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东南西望月
来栖晓谆谆善诱。
有一说一，人格面具使跟阴阳师还确实有那么一点相似。
神话里阴阳师总是对抗人类负面情绪化作的鬼怪，他们倚仗的力量源于地方的信仰神与自己百般修行的心境。
人格面具使总是对抗人类潜意识在印象空间被欲望侵蚀的映射面，而他们倚仗力量源于心之海的费列蒙以及自身经过锻炼的心灵力量。
丛雨确实是被吓唬到了。
虽然存在了几百年，但在失去了使命的情况下，她的绝大部分时间都是睡在丛雨丸里，偶尔醒来也是面对神社千篇一律的光景在自娱自乐。
经过了上一次时间线里的相处，来栖晓知道对方的心理年龄并不会比她表现出的外貌成熟多少......
甚至远比一般的国中生更好骗。
当然，这个好骗是建立在能够对她动手动脚的前提之上。
因为丛雨确实是第一次遭遇人格面具使。
这种超出她认知的展开，完全打乱了她的思考。
会让她产生“这家伙是最特别”的想法，然后开始放低姿态进行交流。
要知道在以往穗织神社香火鼎盛的年代，丛雨可都是被当做神来祭祀的。
而历代的持刀者也是将她敬作神明。
丛雨紧张地看着来栖晓，“我不想成佛。”
“成佛”，其实是阴阳师超度鬼怪和亡魂时候的说辞。
来栖晓左手提着刀，右手牵着丛雨走出神社。“放心吧，你以后就是我最好的搭档了，再怎么都不会让你消失掉。”
丛雨低头看着自己被握住的手掌......即便是作为灵体的自己都可以感觉到的温暖，好奇妙，好特别......
如果是这家伙......或许可以成为丛雨丸真正的主人。
她低垂着眼眸，浅绿色的长发随着夜风被一点点吹开，连同那些近似于彼岸花的丝带也翩然起舞。
直到被来栖晓一路带进了偏殿，丛雨感受着周围亮起的暖色灯光，这才如梦初醒。
她近乎于惊恐地看着来栖晓。
她以前听说过，有一些阴阳师喜欢跟特别美丽的妖怪或者式神做一些“阴阳之道”的事情。
丛雨对于自己的美貌还是有着非常清晰的认知......
“不行！”
幽灵小姐突然刹停了脚步，局促不安地望向了来栖晓。
“就算你得到了丛雨丸的认可，就算......就算是这样本座也不可能侍奉你的！”这是丛雨跟来栖晓说出的最长的一句话。
如此说着，丛雨的脸蛋都红透了，转过身就想逃跑。
但她的手被来栖晓牢牢握住——
丛雨这才意识到，抛开自己无法挣脱的事实不谈。
就算来栖晓真的放开她，只要丛雨丸还在对方的手里，她就无法离开对方的身旁。
实在可惜，如果来栖晓再早一个世纪来，甚至不用一个世纪，哪怕再提早五十年来，还没有完全习惯“失去神职”的丛雨都会热情洋溢地称呼他为“主人”，然后以最高程度的好感跟他在生活里迅速把自己的纯洁、恋爱全都交付给他。
但现在......
或许是孤独太久积累下来的怨气，或许是对于来栖晓的异常而感到紧张和不安。
即便知道来栖晓应该是迄今为止最有资格成为丛雨丸的“主人”而非“持刀者”的人选，丛雨第一时间选择的居然是逃避。
毕竟......就算真的认可他是自己的主人。
丛雨丸又能被使用在什么地方呢？
神社和丛雨丸都已经不再被人们所需要了......
“丛雨，来随便聊聊吧。”
来栖晓径直称呼着身旁的女孩。
他似乎对于丛雨的一切心思都了如指掌。
“因为我很需要、我也必须要得到你的帮助。”
丛雨挣扎的力度渐渐变小了，她抿着单薄的嘴唇，亦步亦趋地跟在了来栖晓的身旁。
跟废墟般的主殿不同。
偏殿经过了近乎于重建的大翻新，已经有了相当温馨的布置。
很快，他们就并肩走出了殿宇，来到了参拜神社的道路上。
这时候，来栖晓松开了丛雨的手。
丛雨却下意识地握了上去。
来栖晓扭头看向美丽的“神明”。
五百年间不知温暖为何物，于是渴望温暖又害怕被烫伤......
当初为了“攻略”这家伙别扭的心思可真是绕了好大一圈。
不过现在想来，这孩子最需要的从来都不是什么永恒的承诺或者正义凛然的誓言。
虽然她算不上事无巨细的沉稳与可靠，但确实曾是一位接受过无数人供奉祭拜的神明。
所以比起迂回的谎言或者近乎于欺瞒的诱导，坦诚相告无异是最好的选择。
不管是多么颠覆性的真相，丛雨都应该能坦然接受的。
毕竟......
这孩子当初可是直接住进了天鹅绒房间。
紧接着，来栖晓以无异于“骚///扰”的方式，强硬地抱住了丛雨。
在女孩的尖叫里，他感受着对方不知所措、但还是从心地软化下来的“身体”，如此说着，“很高兴再见到你。”
“再见到？......”
