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树下埋冢
男生思考了一会，他在寻找一个合适的开头。
“学姐，我们昨天在营地里办了篝火晚会。”
“这样吗？那会很热闹吧？”
“不知道，因为我没有去。”
“诶？为什么？”少女的语气有些惊奇。
“因为是一个对我有好感的女生跑来邀请我的。”
电话另一头沉默了一会，随后他听见学姐小心翼翼地问。
“你有拒绝她吗？”
“当然了。”
山见茉季松了一口气，随后听到男生说。
“因为我跟她说了，我有喜欢的人。”
第432章 深蓝色日落
“我跟她说了，我有喜欢的人。”
“诶？”山见茉季惊讶地握紧手机。
按照松枝淳以往的处事风格，应该随手就能拽出一长串借口来拒绝追求者的邀请，为什么他会用这个理由呢？
“这个理由.不太好推脱吧？”少女勉强笑了笑。
这样不是增加了她和松枝同学的关系暴露的可能吗？
“确实。”男生那边传来了踩踏落叶的声音，他正在树林里漫步。
“今天中午我遇到那几个女生了，她们跑来问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被暂时遗忘的忧虑又涌上了她的心头，少女不安地问：“松枝同学告诉她们了？”
电话另一头似乎故意沉默了会，少女的心情七上八下着，男生继续说。
“我跟她们说了我确实有喜欢的人，至于具体是谁，暂时保密。”
山见茉季安心了一点点，男生继续说着。
“我知道学姐现在还不想在学校里公开我们的关系——但是事情已经变成这样了，还有保密的必要吗？”
户松友花和望月遥都知道了，山见家的人也知道了，遮遮掩掩还有什么意义呢？
“.”少女陷入沉默。
今天在学校里，她连一刻都没让自己空下来，因为有那么一点点喘息的时间，少女们的质问就会无孔不入地钻进她的脑海——
“学姐已经幸福到连我的痛苦都不愿听了吗？”
“你那么优秀，什么都有，为什么还要来跟我争抢这一点点的幸福呢？”
“他为你付出了这么多，你到底为他做过什么？”
“就算松枝接受了一切跟你在一起，这样的结果对他来说就算好吗？”
如果时间倒退回户松友花和望月遥连番找上门之前，山见茉季或许会在短暂的犹豫之后同意松枝淳的要求，但是现在的她，似乎已经失去继续向前的勇气了。
而且最近在少女心底最隐秘的角落，总是盘绕着一个有些奇怪的念头。
无论是友花还是望月遥，她们都和松枝同学有着独一无二的深刻故事，甘愿付出自己的一切、不择手段来获取他的感情——她们是特别的，就连那所谓系统的存在都仿佛在佐证这一点。
而她却什么都没有，没有觉悟，没有沉重的感情，没有超现实的助力。
那种曾经面对黑羽心所产生的“平凡感”，再一次从山见茉季心底冒了出来。
她不特别。
自己真的配得上松枝同学吗？即使男生的声音就在耳边，少女依然不可避免地这么想着。
“学姐还是不愿意吗？”电话那头的男生叹了口气。
“对不起”山见茉季的声音格外软弱。
“所以最近你的状态果然不太对劲，是吗？”松枝淳决定问得更直接一点，“是出什么事了吗？”
“.并没有什么事，只是最近在了解家里的情况，我在想，是不是让松枝同学承受得太多了。”
松枝淳抬起头，望着树林上方摇摇欲坠的斜阳，他深吸一口气。
“学姐，我今天突然觉得时间很紧迫。”
“你在犹豫，我也在犹豫，这样下去，我们的感情只会在徘徊中止步不前，被不断消磨掉的。”
“我不想这样，像你爷爷说的，就这么两条路，我们总要选一条走的不是吗？”
“总要有人先迈出改变的那一步，我并不想强迫你，所以就由我来带领学姐好了。”
“等回东京之后，我就会退出乐队。”
电话另一头的少女下意识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想要阻止男生的决定。
但是她开不了口，她没有在家庭和恋人之间选择的勇气。
“学姐也不要再和山见叔叔提我的事惹他生气了，离共通考试还有不到三个月，你专心准备吧，到时候我们一起看看学校，好吗？”
“可是——”少女的话被松枝淳打断了。
“学姐有更好的方法吗？”
山见茉季又沉默了。
“那就听我的吧？”男生柔声问。
“.好。”
松枝淳挂断了电话。
太阳落得更低了，像是要掉进树林里，他低下头，盯着脚旁染着余晖的落叶看了两分钟，随后转身离开。
户松友花守在展馆的门口，看着走出林地的男生，“松枝同学打完电话了吗？”
松枝淳点了点头，“接下来是什么安排？”
“要准备集合了。”少女指向文学之森的出口，人群正向着那里聚集，“小凑老师说先去自动车美术馆，然后就是今晚的营地。”
“OK。”
男生向着出口小路走去，户松友花温顺地跟在他身旁，两人踩着枯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望月呢？”松枝淳四下看了看，没发现少女的身影，有些反常。
“她来找过你，我说你去打电话了，她就先上车了。”
户松友花的步子不大，稍稍落在松枝淳身后，她抬着头，看着那张让自己念念不忘的侧脸。
她没猜错的话，松枝同学肯定是给山见茉季打电话了。
从男生的反应来看，不论顺不顺利，他从学姐那里得到的反馈都不是他想要的结果。正如少女所期望的那样，两人已经开始产生间隙了，她在心里满意地点了点头。
“松枝同学知道吗？听小凑老师说，今晚的露营地是离富士山最近的哦，就在徒步登山的线路上呢.”
