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漱梦实
沉重的沉默降临在两人之间。
大约10秒钟后,一桥庆喜默默地转回身,深沉的目光重新移至窗外,无声地叹了口气。
“……春岳,我现在就担心两件事。”
“其一,德川家茂对橘青登的纵容,将会重演天宝旧事。”
松平春岳的瞳孔猛地一缩。
但凡是熟悉中国历史的人,只要联系语境,不难知道一桥庆喜口中的“天宝旧事”是何意。
唐朝天宝十四年,身兼范阳、平卢、河东三节度使的安禄山,发动属下唐兵以及同罗、奚、契丹、室韦共15万人,号称20万,以“忧国之危”、清君侧、奉密诏讨伐杨国忠为借口在范阳起兵,史称“安史之变”。
由于其爆发于唐玄宗天宝年间,也称天宝之乱。
安史之乱历时七年又两个月,使唐朝社会遭到了一次空前浩劫,堪称中国历史的重大转折点。
松平春岳用力地咽了口唾沫。
“一桥大人,这、这……这种事情可能吗?”
一桥庆喜不假思索地高声道:
“怎么不可能?”
“春岳,应该不需要我向你复述橘青登目前掌握着多么可怕的权力吧?”
“他的军备、钱财收入、人员管理等方面,完全不受幕府控制。”
“今下的新选组虽还很弱小,但不论如何,也改变不了其性质已基本等同于橘青登的私人部曲的事实。”
“除了德川家茂本人之外,不论是你、我,还是与他平级的松平容保,皆无权指挥橘青登,无法对橘青登的所作所为指手画脚。”
“只要橘青登有那个能力,而德川家茂也点头应允的话,他和他的新选组完全能成为安禄山与河北三镇般的存在!”
“试想一下吧。”
“倘若新选组的军势扩张到目前的百倍以上。”
“倘若德川家茂和天璋院都已远离幕府的权力中心,或者是都已不在人世”
“试问普天之下,还有谁能节制橘青登?”
“等到那个时候,橘青登是变为毁灭盛唐的安禄山还是成为再造大唐的郭子仪,就全在他的一念之间了!”
松平春岳低下头,紧绷的面部线条构成凝重的表情。
“……一桥大人,您刚才说:您现在就担心两件事,那么,除了‘橘青登成为下一个安禄山’之外,您还忧虑着什么事情呢?”
“……”
一桥庆喜并未在第一时间予以回答。
就这么沉默了片刻后,他才幽幽地缓声说道:
“……相比起刚才所述的一切,接下来的这件猜想,才是真正的让我感到心惊肉跳。”
“我怀疑……德川家茂之所以要将橘青登加封为大权在握的京畿镇抚使,是他的有意为之!”
“他就是想让橘青登和他的新选组成为如藩镇般的存在,才赋予他那么多的特权!”
随着一桥庆喜的话音落下,松平春岳的眉头顿时紧皱成“川”字。
兴许是因为太过吃惊,他讲起话来都变得结结巴巴的。
“故意让橘青登和他的新选组成为如藩镇般的存在?这、这又是何意?德川家茂为什么要这么做?对他而言,这么做有什么好处吗?”
一桥庆喜苦笑着耸了耸肩。
“我又不是德川家茂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可能知道他的所思所想?”
“所以我刚刚才说我越来越看不懂德川家茂了。”
“除了有意为之以外,我实在是想不明白:一个脑子正常、颇负才干的君主,为何会做出“将有能的臣子外派到地方,同时还让他握有独立的军权、财权、人事权”的这种跟玩火无异的危险行为。”
“他难道就不怕橘青登成了明智光秀,而自己变为本能寺里的织田信长吗?”
本能寺里的织田信长——日本的知名历史典故。天正10年(1582),差一点儿就统一整个日本的织田信长,惨遭部下明智光秀的反叛,惨死在京都的本能寺内。
“还是说……”
一桥庆喜眯起双目,眼中迸射出意味深长的眸光。
“坐视橘青登的壮大,任由他发展,使他崛起为足以弑杀织田信长的明智光秀,便是他的目的……”
“唉……想不明白……实在是想不明白……”
说到这,一桥庆喜又叹了口气。
“总而言之,我们现在该做的事情不变,继续严加监视橘青登和德川家茂,切不可掉以轻心。”
松平春岳轻轻颔首。
“那是自然,我从始至终都没有小瞧德川家茂和橘青登。”
一桥庆喜扬了扬下巴,示意“好极了”。
这个时候,松平春岳就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似的,忽地展露出奇怪的神情。
一桥庆喜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异常模样。
“春岳,怎么了?为何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一桥庆喜的陡然发问,令得松平春岳微微一怔。
在犹豫了一会儿,他缓缓地开口道:
“一桥大人,请恕我直言。”
“您对橘青登……似乎有着不一般的敌意啊。”
说到这,他顿了一顿,在又踌躇了片刻后,断断续续地把话接了下去:
“实不相瞒……我并不讨厌橘青登。”
“我与他的矛盾,只不过是政见不合,即政党之争。”
“倘若抛开党派之别,我其实是非常欣赏此人的。”
“如果有一天,‘南纪派’与‘一桥派’之间的战争结束了,我很乐意与他把酒言欢。”
“反观阁下……我始终觉得您对橘青登的敌意,似乎并不局限于政见的相对。”
“一桥大人,我说得对吗?”
