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树下埋冢
他并没有多少睡意，干脆就着自己如在水中的遐想，过滤起那些白日里在脑海中浮浮沉沉的念头。
思绪如同沙砾，松枝淳站在记忆的水流中将它们一遍遍淘洗，翻来覆去，最后只剩下了一个问题。
五月结束后要怎么办？
继续和户松友花在一起，会让望月遥失望。
松枝淳回忆起和少女在雪地里的那个吻，从鲜血淋漓的离别到春日里的重逢，都已经是一年以前的事了。
望月已经等了他很久很久了。
男生又想起少女今晚离开公寓前的表情，她黯淡了几分的脸颊不复以往那种可爱的矜持与骄傲，让他不可避免地感到心疼。
和户松友花分手，她的失望恐怕会比望月遥更甚——等到她父母所营造的幸福消失以后，不知道少女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可是好不容易才让那个自甘堕落的少女回归正常的啊。
松枝淳想起北海道那个动荡的雪夜，他想象起地震的余波还没结束，户松友花穿着拖鞋跑上楼梯，踉踉跄跄、磕磕绊绊的模样。
少女那时腿上的斑驳血痕，在他的记忆里鲜明至今。
看着眼前的天花板，男生伸手压紧身上的被子，长长叹了口气。
都怪五月太过暧昧了，他开始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明明还归属于春天，可是温度却开始不讲道理地升高，樱花也统统落了个精光，只留下等待入夏的绿油油叶片，即使穿着短袖上街也不会有丝毫的违和感，从形式上来说，简直跟夏天毫无区别。
五月就是这样模糊了季节，才搞得他也做不出决定……
就这样胡思乱想了不知道多久，松枝淳的脑海中又浮现出少女们的脸庞。
这次的回忆更多，它们不再像流水滑过，而是如同一张张幻灯片，在男生的眼底映出斑驳的色彩——
坐在浴室里的少女、脚底的狰狞伤口，她剪短的黑发在街头的夜风里摇晃，庄园草坪上被风雨冲刷的墓碑，躺在教学楼外的倾盆大雨中、被狠狠踩烂的雨伞……
入睡前的最后一秒，松枝淳合上双眼，勉强捕捉住心中的最后一个念头——
或许根本没有什么五月飞快的预感，只是他想要早点看见六月份的自己，到底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第二天早上睁开双眼时，松枝淳并没有感觉到精神焕发、神清气爽，而是一阵久违的疲惫与困倦。
男生皱起眉头，自己的大脑好像根本没休息多少时间。
“昨晚到底是几点睡的……”
他拿起放在床头的手机，屏幕上显示出的除了刚过七点的时间，还有一个闪闪发光的头像迟来的回复。
“收到啦~昨晚睡得比较早，所以没看到松枝的消息。”
“待会回去之后我就要大吃特吃！”
松枝淳眨了眨眼，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少女的回复时间——早上六点半。
“你今天起这么早？不是休息吗？”
来栖阳世这次回复得很快，看来她真的起床了。
“松枝不是也起得很早嘛，早起的话我就能早点回家啦~”
“我现在已经在公寓底下咯！”
“真的假的……”他这才注意到少女刚刚的回复里说的是“待会回去”。
男生伸了个不算惬意的懒腰，他掀开被子，从衣柜里随便拿了件短袖和裤子，先给自己套上。
拉开卧室的门，松枝淳向着玄关走去，他已经能听到防盗门外传来的轻盈脚步声了。
拧动把手的声音和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同步响起，沉重冰冷的金属门被两人的合力推开，少女灿烂明媚的双眼出现在他面前。
“松枝早上好呀~”来栖阳世摘下帽子和口罩，笑意盈盈地挥了挥手，她拎着的袋子也跟着摇晃起来。
“我给你带了早餐哦~”
没等男生的“早上好”说出口，少女的笑容消失了，她惊讶地张开小嘴。
“松枝看上去怎么这么累呀？！”
她探出上身，左摇右晃，全方位地观察男生的表情。
“是昨晚熬夜学习了吗？你们现在的课业负担有这么重吗？”
“原因有点复杂……”松枝淳的微笑有些无奈，“总之，早上好。”
“欢迎回来。”
第566章 混乱的早晨
拧干毛巾上的多余水分，把它挂在身边墙面的架子上，松枝淳对着镜子观察刚洗完脸的自己。
看上去精神多了，应付一个上午应该没问题。
他走出卫生间，回到客厅，看着在房间里哼着无名旋律走来走去的少女。
“虽然已经说过一遍了，不过你回来得也太早了点。”男生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本来昨天傍晚就该回来啦。”来栖阳世拉开阳台的窗帘，让明亮的光线照进客厅。
“但是公司又让我带后辈上了个电台节目，所以我只好早睡早起，抓紧时间咯~”
“你已经能带后辈了？”松枝淳眨了眨眼。
“那当然咯。”少女走到他面前，骄傲地挺起胸脯。
“我现在可是公司全力培养的下一个当家明星，两张专辑创造奇迹、新生代偶像歌手的领军人物——”
“来栖阳世！”
“行了行了。”男生摆了摆手，“这公寓可住不下这么多人。”
“什么啦！”来栖阳世哈哈笑起来，她转过身扑到沙发上，抱着不知道哪来的猫爪抱枕滚了一圈。
她躺在沙发上，看着眼前的天花板，“家里还是没什么变化嘛，安心了！”
“你是一个多月没回来，又不是一年多没回来了。”松枝淳走进卧室。
