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漱梦实
冲田掏出他从不离身的金平糖,“嘎吱嘎吱”地啃起来。
“谁会喜欢住医馆啊?”青登无奈地瞥了眼冲田,“你不觉得这里的气味很难闻吗?如果现在能回试卫馆的话,我早就马不停蹄地赶回去了。”
仁医堂的空气里一直飘着股很浓的药材味,即使已经在这里住了近10天了,青登也依旧没有闻惯这气味。
冲田抽了抽鼻子:“嗯……这里的气味确实是不怎么好闻。再忍一忍吧,方才医生不都说了吗,只要再住10天就能离开了。”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冲田话音刚落,病房外传来道脚步声。熟悉的脚步声,青登不可能听错的脚步声。
青登和冲田一起反射性地看向房门。
紧接着,病房的拉门开启。
现身的是青登的老仆九兵卫。
“少主,我洗完衣服了。”九兵卫一面说着,一面抱着个布袋快步走到青登的床边。
在青登住院后,一直负责照顾青登生活起居的九兵卫方才之所以不在,是因为他去给青登洗衣服了。
为了方便住院的病患们洗衣、更衣,仁医堂设有着一间专供病患家属们使用的“洗衣间”。
九兵卫刚才就是去“洗衣间”洗青登的脏衣服了。
“少主,我刚刚在走廊上看到北方先生了,他来给你换药了吗?他有说你的伤恢复得怎么样吗?有说何时才能离开这里吗?”
九兵卫像连珠炮一样地朝青登一口气连问了数个问题。
青登耐着性子,将九兵卫所抛出的这些问题逐一解答。
得知北方仁亲口说出“青登的身体恢复得不错”后,九兵卫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
“那就好。”九兵卫轻轻地点点头,“再住10天就再住10天,多住些时日也好,能更心安一些。”
“九兵卫,得再麻烦你陪我在这里受苦10天了。”青登半开玩笑道。
青登知道九兵卫也闻不惯这里浓重的药味。
“少主,哪儿的话。”九兵卫淳朴地笑了笑。
九兵卫本想继续往下说些什么,但他只能说到这了。病房外再次传来脚步声。
这次传来的脚步声,数量颇多……足有3道。
听着这3道突如其来的脚步声,青登挑了下眉,然后不禁莞尔。
这3道脚步声,和刚刚九兵卫的脚步声一样,都是青登相当熟悉的脚步声,不会听错的脚步声。
咚咚咚。
病房的拉门被有节奏地敲响了3下。
“橘君,你在吗?”
“我在。”已经知道来者都是谁的青登高声应和,“有马大人,快请进吧。”
获得青登的入房许可,病房的拉门“哗”的一声推开,3名身材不一的成年男性鱼贯而入。
“有马大人,你们都来了啊。”青登下意识地露出放松的微笑。
进门者,正是青登的3位官场老前辈:有马、猪谷和牛山。
“橘,早上好啊。”手里提着一个大西瓜的猪谷,冲青登咧嘴一笑,“来,慰问品,之后和你的朋友们一起拿去吃吧。”
说罢,猪谷将他手里的那颗大西瓜放到青登的床头边。
像仓鼠一样“嘎吱嘎吱”地啃着金平糖的冲田,此刻两眼放光地看着这颗颜色和品相都相当不错的大西瓜。
甜滋滋的西瓜……此乃钟爱甜食的冲田最爱吃的水果之一。
现在已经入夏,正是西瓜这种水果最当季的时候。
江户时代的西瓜并不是什么很昂贵、奢侈的水果,一个西瓜的平均价格在32文到100文不等。
进到病房内的有马仨人先后跟九兵卫与冲田打了个问候,然后纷纷在青登的病床边上落座。
在青登住院的这段时间内,他的这三位老前辈常常前来看望他,所以对于有马等人的突然来访,青登倒也见怪不怪了。
“橘君。”率先打开话题的人,是有马,“伤口的愈合情况怎么样了?”
既然是前来看望青登的,那有马他们的关注重点,自然是青登的身体情况。
“北方先生刚给我检查完伤口,他说我的伤都恢复得很不错。”青登微微一笑,然后将北方仁刚才给他换药时所说的那些话,对有马仨人复述了一遍。
不太想在和自己的伤势有关的话题上拉扯太久的青登,在简单地概述完自己的身体现状后,话锋一转,主动将话题扯往别的方向。
“有马大人,你们来得正好啊。”青登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在仁医堂这里,除了躺着和睡觉之外,什么事情都做不了,我现在正无聊着呢,奉行所那边最近有没有什么有趣的新闻啊?”
“还真有。”青登的话音刚落,猪谷便笑嘻嘻地接过话头,“我们今天正好收到了一则不知真假的风声。”
“橘君,你之后似乎要右迁到火付盗贼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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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 艾洛蒂:“橘先生!请收我为徒!”
