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卫马丁内斯
“你，在撒谎。”
林在听完了白发男人的话后，冷漠地开口。
“……”白发男人急迫的眼神急转而下，化作冬日飞雪的酷寒。
这转变不过是转瞬之间，那些富有人性化的语气、表情和眼神，似乎，都只是这个男人的伪装。
而林，在注视着少女背后的碎肉，并未在意他的变化。
“你早就察觉出来了她是律者，而且前两次发生的事件你也绝对看在眼里，你不可能现在才发现她的问题。”
“只有在这种时候，我才感觉得到你跟之前相似的地方。”白发男人冷漠地抱着手臂，在黑白闪烁的空间里，低头瞥了一眼少女，“不过你搞错了一件事，我的确是为了我们不被杀死，才打算跟你交换，她有这个能力。”
林逼问道：“告诉我，她的能力。”
“你没发现吗？那些‘吸血鬼’的症状，比起一般的死士，更像是被某种瘟疫给感染了。”
“……感染？”
“而且，她的情况很棘手，不单单是来源于一个律者，应该是有人在干预……”
“到底，是什么？”
“我不都说了吗？‘感染’或者换一种说法……”
白发男人指了指遍地的碎尸，淡薄，似一滴冰雨，落在了脸庞上。
“侵蚀。”
第四十二章 永夜将续
“虽然对这个律者的称呼比较多，神鬼、幽灵、喰……不过比起那些只是为了创造个好听的名字而诞生出的乱七八糟的词汇，还是‘侵蚀’最符合这个律者的权能能力。”
白发男人的身形不稳定地抽动，如同老式电视机里的画面，整个人都产生了抽象的形变。
这是从未有过的情况，或许是林自己的身体状况已经到了极限的原因。
白发男人也意识到了此种情况，虹瞳渐渐地散发出微光，勉强稳定住了身形，他继续说道：“你能够注意到那些吸血鬼……准确来说是死士，与一般的死士不同，普通死士没有嗜血症，破坏力也远不如吸血鬼，这都是她的能力造成异常突变。”
“而她的权能本质上是对生物和机械进行侵蚀和控制。”
侵蚀和控制……
这种情况，与德丽莎利用吸血来控制人类制造吸血鬼如出一辙。
“但侵蚀之律者也仅是如此而已。”白发男人盯着少女，林也看向她，不知是不是错觉，她好像……视线转向了林。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如果她只是个侵蚀之律者，也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失忆前跟她们打过不少交道，而你就算被她杀了也只不过是回到那艘船上意识涣散一段时间。”
那么反过来说，就是眼前的少女，不只是个侵蚀之律者那么简单。
“快点换我来，你手和脚都没了还能做什么？”白发男人朝林伸出了手，“我来杀了她，再不济也能回到休伯利安号，到时候你想再来解决这个世界泡的扭曲也不迟。”
“……”
“我已经把你想知道的都告诉你了，还犹豫是准备拉我一起死吗？”
“……不。”
林的视线始终都没从那堆曾是卡莲的碎肉上离开，他在思考，一刻都没有停的思考。
吸血鬼之夜的谜底解开了，可还有一个异常，甚至比侵蚀之律者更加让他颦紧眉梢。
那就是这三日的循环。
他之前把这循环当做理所当然，可却从没想过循环为什么发生。
当他想要追根溯源在那两次循环的最后，循环是怎么发生的，就只有空白的记忆，连一点头绪都没有。
“滋——滋——”
白发男人的身体出现溃散，见此他皱起眉头对还在尽力回忆着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林冷声道：“你以前也经历过类似的情况。”
“言简意赅点。”林眼中精光一闪，白发男人到底对他是好是坏还不清楚，但眼下的确还是需要跟他合作。
