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漱梦实
在青登想佐那子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时,他们的对面,一对蕴藏着难言情绪的眼睛,反复扑闪呆怔的眸光。
——橘君……居然与桶町千叶的千叶佐那子认识?
尽管心中一百个不敢相信,可此刻映入她眼帘的景象,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告诉她“青登不仅与佐那子认识,而且两人还很熟。
根据青登与佐那子此时展现出来的种种互动,不难看出二人的关系很亲昵。
大月实的贝齿于无意识间紧咬下唇。力度之大,连两边的腮都鼓起小小的包。
只见她不自觉地收拢双肩,含胸驼背并埋低脑袋,不敢去多看前方的佐那子。
原因无他——在佐那子面前,她在女性身份上的所有自信,统统烟消云散。
相貌、身材、气质……大月实从头到脚没有一处地方是不被佐那子死死压制的。
与佐那子待在一起相当煎熬,一种跟自惭形秽很类似的情绪由里及外地炙烤大月实的全身。
这是她第二次看见青登的身边跟着位国色天香的美人了。
上一次是在焰火大会。那个时候,跟在青登身边的女人是一个身穿红衣的可爱少女。
那位红衣女子的相貌和身段虽不如佐那子,但也不是大月实能够碰瓷的。
此时此刻,大月实无比强烈地感受到一个事实:她对面的那个青年,已经不是她以前所熟知的那个“呆头登”了,而是剑术超群、名震江户的仁王!
陪同大月常次留在江户的这4个来月,尽管内心下意识地抵触,但她还是听到不少与青登有关的各类事宜——这种事情根本避免不了,青登可是江户时下家喻户晓的大名人,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基本都能听见有人在讨论仁王的种种。
拜此所赐,大月实很快就补全了离开江户的这俩年来,对青登的认知的空白。
实话讲,若不是因为曾经亲眼目睹青登是如何干净利落地制服清水吾作等人、如何被清水荣一礼遇,否则大月实完全不敢将人们口中的“仁王”,与她记忆里的“呆头登”的形象叠合在一起。
一时间,以前与青登相处的种种过往、曾经对青登的嘲笑与挖苦,一一浮上大月实的心头与眼帘。
……
“阿实!我们一起去神社做新年参拜吧!”
“抱歉啊,我已经跟其他朋友有约了。”
“欸,可是……”
“啊,差点忘了。橘君,可以帮我跑趟腿吗?我新订的吴服应该已经到货了,你能帮我去拿吗?”
“吴服?呃……我知道了。”
……
“阿实,那个橘青登长得挺不错的啊,五官端正,身材高大,家境也很不错,你不考虑一下他吗?”
“他?哼!那个橘青登有什么好考虑的?长得好看有什么用,长得再好看还不是被我呼来喝去的,他就是一个木讷的呆子,我只不过是看在他父亲与我父亲交好的份上,才勉强跟他做朋友,否则我才不会搭理他。”
……
“嘿嘿,阿菊,我给你们看个好玩的。喂!橘君!过来一下!”
“怎么了?”
“我好热,可以帮我去买两碗凉水回来吗?”
“现在吗?好吧……我去去就回。”
“你们瞧,我没说错吧?那个橘青登可听我的话了。”
“哈哈哈,真的耶,他真的是对你言听计从呢。阿实你好坏啊,外面的太阳那么大,居然让人在那么热的天替你跑腿。”
“放心吧,比这更热的天、更远的路,他都替我跑过,这点程度还不至于热死啦。好啦,我们快点继续玩双六吧。”
……
“橘君,你以后别再来了,我要结婚了。”
“结、结婚?什么、么?阿实,你要和人结婚?!”
“嗯,我要嫁到奈良去,迎亲的队伍后天就来了。我今后就要和父母一起在奈良定居。”
“这、这这……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直到现在才告诉我?”
“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有将我的婚讯提前告诉你的义务吗?”
大月实……那时还叫“宫川实”的她,甩了“原橘青登”一个大白眼,然后再也不理如遭五雷轰顶、像泥塑木雕一样傻站着不动的“原橘青登”,扭头转身,扬长而去——这是她在今年回到江户之前,最后一次与“原橘青登”见面。
……
……
回顾完这些记忆……大月实直感到说不清的可笑与讽刺。
那位自己从未用正眼瞧过的青年,现在已如一条腾空而起、直上云霄的冲天之龙。
那位当年苦苦追求自己而不得的青年,已不再需要她,身边已有好多姿色远在她之上的女子相伴。
没来由的,大月实的内心涌出这样的想法:
如果我当初不是选择常次,而是选择橘君的话……那我会不会过上远比现在更优越的生活呢?
此道念头刚一出现,就立即像是病毒增生一样,在大月实的脑海与心间疯狂滋长。转眼间,就成长为了大月实内心无法忽视的存在。
这个时候,佐那子突如其来的一声询问介入大月实的思绪,打断了大月实的怅然、迷惘……与后悔。
“大月小姐,您知道您的丈夫被‘清水一族’的雅库扎们抓走的原因是什么吗?”