如同作恶之后回到现场欣赏结果的犯人，户松友花用轻快的语调向男生介绍起活动行程。少女的温柔嗓音，随着夕阳的落幕一同消逝在树林里，似乎什么也没发生。
绕着自动车美术馆最后转了一圈，巴士离开了山中湖村。
太阳彻底落山，天空呈现一片忧郁而厚重的蓝色，车窗外越来越庞大的富士山和飘渺的云气仿佛一阵幻景，车厢中的人们纷纷举起手机，不断拍摄着。
“这么难得的景象，松枝不打算拍一张吗？”
坐在松枝淳身边的望月遥看向他，男生的眼瞳里折射出弥漫天地的幽蓝色。
“不了。”松枝淳没有摇头，也没有摆手，“没有什么兴致。”
他暂时不想打开手机了。
第433章 傻子和疯子
第二晚，也是回东京前的最后一晚，松枝淳睡在了富士山上。
说是富士山上，其实是进入了真正的山脚——富士山由山脚到山顶被分为十合，半山腰是五合目，二年六班此刻所在的营地则是二合目，标高一千二百米。
“我知道大家可能会想爬山，但是五合目已经封山了，晚上林间可能会起雾，请不要随便离开营地！”
“明天会有专业人士带领大家，想要体验登山或者滑雪都可以！”
刚到达营地时，老师们是这样告诫的，所以大家只好在帐篷周围活动，准备早早休息。
晚上八点，松枝淳走出帐篷，他摆脱掉坂室建的纠缠，然后一个人走到营地边缘，看着面前广袤的树林。
这块露营地是人工开辟的空地，就在公路附近，但是再往外走，就是野生的林海了。男生停下脚步，从背包里拿出月亮椅，坐在一棵高大的松树下。
他可是小凑老师的好学生，当然不打算违反她的决定，只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独处而已。
拿出燃气炉，摆上折叠桌，把手提式的露营灯摆在桌上，将矿泉水倒进锅里，炉火开始燃烧，跳动的暖意随着灯光在黑暗中逐渐蔓延开来。
松枝淳从口袋里拿出一包冲调抹茶粉放在炉子旁，等待水烧开的时间里，他倒在椅背上，仰头看着树冠外的天空。
林间的夜晚并没有湖边那种浪漫闲适的色彩，只有树叶覆盖的深深浅浅的黑，远处的帐篷飘来隐约的人声，层层叠叠的树木之外还能听见夜行鸟类的啼叫，声音空旷悠远。
发着呆的时候，便携锅里的水已经开始沸腾，松枝淳关掉火之后等了几分钟，才开始冲泡抹茶。
“.味道还不错。”男生抿了一口深绿色的液体，给出评价。
一口一口地喝着抹茶，他拿出手机，跟山见茉季的聊天记录依然停留在今天早上。
其实松枝淳很希望少女可以给他主动发点什么，无论什么都好——虽然已经下定决心，但没有回应的主动，总是会让人觉得多少有些无所适从。
就像他现在跑到营地边缘来泡茶，只是因为这些之前没有派上用场的东西——燃气炉、露营灯、抹茶粉包等等，都是山见茉季亲自挑选的。
他只是希望自己回去后如果被少女问起来，可以回答一句椅子坐着很舒服、抹茶很好喝、露营灯有点太亮了，就这么简单。
松枝淳关闭和山见茉季的聊天框，给宫村彩打了个电话。
“喂？淳哥应该还在外面玩吧？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啦？”
少女的声音依然活泼，听筒里有紊乱的杂音，应该是信号影响。
“你在家里吗？”松枝淳听见了《事到如今》男主角的名字，她似乎是在公寓里看电视。
“嗯哼~有事快点说哦，现在正是剧情最劲爆的时候呢！”
“之前说过的退队的事，你们有找到接任的鼓手吗？”
电视剧的声音立刻消失了，彩酱似乎从床上站了起来，“你不是说这学期结束才退出吗！”
“我当时说的是最迟这学期结束。”他纠正少女的说法，“我准备回来之后就退出乐队了。”
“哈？”宫村彩格外惊讶，“怎么这么快？是因为学姐家里的事吗？”
“嗯，我想多给学姐一点信心。”
少女沉默了好一会，松枝淳差点以为是信号断了。
“我知道啦.之前部长有找过一个技术还不错的女孩子，我再问问她吧。”
“麻烦大家了。”他有点过意不去。
“说什么麻烦啦？你可是我哥诶！”少女的声音大了一点，“那等你回来之后再说吧，我本来看剧的好心情都没了”
松枝淳挂掉了电话，又拿起放在矮桌上的抹茶喝了一口。
“已经决定好了？”望月遥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男生回过头，少女站在不远处的松树下，安静地望着他。
“不是早就决定好了嘛。”他看着少女向自己走来。
“我还是那句话，值得吗？”
“值不值得，总要去做的。”
松枝淳转回身，故意用轻松的口吻说，“就像霓虹人一生必做的事情里一定会有爬富士山一样。”
“这是一回事吗？”少女站在他身后。
“你会后悔的。”她用笃定的口吻说。
男生没有回头，“我现在有点怀疑，是不是因为你们跟学姐说了什么，事情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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