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想传火的灰烬
第936章 所求之物，取信于人；缘是故人，互相伤害！
轻易做出了先瞒着十王司的决定后，景元却也没有立即拉着飞霄开启将军会议，而是再度将那带着笑意的目光缓缓转向葛温。
“无论最后结果如何，仙舟联盟都会谨记你的付出与帮助。”
纵使还是那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但是话语中却带着几分郑重——
“如此之大的帮助，仙舟联盟必须要有所表示。只是不知葛温你有什么想要的？”
窗外透过雕花棂格的夕光恰好落在他半边脸上，明暗交错间更显其眉宇间沉淀的认真。
但此刻，他目光沉静，唇角虽仍带着一贯的淡然弧度，眼神中却毫无玩笑之意。
只因这件事，往小处说，关乎飞霄这位天击将军与她麾下青丘军的存续和未来；往大处看，则牵动整个曜青仙舟的命运，关系到狐人这一仙舟三大主体族群之一的稳定，更将影响仙舟联盟与葛温这位冉冉升起的新星之间微妙的关系。
民间常言“大恩如大仇”，景元自然不会不清楚其中深意。他指尖停顿，无意识摩挲着茶杯边缘，目光虽未移动，却已将眼前人的每一丝反应收入眼底。
不止是他，就连之前的内部会议中，也多有对葛温这位意料之外的强援、这位得到帝弓光矢认可之强者的拉拢之声——偌大仙舟，绝不能因恩情太重难以偿还，反而与恩人走向对立。
那对仙舟联盟而言，无异于自毁长城。
而且，纵使同样是帝弓司命降下的赐福，但相比他的神君与飞霄的飞黄，如今葛温手中的光矢，对仙舟人来说却更具非凡的意义——
“帝弓以光矢宣其纶音”，这句话对仙舟人来说可不是什么可以玩谐音梗的语，而是切切实实写在诸多官方文献中的，甚至是仙舟对帝弓司命信仰的一部分。
若联盟与手持帝弓光矢的葛温反目……对仙舟的敌人来说，不啻为天赐良机。
问题在于，尽管眼下双方相处愉快、言谈融洽，葛温却将对自身的关键情报守得极严。
仙舟联盟至今连他真正想要什么都无法摸清，纵使是被称作神策将军的景元也不禁有些无奈。
连对方想要什么都不清楚，这可真是令人头疼。
先前救罗浮于危难，独力迎战绝灭大君幻胧，已是谁都无法忽视的大恩；如今若再加上治疗飞霄乃至狐人族群中的月狂症，甚至相关技术可能带来的其他助益——这份恩情之重，就连仙舟联盟也不得不慎之又慎。
若葛温一味施恩而不求回报……
并非景元心思阴暗，实是他身为罗浮将军，不得不比别人多想一步、多看一程。
他的目光仍旧温煦，沉稳如初，静静等待葛温的回应。
“呵……”
听到景元都将话说到这个份上，葛温唇角微扬，似是带着几分得意，与平日里的嬉笑并无不同——
“既然景元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面上笑容稍稍敛去，眼中透出几分认真之色：
“虽然算时间的话，我出身的文明也称得上历史悠久，但因为中间的断层，至今仍处于刚刚踏入宇宙的边缘阶段。”
“如果此次最终成功，”
他略作停顿，迎上景元的目光，
“我希望能够以此换取仙舟联盟的一些帮扶与支援——”
“当然，”
他抬手做了个缓势，声音冷静而克制，
“我并非要求仙舟联盟无条件、无限度地支持。具体援助方案，之后尽可详谈。”
“就这？”
景元险些将这句话脱口而出。
他端起手边的茶盏，借氤氲的热气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讶异。对一个尚未正式踏入星海的文明施以援手，于仙舟联盟、甚至单就罗浮而言，都绝非难事。
“哈哈……小友果真是性情中人，当今天下英才辈出，着实令人感叹啊。”
一道苍老却浑厚的声音自神策府深处响起。众人望去，只见不知何时，烛渊将军怀炎已静立廊下。他身形微佝，白发如雪，目光却清亮如炬，此时正含笑注视着葛温，步履沉稳地向前踱来。
“怀炎将军过誉了，只是略尽所能，做些应做之事罢了。”葛温早已察觉对方到来，转身微微颔首，语气谦和却不失风度。
“许久不见，怀炎将军。”景元笑容舒展，向前一步，熟络地拱手行礼。虽实际相见次数并不频繁，但因某位友人之故，他与这位老将军之间，总比旁人多了几分默契与亲切。
三位将军齐聚厅中，略作寒暄。
景元未多耽搁，将必要信息简明告知怀炎后，便启动玉兆，接引其余仙舟，开启线上议席。
此前，景元却并未请葛温回避，反而自然示意，邀这位“外人”一同旁听。
光幕流转间，数道身影渐次浮现。
几位将军陆续上线，原本神色自然地打着招呼，却在瞥见葛温的瞬间微微一顿，随即敛容正色，气氛无声转肃。
葛温静坐一侧，却也从这短暂的反应中，窥见了几分不同于外界传闻的将军本色。
而后，当景元从容陈述葛温所提方案，原本尚算平和的会议氛围骤然掀起波澜。
争论并非针对葛温本人，而是聚焦于治疗的可行性与后续影响。言辞往来之间，各执己见，互不相让。
未容争论延宕，一道清稳的声音自主位光幕中传来——并未显形，却自有千钧之威。元帅华出声干预，平息众议。她决断飞霄暂留罗浮，配合先期实验、观察疗效，决意当场通过。
