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卫马丁内斯
“崩坏病,一种被崩坏能侵蚀身体所产生的症状,但却并不是一种实质意义上的病症,崩坏病患者在到达一定阶段后就会成为新的感染源向外散发崩坏能,唯一能够阻止的方法是将其杀死。”
林嘴里突出的每个字,都冷得令人颤抖。
“可是你说过……你会处理的……你会治好他们……”阿波尼亚捂着胸口,重重地喘息,她被一种“东西”给压住了胸口,无法呼吸,“你会……”
“你会帮我的……”
林冷冷地抬起手,用刀尖对准了她——
“我骗了你。”
“……”
所以你愿意被我骗一次吗?
月光下那个人如同神明一般向她伸出手的画面,裂开了一道裂痕。
“这个世界上没有神,无论你怎么期待也好,怎么祈祷也好,也根本不会有神来帮你。”
林扔出了一副手铐,到阿波尼亚的脚下。
“现在,我以‘涉嫌参与逐火之蛾叛乱’‘私藏崩坏感染源’和‘反人类罪’逮捕你,你没有抗议和申诉的权利。”
头顶的明月,投下清冷的光,嘲笑着世间。
……
“噌。”
将刀刺进睡梦中的人的喉咙,捂住其喉咙,看着他瞪大眼睛悄无声息的死去,刺客无声地拔出刀,整个过程没有一丝的多余声响。
她眼中没有怜悯,多余的感情在任务开始时就已经被压在心底,她要做的就只是交给她的“逮捕参与反叛的嫌疑人”和“清理崩坏感染源”任务。
这家疗养院的崩坏感染源数量多到恐怖,根据指示这家疗养院的主人和背叛者有关联,她必须要完成毒蛹的“清理”。
她尽可能的在将死亡带给他们的同时,给予他们应有的安宁,这不是他们自愿背负的,而是被崩坏、被其他人、被她强迫背负的罪业。
他们当中也许大部分人一生都只是在这小小的黄昏街中生活,没有行恶,甚至比她这个两手血污的杀手要善良得多。
但梅博士创建的毒蛹的意义就在此,由罪者来清理,由罪者来选择,不计善恶。
樱头上的两只耳朵动了动,拿出一朵蓝色的小花,放在了死者的胸前。
目前已经清理了大半,剩下的……
“为什么?”
惊悚的刺痛感攀上樱的脊背,她转过身,在阴影中看见了“那个人”。
一个扭曲、愤怒、安静、恐怖的“人类”,盘腿坐在阴影中,那张瓦楞纸面具,从黑暗中探出。
他是什么时候在这里的?
猛烈地危机感让她将手放在了刀柄上。
“是你……”樱想起来了,这个男人,在她进入疗养院时唯一发现她并向她发起攻击的人,但她记得自己一刀刺穿了他的心脏,绝对没有失手,“我刚才没有失手,你为什么还活着?”
“是我在问你,女人。”
樱沉默片刻,在男人的注视下说道:“他们感染了崩坏病,是这一片区域最大的感染源,只有这样做,才能让更多人活下去。”
“无·药·可·治?”
“无药可治。”
“……原来如此,这就是被骗的感觉吗?”
千劫抬起头,看向窗边的明月,今日,它明亮、洁白、无暇,离这个世界如此之近,仿佛要清洗地上的罪孽。
“……他们,是你什么人?”
樱低头看向床上的死者,又看向自己身后的门。
这一路来她已经杀了十多个人,其中甚至还有……
千劫没有回答她。
是啊,这些人是他什么人?在一个屋檐下同吃同住的人?偶然认识的并不算熟悉的人?
似乎答案并不重要。
“我来换毛巾了……”
在门口响起稚嫩的声音时,樱已经举起了刀,而烈火已经点燃了整个房间。
……
战斗的持续时间没有太久,在初期只有几秒的试探后,爆发出的全力在几十秒内已经将整个疗养院化作了废墟。
樱一脚点在千劫的脖子上,没有管右臂上的伤口,将双腿双手都已经被她粉碎的千劫踏在脚下,举起了手中冰刃,刺了下去——
“噌!”
两把刀相撞,将冰刃的方向撞偏,从千劫的脖子上擦过。
樱凛然地反握刀柄,反手击拳在袭击者的手臂上。
“嘭!”
两个人分开,落在瓦砾中。
樱警惕地看着面前这个戴着可笑面具的男人。
可在她视线转移到男人手中的刀的时候,她愣了一下。
那是逐火之蛾的制式刀?
“是我。”
她听到熟悉的声音,怔住了。
第二十四章 我错了
“这样……就好了吗?”
樱从阴影中走出,犹豫的望着孤单落寞的背影,他独自站在废墟中,仿佛立于一个崩塌的遗迹中。
“我本来就打算这样做,你只是加快了进程。”
他低头看着自己抱着的已经注射了镇定剂昏昏睡去的阿波尼亚。
“你已经完成了任务,带她和千劫回去吧。”
“……为什么不告诉他们实情?”
