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爱吃四斋蒸鹅心
只有木下课长问了一句：“抓他干嘛？”伏见鹿随口说：“这家伙有前科也有嫌疑。”然后木下课长‘哦’了一声，就没管了。
源玉子已经是办案老手了，此时依旧觉得日本刑警抓人实在太过草率。不过现在是非常时期，黑道成员经常在街面上挑衅警察，如果不放宽抓人手续，警察就根本没办法正常执法。
堀江圭至始至终都非常平静，他被抓时，让伏见鹿稍等两分钟，整理好货架，这才伸出双手，主动让伏见鹿戴上手铐。
难得遇到如此配合的嫌犯，伏见鹿也给了他应有的尊重，在带人离开时，脱下外套盖住了堀江圭的手腕，遮挡住了手铐。
这就导致伏见鹿的睡衣露在了外面，看上去像是个长得帅的死宅，穿着睡衣下楼找朋友玩耍。
一回警署，伏见鹿就取下风衣，重新穿上，仔细扣上了扣子，以免再影响自己的风评。
三人进审讯室，堀江圭被拷在铁凳子上，伏见鹿随手关门，问道：“知道为什么要抓你吗？”
“不知道。”堀江圭说。
他的皮肤本来就很白，在白炽灯的冷光下，有种死人的苍白感。凸出的眉骨遮住了光线，让他的眼窝下多了一圈阴影。
这几年他似乎受尽了磨难，身上的少年气消失殆尽，只剩近乎麻木的疲惫感。回想起昨晚他试图吃软饭的行为，似乎可以理解，被社会捶打的年轻人，总是想要找捷径。
“现在老实交代，还能算自首。等我说出来，性质可就不一样了。”伏见鹿用审讯技俩施压。
“真的不知道。”堀江圭还是那句话。
“实话告诉你，没有证据，我们是不会抓人的，只会等凶手继续作案、露出破绽。只有百分百确定了，才会动手。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伏见鹿继续施压。
闻言，源玉子恍然，忍不住瞪大了眼睛，想说话但又怕干扰审讯。
这是个好办法啊，暗中监视，等凶手继续作案，再抓个现行，不就人证物证都有了吗？
为什么现在才说？
源玉子怀疑伏见鹿是想偷懒，毕竟监视是个苦活，得24小时不间断轮岗，熬夜是家常便饭，稍微一走神就可能让人跑了，远不如把人抓来审讯轻松。
“不明白。”堀江圭还是那句话。
“非要我把话说明白？”伏见鹿问。
“还请务必把话说清楚。”堀江圭没有丝毫受压力的迹象。
伏见鹿走上前，双手撑在桌子上，俯视着堀江圭，吐字清晰地说道：“大概一周前，一名裁判官在街上被人捅死，没过几天，又有一名议员吊死在路灯上，在同一天，议员的情人也死于非命……还要我继续说下去吗？”
“我不明白，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堀江圭面露疑惑，耸了耸肩。
“有证据证明，人是你杀的。”伏见鹿的语气十分笃定，仿佛警署已经拿到了完备的人证物证，抓人只不过是最后一道手续，随时可以起诉。
“我是清白的。”堀江圭语气平淡道。
伏见鹿的视线缓缓上移，他能清楚的看到，堀江圭头顶漂浮着一行小字。
「60.1%」
「恶癖」：复仇取乐
「清除奖励」：清除堀江圭的罪恶，即可获得Lv5存在感降低
……
伏见鹿在上一世当律师时，曾遇到过一个特殊的案例。
委托人曾是一个普通农民，他和父亲一同被拐到黑煤窑，承受近乎苛刻的虐待，每天工作十八个小时，差点活活累死在黑煤窑里。
好在某天黑煤窑扩产，会计人手不够，工头问煤窑工识不识字，二十多个人，只有他一个人举了手——他有高中文凭，不仅会加减乘除，还会解方程式。
可他父亲不会，因此死在了矿洞里。
没过多久，他爬上了管理层，成为矿老板的心腹，不仅帮忙管账，还帮忙养了一批打手。矿老板为了笼络，把自己女儿嫁给了他。
此时委托人已然翻身逆袭，他每天想的不是花天酒地，而是要找到当初拐骗他们的人贩子，一心只想着为自己、为父亲报仇。
就这么苦苦找了十几年，皇天不负有心人，真叫委托人找到了。
人贩子已经年逾古稀，早就洗手不干了。这人娶了媳妇生了孩子，在一个二线小城市开了家酒店，过安生日子。
委托人带着一帮打手找上门，他当着人贩子的面，先杀孩子，后奸杀媳妇，最后给人贩子上水刑，把人贩子活活淹死了。
由于当时警力落后，黑社会猖獗，所以委托人没有第一时间被逮捕。之后他又犯下了几起灭门案，连杀了好几个人贩子。
