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臭豆芽
“情绪……确实，不过情绪有时也会有诱导性，反过来说这样反而能让我们更专注在于问答本身。”
医生观察着他的状态。
从坐姿来看非常自然放松，至少看不出对这次谈话有任何抵触……从游刃有余的态度来看，大概也是个非常自信的人。
他又关注到林佳树的身材。
“先生，平时应该有在煅炼？养成这样的习惯应该有很长一段时间了？”
“是的，从两年前开始就一直在保持这个习惯了。”
“有记得是两年多少个月呢？”
“两年零七个月吧。”
“你记得很清楚呢……”
像是寒暄一样的问答。
林佳树面具下的眼睛饶有兴致地看着对方笑呵呵的样子，他清楚对方问这些内容一方面是为了营造放松的氛围，一方面也是为了了解自己的性格轮廓。
真是的……
既然都这么怀疑自己非要沾点心理问题不可的话，那就配合一下吧。
“君度先生，你对今天这场谈话的基调是知情的吗？”
“大概知情吧。”
“好的，那这样的话，我们就试着直截了当一点？”
“可以。”
“那请问你对人际关系有什么样的看法？”
“人际关系，无非就是借由思想、感情、行为所表现的吸引、排拒、合作，领导与服从等一切包括并不限于此的行为……只要不是脱离社会的野人，每个人都会有交际，这需要有什么特别的看法吗？”
“你讲得很透彻。”医生笑着点头，“不过你举例了领导和服从并放在最后排比，你会认为在人际关系里这两者的比重更高吗？”
“只是刚好将它们放在最后说了而已。”
“好的，不过你的话真的是很好的总结。”
“你会更希望我用更通俗点的口吻吗？”林佳树笑了起来，“这样把，人际关系在我看来更像下棋，规则明确，但每个人的策略不同。我倒是更喜欢观察别人的策略。”
观察别人……
隔壁房间里，琴酒在听到这话的时候微不可查地点了下头。
这确实是君度应该会有的思想。
而林佳树面前的医生则点了下头：“观察？听起来你更像一个旁观者，而不是参与者。”
“参与太耗力，而且……”林佳树笑了起来，“更何况大多数人的情绪反应太容易预测了。愤怒、悲伤、快乐，简直就像固定程序一样。”
“所以你更倾向于用逻辑去分析，而不是感受？”
“逻辑更可靠，有些时候，情绪会干扰判断不是吗？”
“但人类毕竟是社会性动物，情感连接是本能需求，难道君度先生平时没感到过孤独？”
医生的话让林佳树顿了一下。
坐姿轻松的他将右腿搭在左腿上翘着，倒是对对方直截了当的问话感到有点惊讶。
琴酒这家伙这次认真得不像话……
他很明显是将自己猜测的林佳树的一些精神状况告知给了这名心理科专家，譬如反社会人格什么的……因此对方在谈话过程中并不是在探究林佳树究竟有什么精神异常，而是为了确认他精神异常已经到了什么地步。
虽然有些无语，但就遂了他的意吧。
“孤独……或许偶尔会有。但就像你说的，这是本能需求，而人的本能是可以克服的。”
“你这话听起来像是在挑战达尔文。”医生笑了起来。
林佳树也笑了：“进化论可没说人类必须被本能支配，难道您认为理性不是更高级的进化产物？”
“理性当然重要，但完全剥离情感的人往往会失去对他人痛苦的共情能力。君度先生，你觉得这是进步还是缺陷？”
“在我看来共情是工具，医生。就像手术刀，用不用取决于是否需要——我有时候选择不用，却并不代表我不会用。”
“有意思的比喻。但手术刀的存在是为了治愈，而不是无视伤痛。如果你明明能共情却选择不用，会不会是因为……害怕被别人的情绪影响？”
“害怕？不，我只是觉得没必要，就像在人下棋的时候不会对棋子的胜负投入感情一样。”
林佳树的话清晰透过气孔传达到隔壁房间里。
琴酒听得终于是冷笑了一下。
看来君度这次确实是坦率了……
所有不相关的人对他而言都是棋子，是用来完成他那杀人艺术或者愚弄的棋子。
“可如果棋子是人呢？”
“医生，你这话是在暗示我缺乏道德感吗？”
“当然不是。”医生笑了起来，他停顿着端起了茶杯，一边道：“说说我的看法吧，如果一个人能理解别人的情绪，只是选择不深陷其中……这是否为好事要取决于他的目的，如果他只是保护自己，那无可厚非；但如果他利用这点去操控他人，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林佳树笑了起来。
他轻轻敲了下自己脸上的面具，声音轻快：“医生，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此刻也在试图解读我，而我也在配合你的期待？这是不是也算一种操控？”
“也许吧。但区别在于我的目的是帮助你，而不是利用你。”
“但如果我告诉你，我根本不需要帮助呢？我只是……比较有兴趣来观察一位优秀的心理医生如何工作？”
“所以你认为你是那种不需要被别人理解的人？”
