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想传火的灰烬
看着神色漠然，情绪没有丝毫动摇的宙斯，葛温微微摇头——
“但像是现在这样，让人类生活在你们安排好的都市中，日复一日重复着没有变化没有未来的都市之中，对有所寻求变革的人与思想进行绞杀，这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悲剧呢？
这不过是将人类的思想禁锢在了一个永恒的牢笼中，让他们成为井底之蛙，笼中之鸟。
失去了自主创造价值的能力，也就失去了独立自主的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能力；
失去了对未来的期待，只是一昧沉浸在神明赐予的虚假幸福之中，人类也将失去未来，永远停留在此刻，没有希望可言——
这样的生活，即使再富足，也不过是一种精神上的死亡。
就算有着长达万年的生命，又和只有一天的生命有何区别呢？
在正常的历史进程中，人类之所以能够成为灵长类之长，正是因为他们能够思考，能够创造，能够在对于现状的不满，对于更加美好未来的追求中，超越自身的局限，一点点改造自己，改造环境。
而你为了将一切控制在手中，维持神代的延续，却剥夺了他们的可能性，让他们成为了只能在羊圈里打转的绵羊。
对于所有跃出了羊圈的黑山羊，你也是毫不留情地举起了屠刀，抹杀那些勇敢者的勇气与努力。”
“……”
听着葛温的话，葛温身后的藤丸立香三人默默对视一眼，俱是看出了彼此眼中的诧异——
大家都是刚刚到这个异闻带不久，为什么葛温好像已经对这里很了解了一样？
不过，之前在都市中的那一小段时间虽然没有刻意去探听情报，但是从和奥林波斯人有限的接触中，她们却也隐约察觉到了葛温口中的那些情况，只是尚未明确。
而在葛温身后，被他从藏身的角落中拉出来，并带到了这里的姐弟俩听着葛温的话，眼中却是闪过异色——
虽然他们的父母就是反抗组织的成员，甚至因此而死，而他们也在漫长的生命中，一直为反抗组织提供帮助。
但是，纵然是有着漫长的历史，但是因为不断遭到神明的打压与摧毁，纵然反抗组织存在已久，却仍旧缺乏足够的理论依据。
纵然是已经为此努力了数千上万年的阿黛勒与马卡里俄斯，也只在心中有着这种感觉，却因为这方面的能力有限，难以将之提取为详细的文字与理论，以至于在原本的剧情中，显得言语空洞，依据不足。
而现在，听着葛温的话，虽然与自己的认知有些差别，但是两人却仍旧有种茅塞顿开之感。
只觉得葛温这是将过往悠久岁月中，在自己脑海中盘亘许久，或是灵光一现却没能抓住的想法尽数付诸于言语，将自己心中的郁郁之气尽数发泄了出来。
因此，看着葛温的背影，少年少女的眼中不由多了几分亲近之色，少了几分戒备。
而在神殿上方，宙斯听着葛温那平静声音说出的话语中尖锐的指责，情绪却仍旧稳定。
这位大神并未因为葛温的三言两语就有所动摇——
“在神明的规则下，他们依然可以自由地发展自己的兴趣爱好，可以追求艺术，可以尽情地体会世界的美好，这何尝不是另一种自由？”
“呵……”
面对宙斯这没了新意的反驳，葛温轻笑一声，面对宙斯身上压迫而来，那几乎化作实质的压力，却只如同面对一阵清风的山岳一般，云淡风轻——
“艺术源于生活，也只能建立在生活之上。
你们为他们创造了一个不需要任何付出的完美世界，让他们在其中自娱自乐，却从未让他们真正面对过现实的挑战。
艺术与知识的探索，若没有现实的根基，最终只会沦为一场空想。
就连自己的生活都不是自己努力打造的，而是依靠神明的赐予，这样的艺术就算再绚丽，也不过是空中楼阁，一碰就碎——
唱的再好听，也不过是笼中之鸟的牙牙学语罢了。“
宙斯眉头微皱，额头上的雷霆神纹微微闪动，对于葛温这几乎全盘否定自己决定的话有些不满——
“你的意思是诸神应该放弃人类，任由他们被魔兽杀戮，任由他们被匪盗劫掠，任由他们因为干旱与洪涝颗粒无收，活该饿死？”