既定方向后，元帅转而问向葛温，言及可有所求之物，但凡仙舟拥有，必不推诿。
对此，葛温只是平静答道，唯愿以此换取仙舟对故乡文明的帮助与支持。
话音落下，几位将军目光悄然转变，先前审慎的打量中，终是融入了实质的认可。
元帅默然片刻，继而慨然应允：无论治疾成败，仙舟必施援手，不推不诿——此非交易，而是对友邦挚友的致谢。
临至会议收束，元帅再度开口，平和的声音里含着几分不算隐晦的期许：
“葛温小友，可愿在仙舟联盟领一闲职？进可观政融入，退亦无拘无碍。”
葛温微微一笑，迎上众将目光，坦然应下。
只是在会议最终结束前，葛温还是提出了那个其实早有答案，并且答案如何其实已经并不重要的请求——
“元帅可否现身一见？”
“……当然。”
似乎没想到葛温到最后会提出这样一个要求，元帅沉默片刻才轻声答应。
只是一眼，葛温心中就有了答案——
果真是故人之姿，只是似乎要更胜一筹。
看到葛温露出了然之色，元帅华也不多问，结束了会议。
倒是一旁的飞霄，几步来到葛温身边，毫不客气地搭上葛温的肩膀——
“怎么，看样子你好像还认识元帅？”
“只是发现元帅的容貌恰好与我家乡的一位故人有些相似罢了。”
葛温笑笑，并不刻意隐瞒——
“不过细看之下，却又有许多不同。”
“仙舟说书之中，倒是自古以来就不缺乏这种故事，明明毫不相干的两个人，却是容貌乃至身世、经历都出奇的相似，或是携手相助，或者只是一次偶遇。”
怀炎摸着自己的胡须，笑着说起了一件景元与飞霄这些小年轻所不知晓的事情，
“而据老朽所知，这并非评书所独创，而是确有其事。”
“两个不同的世界中却有相似的人与事，这种事情……居然是真的？”
飞霄诧异地挑了挑眉。
这种事她只是听说，并未查证过——
天天不是在出征，就是在出征的路上，这种事情也只能当做闲谈听听了。
“这种事情，我倒也听一位故人谈起过，当时她说起这件事可是分外兴奋，哪怕已经喝醉了都不愿停下。”
景元也是笑着接话，只是那金眸中的追忆之色却难免带着几分追忆……
“既然联盟已经通过，那我们也就早日开始吧。”
怀炎也对当年之事知之甚深，没有让景元伤感太久，就忽然道——
“不过开始之前，我还要为景元你引荐一位人才，或许还是你的故人。”
“哦？
可是联盟派来整治罗浮丹鼎司的人到了？”
景元闻言，洒然一笑，完全没有自己可能会被分权的困扰一般。
“正是。”
怀炎笑着点头。
很快，彦卿就引着手足末端都带着赤红之色的灵砂与一对莲足不着寸缕的云璃来到了几人面前。
只是，葛温看彦卿的面色，发现这孩子似乎心情不是太好，恐怕是被这一大一小两人给揶揄了。
不过，虽然面色不是太平和，但是彦卿做事仍旧一丝不苟，并未将这情绪带到工作之中。
再看一旁的仙舟名菜……咳，云璃，倒也并未露出什么志得意满之色，甚至在葛温目光扫过来时，赤着双足的云璃下意识立正，看起来倒是更显高了些许——
纵使已经过去了有一段时间，但是之前葛温与飞霄切磋时掠过的剑气，却仍旧深深烙印在少女心头。
葛温心头却略有些疑惑，这小云璃怎么这么老实，一见面就立正了？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之后随便找机会问一下就好了。
“小女子灵砂，见过三位将军，与这位……”
此时灵砂已经不见之前的心累之态，齐刘海下的小脸带着盈盈笑意，只是轮到葛温时却不免多了几分迟疑。
“直接称呼我的名字就好，灵砂小姐。”
葛温笑道。
“嗯，葛温先生。”
灵砂闻言眉头顿时舒展，笑意盈盈道。
寒暄两句，几人完成了手续交接，灵砂这位罗浮丹鼎司司鼎也正式走马上任。
只是，作为司鼎，灵砂刚一上任要做的却并非革故鼎新，彻查丹鼎司中盘根错节的妖王秘传残党，而是配合葛温进行一系列实验——
“如今罗浮丹鼎司中关系本就错综复杂，不知何人可信，何人需换，一切只能放在你身上了。”
景元看着灵砂，很有领导精神地叹息道。
“既是为了罗浮公事，灵砂自然责无旁贷。”
灵砂看似笑眯眯地吃下了这个饼，但却又绵里藏针，看的一旁的怀炎瞥了景元一眼，笑而不语。
“所以，我们第一步要做什么？”
飞霄虽也有察觉，但毕竟是罗浮之事，不便插手，干脆打破这略显古怪的气氛道。
“第一步……
自然是去看看罗浮的丹鼎司究竟是何模样了。”
灵砂轻笑一声，并未看向景元，但却听得景元无奈一笑。
“那看来我今日要充当一下灵砂小姐的锋刃，扫一扫丹鼎司的污垢了？”
葛温笑笑，仿佛未曾听懂灵砂话语中暗藏之意，笑着说道。
“呵……
若是有先生相助，想来定能重定乾坤了。”
灵砂却是掩唇一笑，眼中尽是明媚的笑意……
“至于飞霄你，恐怕就不能跟去了，毕竟你目标太大了。”
葛温对飞霄摊手道。
“那你们去吧，我也正好去见见曜青来人，行程有变，我也需要调整一下计划才行。”
飞霄点点头，并不显失望——
按照她的原计划，回去之后不就可就要出征的。
现在既然月狂有了治愈的希望，飞霄自然也就不再那般紧迫了。
很开，这里就只剩下了景元与怀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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