*******
*******
求月票!求推荐票!(豹头痛哭.jpg)
德川家茂为什么要那么器重青登?有没有哪位书友能想到原因呢?
第622章 毋需担心橘青登!【4200】
松平春岳扬起目光,笔直地注视着一桥庆喜的背影。
虽然他使用的是疑问句的句式,但其语气却透出强烈的肯定意味。
“……”
又是短暂的沉默。
又是语气深沉的答复。
“……虽然这只是我的直觉,但我始终坚信:橘青登绝非幕府的忠臣!”
“每当跟他会面的时候,都有一种仿佛与豺狼作伴的不适感在我心里油然而生。”
“因此,我一直视橘青登为我的头号大敌。”
松平春岳试探性地追问道:
“一桥大人,您的意思是……您怀疑橘青登乃两面三刀的奸邪小人或狼贪虎视的野心家?”
“可是……依我来看,橘青登并不像是这样的人呀。据我观察,他对钱财和权势并无强烈的贪念。”
一桥庆喜扯动嘴角,“哼”地嗤笑一声。
“这种事情,谁知道呢?”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
“更何况……‘野心’这种东西,可是会增长的。”
“春岳,你可曾饿过肚子?可曾缺少美人的作陪?”
莫名其妙的发问……松平春岳虽感不明所以,但他还是迅速地回答道:
“没有。我从未饿过肚子。早在12岁时,我就已在侍女的身上品尝过鱼水之欢。”
一桥庆喜无声地笑了笑。
“我也是,打从出生起,我就不知饥饿和急色为何物。”
“在常人眼里可望不可及的宝藏,于我而言,只不过是唾手可得的普通物事。”
“你我都生在富贵之家,自小就习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
“吃惯了山珍海味,玩腻了国色天香的美女佳人。”
“出于此故,味道普通的食物和水准一般的女忍,根本就打动不了我们。”
“但是……普通人可不是如此。”
“说来惭愧,这也是我最近才明白的道理。”
说到这,一桥庆喜埋低脑袋,垂下视线。
他和松平春岳现在正身处一桥邸的最高层。
作为高贵的“御三卿”的地位象征,一桥邸乃四层楼高的气派豪宅——在江户时代,这已属于很不得了的庞大建筑物。
因此,从一桥庆喜当前的视角望过去,如蛛网般的街巷、星罗棋布的屋宅、成排成片的房瓦、广阔的大地,全都在他的俯视之下。
“我在‘上方’站得太久了,以致于都忽视了被打开的欲望是多么地可怕。”
“被打开的欲望往往会疯狂地滋长。”
“一个饥饿过久的人,在初尝珍馐之后,极易产生一种近似于‘复仇’的心态。”
“他会乐此不疲地追求更多、更好的食物。”
“在成为世人交口称赞地仁王之前,橘青登不过是一介御家人,家禄只有可怜的100石。”
“从籍籍无名的奉行所同心到名震天下的京畿镇抚使,在此过程中,他见识到了自己此前从未见识过的靓丽风光。”
“从今往后,他还能用以前的目光来看待周遭的事物吗?”
“他对美食、女人、钱财、权势,就没有新的追求了吗?”
“他就不会想要更进一部,去看看更上层的风景是什么样子的吗?”
随着一桥庆喜的话音落下,寂静再度包围了室内外。
认认真真地听完对方的慷慨陈词后,松平春岳作沉思状。
须臾,他“呼”地长出一口气。
“……一桥大人,您说得对。”
“‘钱’与‘权’乃最能腐蚀人心志的两大毒药。”
“不论是谁,都有可能被贪婪所支配。”
“过低的出身,使得橘青登此前从未品尝过‘钱’与‘权’的美好。”
“而现在,他已贵为堂堂的京畿镇抚使。”
“他的每一言、每一行,都能决定万千人的生计,乃至影响整个天下的走势。”
“位高权重,显赫一时,手握杀生之柄……谁都说不准在这样的境况下,他的心态是否会发生扭曲。”
言及此处,松平春岳的话锋忽转。
“好在从当前的状况来看,橘青登和他的新选组应该会安分很长的一段时间。”
上一篇:我拥有最棒的血统
下一篇:系统早来百年,我脚踢北海幼儿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