“……”
林佳树选择了沉默。
而对于对方来说，这沉默似乎也成了一个信号，让他脸上的微笑更真诚了一些。
“我们的谈话就先到这里吧，君度先生。”
“也可以……毕竟只能看着你在那喝红茶，对我来说好像也不太公平。”
“这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好茶叶。”
对方笑了起来。
林佳树从沙发上起身，随即走向了门外。
隔壁房间里看着谈话结束的琴酒将旁边的摄像头给关闭，接着便起身，走进了对面的房间。
“说说看，他具体的情况。”
他在医生的面前坐下来。
“结论就是，君度先生大概率并非是反社会人格，琴酒先生。”
“……”
琴酒眉头稍微皱起。
他不相信这个结论，但还是等着回答。
“首先，虽然君度先生表现出工具性社交的倾向，这种视他人为棋子的情况符合反社会人格特质中的利用性特征，但要注意的是他承认偶尔孤独的状况，与典型反社会人格的完全疏离有所不同。而且君度先生更强调共情的可选择性而非缺失，这更接近高功能自恋型人格而非经典反社会人格。”
“另外他表示自己能够明确识别他人情绪，说明其共情能力并未损失，而是被主动抑制了。”
“再有从刚才的交流里，他所说的比较有兴趣来观察一位优秀的心理医生如何工作能很明显表现出对我专业性的挑战欲，可能更符合智力型自恋的特征。”
“何况反社会人格患者通常也不会费心证明自己能共情但选择不。”
医生的话到这里，琴酒也没再说什么。
不过，在他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什么：“我说过他可能同样精通心理学，这会不会对这次谈话造成影响？”
“会。”医生答道，“如果他用心理学知识优势来进行治疗阻抗的话，对评估造成影响是不可避免的。”
“……”
琴酒没再说什么，直接离开了房间。
而林佳树此时早已来到另外的房间并摘下面具了。
伏特加像个小弟似的在那殷勤地泡茶。
“来，君度。”
“谢谢，伏特加先生。”
“不客气。”
说完不客气之后，看着林佳树坐在那喝茶的伏特加似乎也没什么其他事能做了。
他看着房间的门，想着不知道大哥还要多久。
俩人就这么冷场着。
君度会不会觉得氛围太冷啊？
伏特加莫名其妙的胡思乱想着。
他会不会觉得自己一声不吭是在对他不敬来着？
“咳、那个……君度？”
“怎么了？”
“你那天晚上，真的是跟冲野洋子小姐在一起吧？”
迎着林佳树看过来的询问的目光，伏特加话到这里，声调又立马高了点：“我没别的意思啊！就是想问问你，方不方便帮我跟冲野洋子小姐要个签名？”
“可以啊，不算什么难事。”
林佳树微笑着道。
第488章：打破冷战
自恋型人格障碍，患者通常会具有傲慢自大的特征，会无理地认为自己拥有特殊天赋和特权，喜欢藐视社会规范和他人权利，极度以自我为中心，需要被人过度崇拜，并以利用、掠夺为目的来和他人交往，缺乏共情能力。
这类患者往往极度自我感觉良好。
即便面对挫折或不符合社会规范的行为，自恋型人格障碍的患者也会无意识地用有利于自己的理由歪曲事实来减轻焦虑，从而保护非理性的自我形象和自信心。
而高功能自恋型人格则是具有自恋特质但能维持较好社会适应性的个体。
相对于普通的自恋型人格，后者通常拥有更高的社会地位，有隐藏的自恋需求——虽然同样需要外界认可，但能通过社会认可的方式（如成就）间接满足。
这种表现为智商高、伪装度高、有钱或者有才华的自恋型人格通常人设光环较强，自信优越、具备明显的个人魅力，并且除了更擅长伪装与合理化自身行为以外，他们还能在有需要时选择性地调节自己的共情能力。
“所以，你信了多少呢？”
染着紫色指甲油的女人纤细的手指将诊疗记录放下，她悠然地看着坐在对面的琴酒呵呵微笑。
“在我这里只有信或者不信两个选项，没有所谓信了多少的中间派！”
琴酒一脸冷漠地将烟头按在烟灰缸里捻熄。
他一向是这种态度。
组织里一旦有人被他怀疑是老鼠，他就会一直拿有色眼镜看人，甚至是处心积虑地想要摸出对方的破绽然后一枪把对方给干掉！——除非对方能拿出彻底摆脱他怀疑的证据。
“你的世界里永远都是只有1和2呢。”
贝尔摩德笑着。
她看着手上的报告，内心则是完全认同了这份诊断。
君度从来就不是什么反社会人格……
隐藏的自恋需求从他选择成为名侦探与推理小说家这点就能看出来了，另外擅长伪装与可以选择性调节自己共情能力的方面也是……
这份报告可谓全中。
贝尔摩德低头深思着。
“那位先生给你的命令是什么？”
“秘密——虽然我想这么说，不过这次就算了。”贝尔摩德微笑起来，“BOSS的指令是让我注意观察君度的状况，确认他的可控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