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卫马丁内斯
“啪嗒。”
肉块入水。
他回过头，整个右脸被切开的可怖面容，只剩一手一眼的模样，完全失去了人类的模样。
可他却还是，如此平静地注视着卡莲，平静到……让她感受到了比怪物和吸血鬼更加恐怖的吊诡。
第三十八章 现文明的二人
“幽兰黛尔大人，您似乎在找什么东西呢？”
“……”
老实说，比安卡第一次觉得这位无微不至、善解人意、体贴温柔的女仆将她观察力敏锐的优点用错了地方，让比安卡感到了一丝丝的讨厌。
但这种讨厌很快就被比安卡自己定性为没必要的发脾气，并且她没有理由也没有资格对丽塔发脾气。
而对于这位笑眯眯的站在资料室门口的女仆，比安卡更不可能伸手打笑人脸。
不过，比安卡的思维很直接，她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于是便放下手中的储存器直戳了当的对丽塔说道：“丽塔，你还记得我们曾经前往世界泡调查以太锚点的经历吗？”
“当然，幽兰黛尔大人，那可是一段想忘都不忘掉的难忘经历，并且您也是在那里继承了幽兰黛尔之名。”丽塔双手交叉放在自己的围裙前，优雅地微笑道，“您是怀念起了那时发生的事了吗？”
“不，但我想要找与以太锚点和量子之海有关的资料……最好还有世界蛇的更多的资料。”比安卡顿了一下，决定把世界蛇也加上，那个男人是林的挚友，他与林应该也有着不小的关联。
“请问，您这是要做什么呢？”
“为了救一个人。”
比安卡直戳了当的回答道。
她一头飒爽的金色散发，在愣住的丽塔眼中倒映着飘舞。
比安卡是一个坚毅直率的人，丽塔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这一点，这也导致比安卡偶尔会被当做其他人议论和丽塔调戏的对象。
可这种眼神……明明与以前相同，却散发出了截然不同的蕴味。
“我一定要把他带回来。”比安卡审视着手里的储存器，她对这些资料的了解并不深入，她虽不属于一点不用脑的类型，但绝对是个纯粹的武斗派，知识属于够用就行的程度，而想要从庞杂到比人类整个社会都还要多数倍的天命资料库中找到与那个人有关的线索，几乎等于痴人说梦。
可她，不会放弃。
在醒来后，看到那个人留给她的，跨越了五万年的留言，她一度崩溃和失落，但最后，比安卡坚硬的内心和她的骄傲，让她没有在无意义的痛苦中停留更多的时间，就着手调查起了与那人有关的信息。
五万年。
这个时间的跨度，大到足以让任何人、任何生物、任何事物都绝望。
日新月异，沧海桑田，高山化作深谷，平地化作海洋，想要从这五万年中找到一个人残存的信息，可能性有多大？
但这又如何？
比安卡说过，就算是绑，她也会把那个人给绑回来，她比安卡·幽兰黛尔·阿塔吉娜就不是个会放弃的人！
“幽兰黛尔大人，您好像……变了呢。”
“……有吗？”
“在回来之后，您就似乎更加成熟了。”丽塔浅浅的笑着。
“成熟？我以前不成熟吗？”比安卡略有些困惑地问道，一边说，一边翻动着那“海洋”当中的一地水。
“哎呀，我可不是这个意思呢，只是感觉您在我不知道的方面成熟了。”
丽塔翘着嘴角，走到比安卡的身边，然后拿出一个装置插在了终端上。
“还是让我来吧，一个一个找，恐怕是等某个身体缩小的侦探完结了都找不到有用的信息。”丽塔的手指如梭的在操作板上飞舞，比安卡对此见怪不怪了，这个万能的女仆几乎什么都会，所以她才委托丽塔来帮忙寻找。
“不过，世界蛇的情报，天命掌握的也不是很充分呢，您该不会要让我去世界蛇里问吧？”
听到丽塔故意伪装出来的委屈巴巴的语气，比安卡摇了摇头。
“找不到也没关系，我……自有打算。”
……
芽衣行走在这片狭隘漆黑的空间中，伸手不见五指，却又时时刻刻有种两边有着墙壁正在逼近压迫的感觉。