“你当时的应对方法是从循环的‘相同’中找到‘不同’的部分，那就是异常发生的关键。”白发男人目前行动受限，他和林的认知处于同一水平，老实说他也不比林知道得多多少，“目前尚不清楚到底是如何产生的循环，但这个律者的身上有人为干预的痕迹，所以循环也是人为导致的可能性很大。”
林在得到他想要的情报后，对白发男人说道：“我需要实验。”
“为了两个才认识不到三天的非人类？还是为了这座城市和世界泡里的人？于是搭上你的性命去实验一个猜想？”白发男人终于是忍不住冷笑，他第一次在林的面前露出表情，一双泛着无情的虹瞳割开空气直刺林的双眼，“好吧，我收回之前说的话，你还真是一点没变，林。”
“但我要提醒你一句。”
身形扭曲了的白发男人，面容被扭曲成一个怪异的形状，嘴角一直延伸到了后脑勺，他半跪在林的面前，唯独那双摄人心魂的虹瞳没有丝毫变化。
“得到后再失去，往往会比一开始就一无所有，更加的绝望。”
“你这连曾经的自己都无法奢望的思想，那份犹如幻想般的乐观，能够持续多久呢？”
“……”
语音落下，白发男人彻底溃散，连停止的黑白画面，都像是被敲击般碎裂。
重新恢复正常的少女的手指向他接近，而林非但没有恐惧地闭上眼睛，反而冷静无比地瞪大了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一切。
“嘭！”
正当林准备面对死亡时，一道同样娇小的身影从少女的背后袭来，两把血色的双剑直刺少女的后脑勺！
“啪——刺啦！”
少女甩动银色的长发，她的右臂被紫黑色的崩坏能覆盖，转身就迎上了双剑，细嫩的手臂竟然直接将削铁如泥的双剑给挡了下来！
在被挡下后袭击者似乎很惊讶，而当她看到在地上的不光是失去四肢的林，还有双支握着手枪的手臂时，她的理智，断开了。
“啊啊啊啊啊啊！”她张嘴发出了尖啸，尖牙闪烁着寒芒，再度向与她长相相同的少女扑去。
林愣愣地看着突然出现又突然陷入疯狂的德丽莎，他在这一刻，陷入了某种不可名状的恐惧中。
“得到后再失去，往往会比一开始就一无所有，更加的绝望。”
“德丽莎！”
举起嗜血的双剑的“怪物”，在迈出一步时，听到了他的呼声，骤然间眼神恢复清明，停下了脚步。
少女却没有打算停手，她毫不留情地将缠绕着崩坏能的手臂一挥，大量的紫黑色的腐蚀性能量便化作一条巨大的蟒蛇向德丽莎张嘴噬去！
林立即低下头，咬在卡莲的手指上！
“嘭！”
手指扣动扳机，子弹出膛，射向少女，枪声也惊醒了德丽莎，她及时的闪身躲过了那将地面和树木一同腐蚀成脓液的崩坏能，如临大敌地望着佅这来路不明的敌人。
少女简单地挡下——应该不能说挡，她连看都没看射向自己的子弹，那枚子弹跟林之前的手臂一样撞在了透明的墙壁上直接落在了地上。
“德丽莎！快走！”
林张开牙齿之间拉出血丝的嘴，对德丽莎沙哑的喊道。
“……人类你……还有姐姐……”
德丽莎在看到样式悲惨的林，原本稳定下来的理智，再度开始失控，而林这一回，奋力地将断肢上的血，甩到了德丽莎的脸上。
“啪！”
就像是，隔空给了德丽莎一耳光，他喘着粗气，对愣住的德丽莎嘶哑着吼道——
“这是契约！无论我们身处何方，都不会忘记彼此！无论你在哪里，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找到你！我会把姐姐带回给你，所以……快走！”
“德丽莎……”
银发少女望着那与自己相识不到一天的男人，他颤颤巍巍地却又无比坚毅地对她说道：“不要忘记这份契约。”
“啪！”
下一秒，林化作了漫天的肉泥，如同一颗炸弹在他身体里引爆，刹那间，就失去了原有的形体。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林看到了一道仿佛照亮黑夜的鲜红身影，抱住了德丽莎逃去。
第四十三章 嗜血神明
缤纷多彩的世界，打碎，重组，从一个个的基本粒子重新组合成陌生又熟悉的景象。