时间倒转回约莫1个时辰之前——
江户,居留地——
听得到火焰燃烧、肆虐的声音。
攀上墙壁和天花板,然后吐出大量的耀眼的火星与刺鼻的黑烟。
背后是正在燃烧的房屋。
身前是正被月光普照的街道。
熟悉的景色……
不可能不熟悉,自己这段时间反复梦到这副画面。
所以我又做梦了吗……艾洛蒂即使意识朦胧也立刻察觉了。
又梦到了10天前的那一夜,那一幕。
身后的已被火浪吞噬的宅邸;身前的披上月之轻纱的街面;头顶的夜幕;往天际线延伸的世界……天空,地面,所有的一切看上去都蒙上了一层暗灰色。
唯有一处地方有着鲜明的颜色与光亮。
就在自己的前方,就在不远处的那片一对六十七的战场。
就在那名剑士的身上。
在银白色的皎洁月光的跟随之下,剑士向着身前的敌群,向着身前的黑暗挥剑。
义无反顾,无所畏惧。
……
“唔……”艾洛蒂嘤咛一声,缓缓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天花板。
明媚的阳光从朝南的窗户泄进,落到床上,将艾洛蒂的卧房一分为二。
一边是蒙着橘黄弱光的窗户和靠窗户的半个房间。
一边是仍披着层薄薄灰纱的衣柜和房门。
自幼所接受的严格教育,让艾洛蒂没有赖床的习惯。
仅轻轻地揉了几下惺忪的睡眼,艾洛蒂便灵巧地跃下卧床,趿上自己的拖鞋,缓步走到窗边,将紧闭的窗户用力推开。
早晨独有的清新的风,顺着敞开的窗户向艾洛蒂扑面而来,吹散了蒙在艾洛蒂脑海里的大半困意。
……
“喂!前面的人小心一点!运废料的马车来了!”
“他妈的,今天的天气真是有够他妈的热。”
“一、二、三,起!一、二、三,起!”
“搬这根柱子时小心一点,这根柱子已经被火给烧烂了,碰一下就会碎,小心别被弄伤了。”
……
居留地的街头,劳工们往来奔走。
在讨夷组毁灭居留地的阴谋被挫败后,江户幕府组织了大量的劳工前来清理居留地被烧毁的废墟。
经过劳工们的不懈努力,居留地绝大部分的被火焰破坏的建筑,都已被清理。
原本鳞次栉比的居留地,现在因仅剩一小部分建筑还完好的缘故而变得无比空旷、冷清……在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此地势必是无法恢复往日的繁华了。
艾洛蒂他们一家子非常地幸运——他们家的宅邸是逃过火浪侵蚀的那一小部分建筑之一。
家完好无损,还有家可住,不用像那些家被焚毁的人那样得设法另寻住处……这对艾洛蒂他们来说,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艾洛蒂缓缓抬高视线,不再去看街道上忙碌的劳工们,转而仰望万里无云的天空。
和煦的阳光打在艾洛蒂的脸上,令艾洛蒂忍不住半眯起双眼。
她那蓝宝石般的双瞳,在阳光的直射下,变得更加璀璨动人。
从远方的天际吹来的风送来了更多清新的凉意,不时传来早莺稚嫩的啼鸣……但艾洛蒂似乎对这一切毫无知觉,她纹丝不动地站着,恍惚地看着天空。
准确点来说,是在看着比天空更遥远的地方。
如同注视着遥远世界的双眸深处,似乎暗藏某种特别的情感。换句话说,可以形容为“憧憬”或“神往”。
纵使已经过去了整整10日,那一晚的那一幕幕,艾洛蒂仍犹在眼前。
这10天,几乎每晚都会梦到那一夜。
梦到那名剑士独抗强敌的身影……
回忆着方才又在她的梦乡里出现的那一幕幕画面,艾洛蒂的眸光微微晃动……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实际上,这副模样是艾洛蒂这段时间的常态。
自那一夜之后,艾洛蒂每逢独处,都会露出这副像是在思考着什么的表情。
时间过去良久。
直到打在艾洛蒂脸上的阳光不再和煦,橘黄的光线慢慢浮起夏日独有的高温之时,艾洛蒂才迈着小碎步地从窗边离开,走向身旁的书桌,拉过摆在书桌边上的一个精致盒子。
随着“咔哒”的一声响,艾洛蒂将盒子缓缓开启……盒内所装之物,正是艾洛蒂的“佩剑”,即那柄木制刺剑。
伸出白嫩纤细的小巧手指从剑尖一点点地滑到剑柄……艾洛蒂用着像是拭去尘埃般的轻柔动作,抚着爱剑的剑身。
原先微微晃动的眸光,在这一刻渐渐变得凝视。
这个瞬间,艾洛蒂不再犹豫。
经过了长达10日的踌躇、思考,艾洛蒂终于下定了某个决心。
艾洛蒂深吸一口气,将剑盒用力合上。
这个时候,艾洛蒂的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
女仆勒罗伊捧着一件孩童穿的淡黄色女式和服,推开房门款款走入房内。
“小姐,您今天醒来得可真早啊。”勒罗伊讶异地扬了扬眉。
“嗯。大概是因为我昨晚睡得比较早的原因。”艾洛蒂回过神,向勒罗伊微微一笑后,定睛看向勒罗伊怀里的那件淡黄色和服。
“要现在就换衣服吗?”艾洛蒂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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