不知多久，才能看到出口，在这一段时间，芽衣正好整理起当前的情报。
她怎么也没想到，林会是前文明人类毁灭的最后一根稻草，他联合侵蚀之律者和识之律者，将剩余的人类几乎屠杀殆尽。
他是被识之律者控制了吗？还是再度被律者意识吞噬？
这种冲击性的情报背后，则是随之而来的疑惑。
既然千劫和梅比乌斯口中的叛徒即是林最后的大屠杀的行为所致，那又为何，在这往世乐土中，留下了林的记忆体？
林的记忆体本身存在于往世乐土中就是最大的不合理，并且，他的性格更接近早期的林，而不是芽衣所看到的记忆里的后期的林。
然后，便是阎罗。
阎罗也是存在即违和的人物，她分明已经输给了林，死在了林的手上，早在五万年前就已经彻底死亡了才对，可她却出现在了现文明，而且听阎罗所说，她并非是记忆体，而是活着的人。
她不但出现了，还帮助了芽衣，这都让芽衣无比的困惑。
最后，就是那最诡异的，和爱莉希雅长得一模一样的律者。
她到底是个什么存在，目的不明显，唯一可知的是对芽衣怀有要杀死芽衣的敌意，并且曾经和状态不明的林共同行动过，只不过听对方说到，林并不从属于她。
再加上爱莉希雅本身的秘密……
往世乐土，实在是太复杂了。
正当她还在思考阎罗和林的事情的时候，眼前一亮，便来到了一个新的场景，芽衣抬起头，便看到了……
“逐火之蛾？”
芽衣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来到了一个她所知的前文明的历史节点，哪怕这只是虚假的幻境，她也还是感慨和惊讶。
漂浮在空中的空中堡垒吗？也就是说，此时已经是第九次崩坏后，不知道林是否已经回来。
模拟出这种场景的意义是什么？
下一秒，芽衣就知道了。
“你要想尽办法，取得十三英桀的信任，否则，道路便不会向你打开。”
一个身穿白衣服的男人，来到了芽衣的面前，而这也让芽衣的瞳孔缩小——
“林？！”
第三十九章 新的眷属
身体犹如在烈火中焚烧，压抑的热量无法从伤口中流出，怪物的鲜血，似乎带有不小的毒性，在接触到皮肤时，呈现出腐蚀现象。
林低下头看着血潭中，自己狼狈的模样，血肉从自己的伤口中滑落。
前所未有的重伤，换做一般人，恐怕已经动都动不了，进气多出气少了吧。
但林却感到了莫名的熟悉，就像是曾经无数次体验过这种濒临死亡的状态。
“你……你到底……”
卡莲走上前来，不知道该不该搀扶这个摇摇欲坠的男人，他看上去就像是被风一吹就会散架，可周身散发出的冷彻骨髓的寒意却在警告着任何靠近他的人。
即使在最初她就在怀疑男人的身份，可当她实际看到他与怪物厮杀的场面时，还是心头俱颤。
那个温良的会带着德丽莎到处玩和陪她吃美食的人，一瞬之间，就撕下了伪装。
“呼……快点去找……咳咳咳……”
林沙哑的开口，话说到一半，气血翻涌接连呕出两口黑血，身上的气场随着血液的喷出萎靡了下来，卡莲急忙上前扶住差点倒进血水里的林，她银白色的麻花辫接触到林身上厚厚的一层血块被染成黑红色。
她一碰到林就吓了一跳，他的体温高得吓人，就跟蒸笼里出来的一样，而且如同被掏空皮肤下的血肉，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你没事吧？我先把你……”
“我没事。”林强行打断了卡莲的话，他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的，看上去凄凉无比，可他还是一边咳嗽，一边靠卡莲撑着打算往前走，“没有必要……快去找德丽莎。”
假如接下来仍然按照前两次发展，那么现在别说去医院治疗了，恐怕整座沧海市都已经尸横遍野。
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德丽莎吗？还是说另一个“德丽莎”？不管怎么样，德丽莎都与这场灾难或者说瘟疫，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而林现在的情况也极为糟糕。