这是个极为缓慢的过程，男人甚至能够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身体的每一个细胞离散又复原，没有疼痛，反而有一种奇妙的爽快感。
“又死了吗……你还真是多灾多难。”
“……”
谁？
男人听不清那个声音，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带有一种非常复杂的冷漠、厌恶。
“以前每次你即将堕入深渊时，都会有人将你拉回来。”声音叹了口气，多了一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这一回就让我来扮演这种角色吧，既然你选了这条路，就不要回头，走下去，证明给我看，证明我当初是错的。”
亻证明……
“没错，这是你和我约好的，你是绝对不会违约的人吧？”
“……”
一个接一个……一个接一个的约定……他以前跟这么多人约定过吗？
“是，而且你跟别人的我懒得管，但假如你敢违背我的约定，你就等着死。”
林的身体还没重组完就感觉到一股冷气窜上他的后颈，那淡淡的没有感情的语气中，暗藏着货真价实的杀气。
不是开玩笑，这个人是真的会杀了他，而且绝对会用最恐怖的方法。
意识，渐渐沉入海底，他隐约间，看到一双虹瞳，在海底深处，静静地注视着自己。
……
“额……小阎罗，你就不觉得你说话也太不温柔了吗？”
“不觉得。”
“……”
银发的少女简洁明了的回答，让零尴尬地笑了笑：“虽然你没有经过我的允许擅自跟他对话，但……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绝对会觉得你是仇家吧？”
“随便他怎么理解，我只是实话实说。”阎罗摸了摸自己头上的“小包”，漠然道，“还有你再敢在‘阎罗’前面加小字，别怪我不客气。”
零搔了搔脸，越发觉得阎罗和林的性格发展不同了，这种令整个车厢都跟结上冰似的杀气凌然，也只有阎罗才会有了。
“话说，你为什么开始换打扮了？”
阎罗原本怪异的全身都是绷带的装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件高叉的露肩黑色旗袍，外面套了一件浅灰色的大衣，连本来的一头简单披在身后的银色长发，都梳成了两个包子头，两束银丝倾泻而下。
怎么说呢……这种神州风的打扮，同时拥有性感和可爱的感觉？只不过她情绪冷淡的俏脸，却使得可爱的那一面大大减少。
“……”
然而阎罗并未回答，她戴着手套的手翻阅着手里的资料。
零见状也不太在意，毕竟那种风格诡异的绷带斗篷装只是阎罗在使用律者能力时显现出来的装束，平时这样子打扮，更女孩子气一些也不错？
不过她怎么突然在意起外表了？
……
“知了……知了……”
头顶的火球散发着它该死的热量，这场炎热的盛宴就像三日后即将降临的血月一样永不停歇，张开嘴，感觉体内的水分都蒸发从喉咙里飘了出来。
如同蔫茄子的行人，在路上拖着脚跟丧尸似的行走。
这场噩梦，还会持续多久？
“呼……”
林整理记忆碎片需要的时间越来越长，杂乱无章的记忆，特别是那些重伤和最后死亡的记忆犹如一把把软刀，割着他大脑的皮层，就算他忍耐力超乎常人，也不得不跪倒在地上，汗水从下巴滑落，在身下汇聚成水洼。
赶快……必须要赶快，去找到侵蚀之律者，将她讨伐。
过了足足两个小时，林才终于从那随时会迷失自我的记忆世界中归来，他喘着气，疲惫的眼睛突然注意到自己面前站了个人。
“……”
叮咚。
死神敲响了钟声。
林顺着眼熟的黑色吊带袜往上看去，看到的是一张无比纯真，毫无杂质，没有善与恶喜与厌的界限的俏脸。
她血红色的瞳孔直勾勾地盯着林大汗淋漓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