“是啊，我们以前认识。”
“本座......本座才不认识你！你以前也只是站在旁边用手机对着丛雨丸拍过几张照片而已！快点放开本座！！”
丛雨有些恼怒了，她想要用神力直接弹开来栖晓。
但许多年没有接受香火的供奉，作为信仰神的力量早就衰退到即便全力以赴也只能弹碎玻璃杯的程度了。
只是来栖晓的下一句话就让丛雨浑身僵硬了。
“绫，我说过，我们已经认识很久了。”
绫。这是丛雨的名字。
她并不是因为信仰而在神刀里自然孕育出的神明。
只是主动献上了灵魂，寄宿于刀刃之中。
才让丛雨丸经过供奉和信仰的洗礼，渐渐的成为了神刀。
献上了灵魂，也意味着她彻底告别了作为人类的自己。
丛雨，这才是她现在的名字。
但眼前的人类本不该知道那么遥远的事情......
也就是说......
想到这里，好像突然有一道幻影重叠到了来栖晓的身上，一些不存在于这个时间里的记忆正在以碎片的形式杂糅进丛雨的思绪之中。
关于他的体温、气味，声音，还有让人觉得暧昧的只言片语都在顷刻间复苏。
曾经作为香火神的丛雨可以很清楚地分辨到这些情感的本质。
确切的说，拜此所赐，她现在甚至变得能理解“时间轮回”的概念了。
丛雨有些无法理解另一个时间里的自己到底是对面前这个男生爱得有多炽热和决绝，才能让它们跨越比生死更加遥远的距离来到此时此刻。
丛雨眼神复杂地看着来栖晓，然后她小声说。“你真是吓到本座了。”
来栖晓抚摸着丛雨的长发，“毕竟是丛雨亲口说过了，要永远追随我。所以重来一次，当然要主动找到失去了这份记忆的你。”
丛雨觉得有点别扭，但是，她竟然忽然觉得很是安心。
就好像一块悬着许久的巨石终于落地了。
这种强烈的归属感与熟悉感盖过了内心里的迷茫和恐慌。
她像是无可奈何了，终于不再挣扎。
只是遵从着那份来自灵魂深处的悸动，慢慢地抱住了来栖晓。
“本座是丛雨，这把不再被人们需要的神刀的管理者。以后请多多指教，主人。”
有些困难地念出了“主人”这个称谓。
之后好像一切都变得轻松起来了。
丛雨以轻快的语气说，“主人，可不能太过贪恋本座的美色哦。”
话语间，她注意到了来栖晓微妙变化的眼神。
丛雨循着来栖晓的眼神低头看去，只见到自己的胸口完全地贴在了来栖晓的身上——
“这种又平又硬的女孩子有什么‘美色’可言吗？”
其实来栖晓根本没说这话也没这么想。
但丛雨已经自己把整段话都脑补了出来。
254.巫女是神社的必需品（三合一）
终究是下雨了。
先是一点点的雨丝坠落在台阶上，沾染上了来栖晓的头发。
坐在身旁的丛雨抬起了手，但那些从天而降的水珠却穿过了她的手掌，像是崩断了的银线，无力地缠绕在地面。
丛雨觉得纳闷，悄悄用小手去戳了戳身旁的少年。
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穿过去，而是确实地碰到了对方。
指尖传递过来了陌生的、名为“温暖”的感受。
不管几次体验，都会有一种烫伤般的错觉。
来栖晓恰到好处地偏头，看向了做小动作的丛雨。
丛雨立刻惊吓着收回了手，不知所措地看向了一旁黝黑的树林。
神社参拜的路上没有灯。虽然偏殿灯火通明，让周遭不至于完全昏暗，但毕竟是入夜了，四面八方盖着黑影，对视的时候只有彼此的眼睛是明亮的。
丛雨忽然觉得自己的这位主人有些可怕。
明明对方说了只喜欢成熟可靠的大姐姐。
但是根据幽灵......不对，被他带偏了，自己是神刀的管理者，怎么也得被算进八百万神之一......总之根据神的感觉，自己这主人疑似是对自己图谋不轨。
就好像只要稍微不注意就会落入对方的某个陷阱，然后被完全的吃干抹净。
可恶，我又不是人类，怎么要这样想？
丛雨扭过头，发现来栖晓正在看着自己。
她顺着来栖晓的目光低下头，只看到了一双被高帮凉鞋包裹的白白嫩嫩的脚丫，十根脚趾头珍珠似的可爱......这么想会有点臭美的嫌疑，但其实丛雨的这些念想都是根据来栖晓身体上微不可察的变化而生成。
未经人事的女孩立刻感到有些别扭。
她的心乱得像是一团纠缠成球的风滚草。
一方面是作为五百年前老古董的保守思想在作祟。
另一方面是作为丛雨丸的管理者，好不容易在经历了漫长孤独之后迎接了新的主人，那种欢呼雀跃的心情让她感到患得患失。
想要对来栖晓言听计从，又怕他真的对身为灵体的自己做一些糟糕的事情。
就算来栖晓说明了彼此曾经有一段“超越时间”的情感。
但是丛雨终究没有与之相关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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