“……”
对于宙斯这明显带上了不小情绪的话，葛温却只是挑了挑眉，甚至笑意都更浓了几分——他急了。
摩挲着下巴，葛温打量着身材比之古希腊风雕像更加健壮的宙斯，轻笑道——
“如果不是大概知晓你们的来历，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哪儿来的霓虹神了——
怎么和个二极管一样，非此即彼，不是完全控制，就要完全放任自流？”
“？”
在场某位两位极东人士闻言眨眨眼，对视一眼却都没有对葛温这对自己家乡的锐评发表什么意见——
即便是生活在现代社会的藤丸立香，通过网络也能大概了解到，自己国家的很多人的确都有这种臭毛病。
而宫本武藏，早年更是这种情况的亲身经历者。
葛温也没有停下自己的话语，继续道——
“本体是宇宙战舰的你，应该很清楚精细控制变量的重要性。
而且……
如你所言，你所统帅的众神过去或许的确曾经从种种危机中拯救了人类，人类也的确应该因此感激、赞颂你们的善举。
但你有没有想过——
现在用你规则将人类圈养在这座星间都市中的你，已经成为了另一种形式的灾难？
充足的光照能够让作物茁壮成长，但变成干旱后只会让一切失去生机；
丰沛的雨水能够让庄稼有充足的水源，但过多的雨水就会化作毁灭一切的洪水。
将人类从茹毛饮血的时代拯救的众神是仁慈且伟大的，但是现在的你，是否已经变成了另类的旱灾与洪水呢？
曾经的恩赐，如今已经成为了新的枷锁。
你们消灭了过去的威胁，在停滞不前的时候也已经扼杀了未来的可能性，成为了新的威胁。”
第597章 不是我想做什么，是你想做什么
“你说的或许有些道理，‘适量’无论何时都是十分困难的事情。”
面对葛温的指责，宙斯沉默片刻，却没有继续反驳，声音低沉，宛若那随时可能降下滚滚天雷的阴沉天色——
“每一次的不当，都将带给脆弱的人类莫大的伤害，甚至招致毁灭。
相比起在一次次错误中蹒跚前行，夭折于半途才是更有可能的事情。”
葛温微微点头，并不否认宙斯的担忧——
从现代去看历史，人类的确不止一次在自我毁灭的边缘摇摆。
但葛温却也显然不可能就这样反过来被宙斯说服——
“那让那些曾经用欢呼让你将脚步停留于此的人类变成宠物一样的存在，就是你想看到的了？”
“……”
与葛温对视片刻，宙斯从葛温的眼中看到了一片平静与淡然，清楚葛温不会认可自己的观点。
而宙斯虽然认为葛温说的有道理，但却绝对不可行。
所以，他们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身上的神力波动似乎在缓缓减弱，只是手中雷霆长矛闪动的雷光越发危险的宙斯看向葛温，声音一片肃然——
“那么……外邦的强者，你来到这神殿中将我所做的一切全盘否定，究竟想要做什么？”
这一次，宙斯的声音很平静，仿佛那雷声渐渐远去的天色，但是随着神殿中洒落的星光黯淡，所有人都意识到了，这已经是宙斯的最后通牒。
或许，葛温下一句话说出，这位大神就将挥动手中那雷霆长矛，发动致命的攻势。
“不是我想做什么。”
面对宙斯的最后通牒，葛温却是心情平静，甚至还饶有兴趣地笑了笑——
“是你准备怎样做，宙斯。
虽然你的所作所为导致了这个异闻带的人类几乎失去了希望，但是对比泛人类史希腊神话里那个大淫虫，你已经干的相当不错，当得起大神的称呼。
只不过，现在你这个大家长已经不再是帮助孩子前行的助力，而是成为了阻碍孩子前进的拦路石。
你是准备作出改变，让这些被你所庇护的孩子走向更加光明的未来，还是要执迷不悟，拖着这个异闻带中的千万人一同停滞在虚幻的美好中，而后毁灭在未来更大的危机中？”
如果这个宙斯和泛人类史中的宙斯一样混球，那么无论是把对方拆了，还是用地藏御魂将之变成傀儡，葛温将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
但是这个宙斯的却又在客观上从神代庇护了这个异闻带的人类至今，虽然有所过错，但是却也不能完全抹杀其功绩。