“松枝要补觉吗？”少女坐起身，“早餐我放在桌子上了，流心蛋牛肉三明治，记得吃哦？”
“我住艺人公寓的时候，早餐经常吃这个，想着这次正好带给你尝尝呢~”
“我只是换身制服而已。”男生回头看了她一眼。
“你是不是忘了我周六还得上半天课？”
“啊。”来栖阳世的嘴巴变成圆润的形状，“忘记了。”
望月遥是被自己定的闹钟吵醒的，她看了一眼时间，七点十五分。
好困……少女揉了揉眼睛，她掀开被子，随意地扯下身上的吊带睡衣，从衣柜里找到和内裤配套的文胸。
穿上水手服和制服裙，她走进卫生间，对着镜面把海蓝色的领巾环在前襟下，系出一个精致优雅的蝴蝶结。
今天扎什么样的发型呢……望月遥睫毛轻颤，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思考。
“双马尾吧。”她很快做出决定，伸手扎起头发。
双马尾更加可爱一点，对男生诱惑力比较大，松枝好像也挺喜欢。
有段时间没扎过双马尾了，说不定能让他更加心动呢……
想起松枝淳昨晚无动于衷的模样，扎着头发的少女气得跺了跺脚，吵醒了趴在客厅里的猫咪。
七点三十分，平常的早饭时间。
给空空的小碗里倒满猫粮，望月遥站在玄关，弯腰换上制服鞋。她推开大门，拿起放在鞋柜上的钥匙——钥匙圈的吊牌上已经多了一个刻印的猫爪图案。
拧动507大门的把手时，少女的动作顿了一下——她听见门内响起了其他女人的声音。
总不可能是电视吧，望月遥皱着眉推开大门，走进玄关，和坐在餐桌前的来栖阳世对视。
松枝淳端着一份煎蛋培根三明治走出厨房，他把盘子放在餐桌上，脱掉围裙。
“今天怎么没有赖床？我正打算去叫你呢。”
因为多花了点时间打扮，望月遥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她抿着唇在男生身边坐下，打量着对面眼睛一眨一眨的少女。
“这家伙怎么来得这么早？”
“你在跟松枝说话还是跟我说话？”来栖阳世撅着嘴巴问，“这可是我家，我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咯~”
“区区逃兵，还这么理直气壮。”望月遥鄙夷地看了她一眼。
少女睁大眼睛，“我是逃兵？！”
松枝淳从冰箱里拿出大盒牛奶，带着点力度敲在桌子上，发出闷闷的“咚”的一声。
“现在可没时间给你们斗嘴，赶紧吃早饭，吃完还得上学呢。”
望月遥接过男生给她倒的牛奶，“松枝怎么就做了一份？你已经吃过了？”
“因为他要吃这个！”
来栖阳世拿起放在手边的纸袋，她对着少女打开袋口，展示里面的三明治。
面包的外壳被煎到焦黄酥脆，夹层里是蛋黄摇晃的煎蛋和酱汁浓郁的碎牛肉馅，垫在底下的生菜则消解了入眼的油腻，飘来的复杂香气让人食欲大开。
从卖相来讲，确实比装在盘子里的煎蛋培根三明治要诱人多了。
但是望月遥的表情并没有任何波动，她只是哦了一声，然后拿起自己面前的三明治咬下一大口。
少女的嘴巴被塞得满满的，脸颊夸张地鼓了起来，她咀嚼得有些困难。
“绝对……是松枝的……更好吃。”她含糊不清地说。
“谢谢。”松枝淳回到位置上坐下，“不过还是请你吃慢一点，噎到呛到就不好了。”
望月遥点了点头，她拿起牛奶喝了一口，咀嚼的动作才变得顺畅起来。
来栖阳世撇了撇嘴，她没理会少女借机蹭好感的行为，只是把纸袋推到男生面前，期待地看向他。
“松枝快尝一尝，等凉了就不好吃了！”
松枝淳小心地拿起酱汁丰盈的流心蛋牛肉三明治，从尖端咬下一口，他闭上眼睛品味，很快点了点头。
“确实很不错，牛肉很嫩很香，蛋黄的浓郁口感令人满足，调味也很克制，没有太重或太咸。”
“是吧是吧？而且吃着超过瘾的~”少女满意地笑起来。
“之前早上起床犯困的时候，我都会去楼下吃一个三明治，马上就能把我香清醒了~”
“住在城区这点确实比较好。”男生也笑了笑，“吃东西的选择很多。”
“在我们这，想吃个连锁店和便利店以外的早饭可不容易。”
“那我还是喜欢住在这里。”来栖阳世眨了眨眼，“可以吃松枝做的早饭~”
吃着松枝牌三明治的少女抬头翻了个白眼，偶像小姐装作没有看见。
撩人的话又不是只有望月遥能说！
松枝淳淡定地喝了口牛奶，“我可不是给你们当保姆的啊。”
“我也可以做饭给松枝吃嘛~”来栖阳世挽起袖口做了个炒菜的动作。
“那也不需要你了。”望月遥咽下嘴里的食物，“松枝已经吃过我做的饭了，他说很好吃。”
“哈？”这回来栖阳世确实有点惊讶了，“你这种废物小猫也会做饭吗？”
松枝淳叹了口气，给偶像小姐也倒了杯牛奶，堵上她的嘴。
“我们还得上课呢，中午回来再跟你聊天。”
少女做了个给嘴巴拉拉链的动作，乖乖地趴在桌面上，看着男生一口口吃掉她送来的三明治。
吃完早饭后，松枝淳拎着书包推开公寓大门，他转过身。
“那我们走咯？”
来栖阳世站在玄关对他挥手，“早点回来哦~”
“虽然是挺想早点回来，但我可决定不了上学时间啊。”
少女的灿烂笑容消失在紧闭的大门后，男生回过头。
望月遥站在走廊另一边，一手提着书包，一手捋着头发，用有些不耐烦的眼神盯着他。
“快点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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