林一言不发地环视着这片曾是疗养院的废墟。
从一开始就没希望,那么痛苦就会一直持续,直到令人麻木,而在拥有了希望后再度失去,则会使人加倍的疼痛,痛到去憎恶给予了希望的世界,给予了希望的……人。
但至少,他们真切的觉得自己拥有过希望,那不是一段虚假的感情,唯一需要憎恨的只是欺骗了他们的人。
樱做错了吗?没有,她只是在执行任务而已,清理威胁和感染源,逮捕嫌疑人。
阿波尼亚做错了吗?没有,她只是散播自己的良善,照顾病人和孩子。
做错的是他。
走到如今这一步,逼得阿波尼亚不得不成为“嫌疑人”的是他,逼得樱不得不出手杀人的也是他。
甚至害的千劫变成这样子的还是他。
“那边的花,是什么颜色的。”林指向一朵在火焰中逐渐化为灰烬的花朵。
樱抿了抿嘴唇:“白色。”
“……”
白色……
他想起来在黄昏街的花眼熟的原因了,虽然当时他的意识模糊,但多少还是留下了印象,那些是第六律者在死前用创生权能遍布了整个城市的白花,它们源源不断地吸收了那片土地上的一切活力,让其成为了死地。
原来如此……黄昏街的崩坏病患者之所以那么特殊,在短时间内病情就恶化到致死的地步,不是因为这里的崩坏能浓度过高,而是这里被“污染”了。
第六律者活动期间,全世界的崩坏病患者数量急剧增多,并且病情恶化速度远超一般情况,就像是沾染上了第六律者的凋零权能,使病发生了异变。
黄昏街的部分患者可能就是在那时染病,然后因为此地的排外封闭特性并没有被逐火之蛾给发现,最终导致崩坏病的传播,使得这种快速致死的崩坏病在黄昏街中流传开来。
樱是对的。
倘若他果断一点将那些染病的孩子和大人给处理掉,而不是给予他们希望却又再度夺走,那他就只会是来执行清理任务的一个杀手而已,不会让阿波尼亚和千劫变成现在的样子,也不会让樱残杀普通人。
就因为……他不想让那些人那些孩子受他受过的苦。
“林……”
樱走上前去,可下一秒林躲闪的动作就让她僵硬了脚步,停在原地。
他的脸背对着她,戴上了面具,小心翼翼,冷漠至极。
林将阿波尼亚和千劫留在原地,头也不回地走了。
樱张了张嘴,可什么也没说出来,她举起的手渐渐放下,然后默默地用帽子遮住了自己头上的异形耳朵。
……
林回到了据点,也就是议长购置的那栋不动产房子,他要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了。
这一切已经持续太久了,一场闹剧,一场过家家,一场由他策划的从一开始就没有好结局的剧本。
他不是孩子们的温柔老师,他不是千劫的有趣朋友,他也不是阿波尼亚的知心笔友。
只是个长得不好看、说话不好听、腹黑又混账的面具男。
林推开房门时,里面是亮的。
……亮的?
“老师!”丹妮拉激动的抱住了林的腰,她的身体颤抖着,不知是恐惧还是寒冷。
林惘然地环顾四周,却发现疗养院的大部分孩子都在这里,一个个的都如同冰地里的人见到了篝火般望着他,甚至还有一个病重的崩坏病孩子。
为什么……
身体比脑子先一步行动,他蹲下来抱住了丹妮拉,而其他孩子此时都被牵动,全都冲上来围成一圈抱着他嚎啕大哭。
“老师……”丹妮拉哽咽着跟他说着经过,“我、我本来是去看小珂的……但是突然我听、听到了楼上千劫哥哥的……喊声……接着整个楼都在晃……我想到你教我们的……就叫大家一起遮住脸……跑到这里来了……”
因为当时樱在和千劫战斗,所以没有管这些遮住了身上的崩坏侵蚀痕迹的孩子们吗?
那时他带着这些孩子玩耍,教他们避难,还有带他们来这里,没想到会成为这些孩子活下来的契机。
但是……
林突然推开了他们,他站起身,用漠然的语气说道:“疗养院已经没了,千劫和阿波尼亚也会被我带走,我在骗你们,我和我的同伙只是打算清理掉患病的人而已,你们的病根本没办法治。”
这让人始料未及的转变让所有孩子都傻了眼,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他,我也要带走。”林指向重病的孩子,从发病情况来看,这是这群孩子里唯一剩下的患有急性崩坏病的,其他的已经被樱清理干净,如果他放着不管,会导致其他人也加快崩坏病佅的侵蚀进程。
他的犹豫已经导致了不可挽回的事情发生,他不能再重蹈覆辙。
林不由分说地分开了这群孩子,走上前去抱起昏迷的孩子,抓起桌上的头盔,转身就往外走。
“老师!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因为我坏,因为你们蠢,所以我逗你们玩。”林在门口停下,他面对着十多双难以置信的眼睛,平静地说道,“不准再回疗养院,在这里生活就行,我不会回来了。”
别成为他这样满口谎言的大人。
丹妮拉颤巍巍地问道:“老师……那你说的那些……黄昏街外面的那些都是……”
“对,都是假的,无论是阿波尼亚说的,还是我说的,全都骗你的,不要向往外面了。”他果决地回答道。
林随手将那张交给阿波尼亚的卡和面具扔在了脚下,然后抱着孩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老师!”丹妮拉追了出来,她冲着林的背影满脸泪水地呼喊,“不要走啊……老师……我早就知道你在骗我了……求求你……就算是骗我……也不要走啊……”
“不要走……”
可那些脆弱的话语,终究无法传达到男人的耳中。
……
“老师……”
也许是颠簸,让重病的孩子醒了,他看见了林的脸庞,安心地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接着他看向四周,这里是他从没见过的,陌生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