原本，能够劝说宙斯的诸神已经被宙斯毁灭或奴役，作为被保护者的人类显然也不具备劝说宙斯的能力。
而现在，葛温想看看，面对自己这样一位强敌提出的建议……或者说威胁，宙斯会是怎样的反应。
“……”
听到葛温这意料之外的回答，宙斯的眼神微微一动，略感意外。
与此同时，大殿中所有人的目光也都汇聚在了宙斯的身上——
无论是宙斯的支持者，还是宙斯或明或暗的反对者，都默默看着宙斯，都想看看这位大神面对葛温这隐含威胁之意的建议，会给出怎样的回答。
被葛温俘虏，现在被禁锢了全身力量，由宫本武藏用刀架着的阿芙洛狄忒倒是想要说些什么——
区区人类，没有了神明的庇护，连生存都做不到的渺小虫子，居然还如此不知廉耻的想要更多？
只是，任由阿芙洛狄忒的情绪如何激动，她身上闪动的金光却让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众目睽睽之下，宙斯并没有沉默太久，手中的雷霆长矛轻轻敲击地面——
“如果我说不呢？
你准备做什么？”
明明是在讨论奥林波斯人的未来，但是宙斯却连看一眼都没有去看在场的两位奥林波斯居民，只是注视着葛温。
“显而易见地——”
葛温抬手拍了拍身边戒备地看着宙斯的阿黛勒的肩膀——
“站在这些艰难求存的反抗者一边。”
“……”
忽然被葛温搭上肩膀，阿黛勒诧异地扭头看了一眼葛温，见到葛温对自己露出的温和笑容怔了怔，旋即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虽然初见时并不是太愉快，但是葛温刚刚的话，少女却是全都听了进去的。
“然后呢？”
宙斯对此并不意外，眼中雷光跃动——
“将我等众神摧毁，让奥林波斯的人类重新回到茹毛饮血的时代，艰难求生？
而后，在这些人类找到自己的未来之前，就因为空想树被你等讨伐，随着异闻带的毁灭一同走向终末？”
“？”
听到宙斯的话，被封禁神力与行动的阿芙洛狄忒那画着艳丽眼影的双眸不由瞪大，难以置信地看向宙斯——
虽然宙斯的话也已经是拒绝了葛温，但是在她看来却也是绝不可能出现在宙斯身上的软弱。
而在一边，与德墨忒尔一起静静注视着这一切的欧罗巴眼眸中则是闪动着莫测的神采——
虽然同样感到难以置信，但是欧罗巴却是在意外之余看到了希望。
作为泛人类史的英灵，曾经被泛人类史的宙斯摧残过的欧罗巴对于这个异闻带的宙斯抱有不小的好感——
经历过泛人类史宙斯的不当人，对于异闻带这个过分做人的宙斯的……敬意。
因此，可以的话，欧罗巴也希望这个宙斯能够得到一个更好的结局。
只是，她既没有足够的实力，也没有足够的能力，让宙斯改弦更张，是以只能在暗中默默协助反抗势力发展。
而现在宙斯居然表现出了一丝有别于过往不容置疑的软化，虽然很小，却仍旧让欧罗巴不由生出了几分希望。
葛温身后，宙斯的言语中虽然不含什么嘲讽质疑，但是却听得藤丸立香等人心中一阵复杂——
纵然葛温反驳宙斯的话说的再漂亮，他们来到这里的目的，都是为了砍伐空想树，讨伐异闻带。
也即是……毁灭这些在这里幸福生活的人类的一切。
第598章 剑拔弩张与妥协
纵然是已经讨伐了七个特异点与四个异闻带的藤丸立香与玛修不会因此停下自己的脚步，但是善良的少女敏感的内心却难免因此受到影响。
下意识向一旁看去，藤丸立香与玛修却意外的发现，作为宙斯口中那即便胜利了也只能迎来死亡的人，阿黛勒与马卡里俄斯意外的平静，神色没有因此有任何动摇。
比起意外的藤丸立香与玛修，葛温对此却是一点也不意外——
加入反抗组织数千年的时光，阿黛勒与马卡里俄斯就一直被打压，一直东躲西藏，几乎看不到一点希望。
长久以来看不到一丝希望的压抑生活，已经让姐弟二人的思想产生了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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