，强行挤出这笑容：“骗、骗人的吧？名草前辈？你肯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说要去找菖蒲前辈突然消失了那么久，结果一回来就说要退出社团……这种事，也太奇怪了吧？”

　　“御稜，名草……！！！”却是从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桔梗死死盯着眼前的白发少女，“你是要抛弃我们、一个人逃跑么！？”

　　我清晰地看到，名草像是被桔梗的暴怒给吓到般，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但最终还是偏开脸颊：“随你们怎样想。我从来没觉得在百花缭乱开心过。”

　　随后，桔梗暴怒，莲华劝说，名草拒绝沟通。最终的结局，是名草将那柄疑似信物的枪丢下扭头就走，莲华安抚了句桔梗、捡起枪便赶忙上前去追，唯独桔梗落寞地站在原地，浑身发颤……

　　还有莫名其妙就被迫着见证了这整场争吵，尴尬得脚趾抠地的我。

　　我是喜欢看女孩子吵架，但前提是，起因得是为了我而争风吃醋呀？

　　其实到这里我大致也已经明白过来，这位百花缭乱的作战参谋，应该正是有所猜测、并恐惧于自家代理委员长的态度，才刻意将我这外人留下，试图让对方投鼠忌器。

　　可是又有什么，是能阻止得了一个真心实意打算离开的人的呢？

　　事实上，现在最明智的选择，应该悄然从此处离开，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看到桔梗脆弱的模样，即便她之前对我施以了毒舌，即便我与她只是初次见面，即便我不清楚发生在百花缭乱之间的纠葛……

　　我心里莫名堵塞着股郁结之气无法吐出——我终究是能做些什么的。无论效果多么微弱，都应该去做。

　　没有其他的原因，仅仅是因为我能做到而已。

　　将脚边的那枚脏了的和菓子捡起，我又循着其在榻榻米上滚来的痕迹，依次将那碎裂的瓷碟、掉落的点心，给逐一拾起。

　　“……你在做什么？”

　　正当我专心致志地捡拾着，冷漠却好像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难道那样做，能让坏掉的东西复原吗？”

　　我直起腰，想了想：“起码，可以避免残留下来的碎片，继续划伤谁吧。”

　　面对这同样一语双关的回复，桔梗好像被刺痛了般，朝我怒吼道：“你还在这里做什么！？看我们的笑话也是该看够了吧！”

　　被涕泪弄花了脸的少女指着门口：“给我滚！百花缭乱不欢迎你！”

　　愣了下，我上下打量了下桔梗，将基沃托斯第一定律完善——

　　当一名学生的配色完全避开了粉色的时候，就该怀疑，她可能反而是位资深的粉毛了。

　　但既然她这样讲，我也不至于还强行留在这儿，便捧着那堆暂时找不到地方扔的厨余垃圾，径自往外走去。

　　然而，在与猫耳少女擦肩而过之后，出于某种我自己也搞不懂的心态，我还是站定脚步，道了一句：“我之前的承诺，随时生效。就算，是想要利用我也无妨。”

　　桔梗并没有给出答复，我也没有太在意，继续往外走去，又与失魂落魄地走回来的莲华不期而遇。

　　从这副情状就可以看出，她没能追回名草，甚至从我身旁路过时，也没有侧目，倒是让我的颔首致意成了抛媚眼给瞎子看。

　　我又走出了好远，才终于找到个垃圾桶摆脱了那堆厨余垃圾。但一转身，就眼尖地望见某位白发少女坐在河岸边，怀抱着那柄陈旧的枪，将脸埋在双膝间浑身发着颤。

　　……百花缭乱这帮家伙是没完没了了是吧？

　　多少有点无语，我无奈地摇了摇头：没遇到也就罢了，都偶然碰见了，再不凑上去聊聊就未免太可惜了。

　　抱着来都来了的想法，我向着名草走去，但才刚走近，她便警惕地抬起脸。

　　“夏莱的sensei？”她皱起眉，“是来劝我回去的吗？”

　　“我可没那么闲。只是，有个问题想问你。”

　　我蹲下身，果然有一瞬从羽织的空隙之间，看到了绷带缠绕的痕迹：“你的右手，是受伤了么？”

　　正裹紧了羽织的名草一愣：“是么，原来不是在借机偷窥美少女洁白的肌肤啊。伤势都严重到，初次见面的人都能看出来，的程度么……”

　　这家伙，刚才是不是堂而皇之地称呼自己为美少女了？该不会，是又一个日鞠吧？

　　难免有点PTSD，但我转念一想，如果换成日鞠那性格，要真闹到不惜与后辈决裂也要退部的地步，那大抵是不至于全程不敢回一句嘴的，也便安心了几分。

　　见名草沉默，我还是姑且以大人的立场给以最基本的关心：“我就不问你为什么要退部了。但是，如果心存留恋，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受的伤也尽快找医生看看吧，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为你介绍名医。以及，落脚点……”

　　名草迟疑来问：“sensei，难道是想诱拐我，去夏莱的地下室？”

　　我脸一黑——这谣言都传到百鬼夜行来了，究竟什么时候能消停些！

　　耐着性子与她解释了夏莱只是房子很大，欢迎学生来玩，玩累了直接睡云云。名草先是点头，再是摇头：“不用了sensei。我有地方落脚。”

　　“那就好。”我站起身，“我的联系方式是……有需要随时找我。”

　　“夏莱的sensei，是所有学生的伙伴……？”用左手费劲地记下的名草，疑问着道。

　　“这样认为也未尝不可。那么，有缘再见。”我向其温和地一笑，转身离开了此处，待到走远，适才开始思考这起事件将造成的影响，最后得出结论。

　　失去了委员长，又是以内讧的形式，百花缭乱这一我原先的假想敌，恐怕是再无法对我构成威胁了。

　　除非有谁在即将分崩离析之际，站出来力挽狂澜？哈哈，谁做得到、又愿意去做这种事……呢……

　　……这回，总不能又是我了吧？

　　正当我心里犯嘀咕，手机接连传来几声的震动，拿出一看新收到的几条消息，我陷入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