委托人的犯案方式十分奇特，在杀人之前，他会故意伪装成贫农，让人贩子把自己拐走，在黑煤窑受几个月的苦，心里一直憋着一股气。等到他忍无可忍，再联系自己的小弟救自己出来，找人贩子复仇。
等到国家严打，他很快就落网了。
当初，伏见鹿问委托人为什么要这么做——既然已经成功复仇了，为什么还要再体验一遍当年的痛苦？
委托人反问他：“你知道复仇是什么感觉吗？”
当时的伏见鹿摇了摇头，表示不清楚，希望委托人能坦白，不要对律师有所隐瞒。
于是委托人继续说道：“报仇的时候，真的特别爽，感觉头皮都要炸开了。”
“总有人说，复仇会让人空虚，但空虚其实是在爽过之后的。”
“这就好比抽烟，第一口烟是最爽的。一支抽完了，会让人爽一阵，接着心里空落落的，还想要再抽一根。”
“所以我杀了一个，还想再杀一个。光是杀人没意思，得杀跟我有仇的，我越恨他，杀起来越爽。”
“你能明白吗？”
“我复仇上瘾了。”
……
眼下，伏见鹿盯着「恶癖」后面的那行小字，心里已有十二分笃定，堀江圭就是凶手。
他跟那个委托人一样，对复仇上了瘾。
好在堀江圭的仇人足够多，大概在他落网之前都杀不完。
“你坦白交代，或许能争取到无期；要是让我们起诉，肯定就是思行了。”伏见鹿威胁完，给源玉子使了个眼色。
现在他们已经有一点默契了，源玉子当即心领神会，扮演起好警察，配合着说道：“堀江君，伏见先生是为了你好……别看他这样，其实他是个内心善良的人，希望你能抓住这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格外认真。再加上她长相可爱，声音没有攻击性，让人印象非常好，唱红脸时基本百试百灵。
“少啰嗦了！他既然不承认，那就别怪我不给机会了！”伏见鹿大声嚷嚷，用力拍打着桌子，尽力扮演一个武斗派刑警。
堀江圭身子后仰，说道：“可我确实没有杀人，既然你们已经有证据了，那就拿出来吧。”
源玉子下意识回道：“证据不方便给你看，我们会上呈给法官……”
“你不拿出证据质询我吗？”堀江圭忽然打断道。
源玉子这才意识到失言，不得不回过头，凑近伏见鹿，小声问道：“我们该不会抓错人了吧？”
“你不是推理出来真相了吗？”伏见鹿反问。
“只是猜测而已啦……”源玉子有些心虚。
伏见鹿其实也没什么好办法，他确实只是想偷个懒，要是能用审讯让堀江圭招供那就再好不过了。
可眼下希望破灭，堀江圭根本不吃压力。
伏见鹿眯起眼睛，忽然露出笑容，拍了拍堀江圭的肩膀，解开他的手铐说道：“那可能是我们搞错了，抱歉，你可以走了。”
“诶？”源玉子愣住了。
第560章 透明人
伏见鹿假装没注意到两人惊讶的反应，径直解开了堀江圭的手铐，领着他离开警署。
源玉子回过神来，以为这是伏见鹿的策略之一，比如说谎称要放人走，等堀江圭放松警惕，突然套话或者突然袭击，拿到关键性口供……
可现在堀江圭就当着她的面走了，临走前还挥了挥手告别，看上去挺有礼貌的。
“就这么放他走了？”源玉子觉得莫名其妙。
“不然呢？咱们又没有证据，他又不肯招供，”伏见鹿顿了顿，双手抱胸：“要是你愿意刑讯逼供，那就两说了……”
“不行！”源玉子立即拒绝，此事有违她的原则：“那是违法的！”
“我能肯定，凶手百分百就是他。”伏见鹿怂恿道：“这样也不行吗？”
“不行就是不行！”源玉子连连摇头：“如果他真的是凶手，我会用合法的方式抓住他的！”
“好！有志气！那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伏见鹿一巴掌拍在她的肩膀上。
“诶？”源玉子又是一愣。
“接下来凶手肯定会再次犯案，你只要盯住他，暗中监视，早晚有一天他会露出马脚。”伏见鹿站在警署门口，裹紧了风衣，现在入秋了，他只穿两件衣服，有点小冷。
“可如果凶手不是他呢？”源玉子下意识问道。
“那你也不亏啊，至少排除了一个嫌疑人。如果凶手再次犯案，你就是堀江圭的不在场证人。”伏见鹿快步走进警署。
源玉子恍然大悟，这不就是鹿君刚才说的‘监视抓现行’吗？
原来放人是为了盯梢，只要一直把人给盯住了，就能有所突破。
源玉子脑海中瞬间浮现盯梢可能出现的三种状况：