佐那子问了个青登刚刚已经问过一遍的问题。
“我不知道……”
大月实调整情绪,从适才于她心间冒出的那道尖锐念头中脱身而出,苦笑着摇了摇头:
“我问过‘清水一族’的人好多遍这个问题了……可他们全都无视我……”
说完,大月实将目光转向青登。
美丽的眼睛被卑微的哀求支配。
“橘君,求求您……真的求求您了……帮帮我……如果连你耶不肯帮我,那我就真的走投无路了……”
类似的话,青登已经听过好多遍了,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遑论大月实如何使用哀怨的语气,遑论大月实如何露出见者犹怜的卑屈表情,青登都不为所动——若不是因为佐那子突然出现,他现在可能都快抵达千事屋,与木下舞和桐生老板见面了。
见青登还是无动于衷,大月实眼底渐渐晕开一层名为“绝望”的光芒。
就在这时,大月实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事。
只见她神情犹豫地游移目光。
片刻后,其脸上的“犹豫”变化成“试一试吧”的“决然”。
“橘君,我知道这不是一件能够轻松答应的事情……你有充足的理由拒绝我的求助,但是……但是……请您看在我父亲和您父亲事至交好友的份上,就帮我这么一次吧!”
青登的眉头微挑——他这细微的表情变化,被大月实敏锐地收入眼中。
一抹大喜之色掠过大月实的瞳仁。
见局面似有转机,大月实连忙“乘胜追击”,向青登发动连绵的话语攻势。
其言论的主旨,紧紧围绕青登父亲:橘隆之与其父亲:宫川俊造的老交情,恳请青登看在她父亲的面子上施以援手。
青登没怎么仔细听大月实都在说些什么。
因为他现在正陷入深深的思考之中。
大月实的这一手,如同击中了蛇的七寸。
青登可以无视大月实的存在……但宫川俊造不行。
宫川俊造与他和他父亲橘隆之的交情之深,难以靠一言两语来讲清。
就这么说吧:在橘隆之病故,橘家陷入倾覆之危时,宫川俊造给橘家提供了不少的帮助,送钱送粮,助“原橘青登”度过了最困苦的时期。
“原橘青登”能在之后顺利地顶橘隆之的班,成功地在北番所“三回”里就职,也有宫川俊造的一番功劳。
青登直到现在都没有偿清这份巨大的恩情。
青登一向十分看重人情债——这是青登的人缘一直很好的重要原因之一。
懂还、爱还、擅还人情债的人,不论去到哪都容易受人欢迎。
虽然从另一种角度来说,青登大可以“‘原橘青登’的屎凭什么要我来擦”为由,视宫川俊造的恩情于无物。
但青登不想这样。
从“感性”的视角出发,青登觉得“原橘青登”早就与他融为一体,不分彼此。所以青登觉得“原橘青登”留下来的屎,他还是有义务帮忙擦一下的。
而从“理性”的视角出发……外人可不知道青登已不是以前的那个青登了。如果青登无视宫川俊造的恩情,那么在外人眼里,青登就是一头冷血无情的白眼狼,会给青登的名望造成恶劣的负面影响。
青登终于不再是一副对大月实的哀求满不在乎的神态。
他稍稍垂低视线,看着膝前的榻榻米,面露沉思。
大月实眼巴巴地看着青登的脸,娇躯无意识地往青登所在的方向前倾,怀着满心渴望,期待看到青登点头,或是听到他说“好,我帮你”。
时间过去好一会儿后,青登终于是不再默然。
“人情债这种东西,有时候果然很麻烦呢……”
“橘君?”
大月实试探性地出声反问。
“……行吧。”
橘君双臂抱胸,“呼”地长出一口气。
“看在你爹的面上……我就帮你这一次吧。”
青登此言一出,大月实先是一怔。
紧接着,就像飞上天空然后在最高点爆裂的烟花一般,大月实的双颊冒出难以言表的狂喜之色。
“你先别高兴得太早。”
青登突然浇来得一盆冷水,使大月实的神情硬生生地回到了呆怔的状态。
“你得答应我的三个条件,我才会帮你。”
青登伸出三根手指。
“其一,我跟‘清水一族’基本没有任何交情,纵使是我亲自出马,也没法保证绝对能把你的丈夫带回来。我会尽我所能,不管最终结果如何,你都要诚心接受,你能做到吗?”
大月实犹豫了一会儿,然后重重点头。
“其二,不论我有没有成功救出你丈夫,我欠你们家的恩情就此两清,明白吗?”
大月实再度点头。这一次,她点头的速度快多了,几乎是不假思索地颔首。
“其三……”
青登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思考措辞、酝酿情绪。
片刻后,他朝大月实扬去意味深长的眼神。
“虽然往事已成风……但有些事情还是做个交代比较好。”
“欸?”
大月实困惑地眨了眨眼。
“大月小姐,关于你以前对我所做的一切,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大月实又眨了眨眼,随后脸色一白,顿时听明白了青登的暗示。
是的。
青登在暗示她:为她之前对他……更正,是对“原橘青登”的所作所为,诚恳地道歉!
从难易度上来看,青登提出的这第三项条件,远远比他刚刚所提的另两项条件要容易。
仅仅只需动动嘴皮子,道声歉即可。
但对大月实而言,这种事情可能比拿刀子在其身上割肉还要令她感到难受——大月实没像刚才那样爽快点头,便是最佳的证据。
本来,自今夏的焰火大会一别后,大月实若再也不在他的眼前现身,那青登也懒得再去追究过往的恩怨是非。
可大月实居然时隔4个多月的再度现身了。
既然又一次地找上门来……那就趁此机会,将过去的旧账好好地清算一下吧。
也算是给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给“原橘青登”一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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