意识映射状态下即使他在世界泡中死亡，也可以脱离世界泡回到休伯利安，但死亡的负担，绝不只是简单的意识受损就解决了。
一旦非正常脱离世界泡，他的意识崩溃的进度就会大幅度加快，也就是那些不同的意识记忆碎片会被打得更加零碎，侵蚀他的意识。
“你……”
“……”
林没有再给卡莲说话的时间，他挣脱了她的手臂，在稍微喘了两口气后，就又开始往山顶走去。
因为这是约好了的。
跟德丽莎，还有跟你，卡莲。
林不想看到所谓的“笼中之鸟”，看到这对姐妹被困在名为过去和另一个人的阴影里。
因为他就是这样的人，他能够理解她们的痛苦和迷茫。
所以这个世界泡的扭曲也好，还是她们的未来、自由也好，他都会拼尽全力……
“丽塔，我现在的失忆，是因为以前使用过太多的意识映射了吗？”
林站在休伯利安的甲板上，望向无尽的漆黑的前方。
在量子之海中，时间已没有了概念，所以那份没有尽头的黑暗，既是过去，也是未来。
长发的女仆微笑着站在他的身侧，听到林的话后，指尖点在唇角思索片刻。
“舰长大人，您很介意过去的记忆吗？”
“有谁会不在意呢？”男人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陌生还是熟悉？根本无法确定，“我是‘林’，‘林’却不是我。”
林这个名字，是他与过去唯一的联系。
在醒来后，他就仿佛被困在了一个牢笼中，被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甚至无法确定是什么样的存在的“过去”的牢笼所困住。
惊惶地寻找着一切与过去有关的事物。
“舰长大人，您认为我是您的什么人呢？”
“你？”
林转过头看向笑眯眯的女仆，自他们认识到现在也不过半个月的时间，她算是他的什么人？
女仆吗？不对，她更准确来说是休伯利安号的女仆。陌生人？也不对。朋友？好像有哪里对不上……
他发现他无法定义自己与丽塔的关系，可这并不能让他觉得有什么，因为他连这个神秘的女仆的真实都茫然未知。
“下不了定义吗？没关系，我会等到舰长大人给出答案的那天。”
女仆的脸上像是期待又像是有些落寞，但最后，她安心的闭上眼睛，轻声哼着歌，不再寻求林的答案。
“一直被困在过去的话，那活着的，究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还是在‘过去’手中起舞的提线木偶？”
“哈——”
林猛然惊醒，他大喘着气，扶着血迹斑斑的树干，抬起头往上看。
他刚才……昏迷了？
混乱的记忆一时间让他无所适从，过了一段时间，他才想起自己和卡莲还是准备去往山顶寻找德丽莎的痕迹，中途他伤势太重，卡莲便提议她一个人上去，自己则一个人稍微休息下。
大脑昏沉，如同被灌了铅，摇摇欲坠。
失血太多了吗……
林深呼吸，尽量让思维集中，意识一旦涣散，就很难重新凝聚。
“你在，做什么？”
“——”
冷汗，从汗腺都快被血堵住的毛孔中流了出来。
这大概不能算做是冷漠的语气。
人类的冷漠只是相较于其他丰富复杂的情感而言，而这句足以让任何智慧生命都感到毛骨悚然的话，完全是没有半点人类的情感，比机器，都更加冰冷。
他抬起头，看向不知何时，再度出现的与德丽莎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女，她站在自己不远处，踮起脚，伸出食指从林的脸上刮了一点血，放进自己的嘴里，赤眸流光闪烁。
她在品尝。
比起真正的德丽莎那只是当做食物而嗜血的冲动，这个少女，她是在当做美食来品尝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