第一种状况，堀江圭没有作案，同时凶手也没有再作案，巢鸭迟迟没有出现第五名死者，这就意味着堀江圭的嫌疑很大；
第二种状况，堀江圭没有作案，凶手再次作案了，巢鸭出现第五名死者，案发时堀江圭在源玉子的监视范围内，这就排除了堀江圭的嫌疑；
第三种状况，就是堀江圭去作案，正好被她抓了个正着，一举侦破此案，大获全胜！
源玉子越想越觉得盯梢是个好主意，虽然听起来非常简单，没有什么技术含量，电视剧或者推理小说里都没有出现过类似的桥段，但不妨碍这是个好办法。
紧接着，她就意识到这个办法哪里有问题：“我一个人怎么24小时盯梢？至少要有个人跟我轮岗吧！”
伏见鹿已经走进了警署，摆了摆手说道：“你去找渡边俊或者风间拓斋吧，他俩闲得很，每个月还在我这儿领工资，不让他们干活实在亏得慌。”
源玉子拽住他：“那你干嘛去？”
伏见鹿说：“我开会啊，不得向村田长官汇报啊？盯梢也得做申请报告的好吧！”
源玉子这才想起报告水谷里香交际圈的事情，连忙跟了上来，一起进了会议室。他们迟到时间不算太久，会议只开了一半，正好中途加入。
会议室内的气氛可以用压抑来形容，每个精英刑警身上都散发着名为‘压力’的气场。所有人都沉着脸，连大口呼吸都变得突兀。
村田杏坐在讲台上，汇总各个小组的调查报告。源玉子旁听了一阵，隐约明白为什么大家都如此消沉了。
距离破案期限只剩三天，可警署内连个嫌疑人都没有找到。
再这样下去，特搜课就只能发挥日本刑警的传统艺能，从档案里找个有前科的罪犯当替死鬼了。
真要落得这个地步，东京警视厅肯定不会大肆表彰，大概就是‘破案了就行’，算是完成工作，默默销案，安抚政客，不会有任何奖励。如果事情外泄引起舆论，反而还有丢饭碗的风险。
等村田杏总结完，源玉子都没听到哪一组刑警找到了嫌疑人。
她心底隐隐有些期待，希望村田长官能注意到她，现在她和伏见鹿是唯一一组锁定嫌疑人的刑警。
没准他们现在是特搜课破案的希望！
源玉子攥紧了小拳头，就像是小学生等着小红花，迫切的希望村田长官点名，问她是如何锁定嫌疑人的。
如此一来，她就能当着特搜课所有刑警的面，说出自己完美无缺的逻辑推理，让众人目瞪口呆，搏得满堂喝彩，叫大伙对她另眼相看！
可惜，村田杏念完之后，重新调整了侦查方向，加大了所有刑警的工作量，最后让源玉子补充水谷里香的调查报告。
源玉子连忙站起身，把她这段时间详尽的调查内容背了出来，希望有人能问调查后续。
可她做报告的时候，其余刑警不是在低头发短信，就是交头接耳聊天，就连村田杏长官都在整理桌面资料。众人似乎在听，但看上去没有放在心上。
源玉子有一股深深的挫败感，感觉像是回到了在巢鸭交番当巡警的时候。
好在这种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她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亲自抓到凶手，向所有人证明自己的实力！
只要她的能力足够强，以后她开口说话，就没人敢低头玩手机！
“以上，水谷里香生前交际圈并无异常，但值得一提的是，我在勘察过程中发现了其他疑点……”
源玉子说到末尾，正要讲自己的推理过程，却被村田杏打断道：“大家时间有限，会议结束后马上要去侦查，有什么疑点就写进调查报告里，我有空闲了再看。”
“是。”源玉子回道。
就这样，一场会议急匆匆结束了。
村田杏没说谎，所有刑警都非常忙，接下来三天他们都不打算睡觉了。会议一结束，他们就跑着下楼，进行下一步调查。
源玉子整理了一下调查内容，汇集成报告交了上去。
等她忙完，刚好到了下班点。伏见鹿收拾东西，按时打卡下班，经过源玉子工位的时候，顺嘴问道：“你今晚是去盯梢还是休息一晚明天再工作？”
源玉子还在赌气，她觉得其他刑警都瞧不起自己，心底暗暗较劲，想要独自破案，鼓着腮帮子说道：“我过会就去盯梢。”
“哦好，那今天晚饭不准备你那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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