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蜉蝣须臾
他在小龙面前半蹲下来，龙化样貌映在伊南娜如墨玉的龙瞳之中，她满脸鳞甲，看不出表情，但好像因为他的靠近而呆住了，也没有逃跑。
“你是不是还有叫阿耆尼和塔纳托斯的伙伴？”
“是的，你怎么知道？你也是兄弟姐妹吗？”
伊南娜小心的打量着眼前像银龙的青年。
弄明白了，李昂心想。
虽然不明白原理，但是那条金色巴哈姆特似乎把伊南娜变回了“小时候”。
他还真没想到，获取了创世神碎片的龙神，也有身为幼龙的时期。
此刻，她的记忆接续上了刚诞生不久的某个时候。
在她的角度，她本来还在和其他六龙，嗯，应该是水和光龙一起活动的，然后下一秒就看见了李昂。
“我认识他们。”李昂对伊南娜笑笑，尽量展现温和的态度，降低她的警惕。
既然金色的巴哈姆特把她变成这种样子，应该是想要李昂带着她，所以，他不敢让伊南娜乱跑。
“他们跑哪里去了？”
伊南娜总算放下了心，胆子大了些，愿意将脑袋探出灌木丛。
“我也不知道，我带你去找他们吧。”
李昂朝幼年的土之龙伸出手，黑褐色的小龙距离未来身披那尊荣的金色铠甲还很早很早，她还没怎么认识世界，更不知道未来会如何。
但是眼前的李昂的龙爪，那上面的每一道纹路和银鳞散发的气息都让她感到熟悉和亲切，她最后慢慢爬出了灌未丛。
“好。”
迈开脚步，李昂朝万灵栖息地的深处走去，黛奥和伊南娜则一前一后的跟在他身后。
这片繁荣的区域和外面的祖尔汀泽看着类似，实则处处不同，警如随处可见的萤光，先前只是沉在泽地的水底的苔藓和沉积物，而在这里，仔细看去的话，每一点萤光几乎都是具体活动的生命。
李昂穿着靴子踩过小河，惊起半透明芦苇丛中的灵蛙，在水波中，米粒大小的游鱼轻吻黛奥赤裸的脚背，伊南娜则盯准一条跃起的发光大鱼，一口将其咬在嘴里。
前方草甸摇晃，虚影般的走兽快速掠过。
百盛放，食草的鹿和羚羊停下脚步，凝望新至此地的旅人。
枝头绿叶欣欣向荣，栖鸟用利爪在树皮上刻下某些符号，就像是人在书写一样。
李昂耳边，之前的絮语依然存在，只是隐没在了更多的声音里面，那是齐声的歌唱，曲声融汇成更大层面上的乐音，点点萤光升上天空，融入在星河一样背景的天幕中，像是在奏响生命和宇宙的乐章。
在这里，群星的高处，可以看到在伊格尼斯空域天空中一样的光带，这正是万灵的流转轨迹。
这里的一切，都是难以轻易概括其复杂程度的灵，那些走兽飞鸟，具备的灵性不亚于人类，不，甚至可以说，它们就是人类，或者说，在到达灵性的层面，是与非都不再重要，因为一切都在随心而变。
莫非，这就是古巫们的变形能力的真正原理？李昂看向正被眼前一切惊讶到出神的黛奥。
“黛奥，你先前说的，真正的万灵之地是什么意思？”李昂问。
“啊，大巫，是这样的一——”
少女回过神，为李昂解释道，如果按照先前大巫祭用颜料来解释的灵之维度构造，那么现在两人所在的位置，是那些一团团的油彩中央内部的某个“萤光气泡”。
“灵的流转是世界之理，油彩般的区域是最基础的灵汇聚的地方，那里没有什么景观，因为灵只是在按照世界的规则流动。”
“但在其中，有一些灵由于特殊，不会回归最基础的状态，在世界形成的漫长岁月里，这样的灵有许多，他们不会回归于世界，就停留在一些地方栖息起来。在灵的维度里形成了非常特殊的空间。”
“我之前也只是听大巫祭讲述，还是第一次，真的见到如此圣地，全是托了您的福。”
李昂理了下她说的概念，大体明白，现在所在之处和一些神话传说中的轮回之途或冥界很像。
但，他觉得，万灵栖息地之于纽比斯，既不像那些神话中用来表示死亡终点意味的冥界，也不太像表示死中新生的地方。
它更像是在记述“永恒”，即在纽比斯存在过的伟大者们，有着这样一片安宁祥和的乐园。
或许刚刚从身边经过的某个动物就是古代的某位圣人，引领星魂们的神子、古代咒术师们也可能就在其中。
李昂心有所感，指代这些灵的一个宏大概念，应该就是古巫们口中所说的“万灵”了。
“为什么托我的福？”
“因为，能够穿越大门的生者，必须是被万灵认可，本身也达到至高境界的人。我是不够格的。”
第439章：龙龙龙
黛奥所说的标准李昂有些心虚，这说的是我吗？
门可不是他自己开的。
“大门是那条我叫做“白金龙神”的巴哈姆特化身一爪子抓开的啊。我自己的话·——”
“您千万别这么说。”
黛奥急忙道：“超然境界中，您所遇见的一切其实都是根据您自身决定的。大巫祭说，在进入大门前遇见的任何事，都是开门的正常流程。”
“我、我是这么想的，之前的那一段经历，本身就属于您“开门”的过程，是由您自已取得了方灵的认可后实现的。”
“这样吗？”
黛奥不像是喜欢奉承的那种人，根据她转述的大巫祭话语，她的意思是，之前的一切，其实都是因为李昂自身而显现的，那打破大门的巨龙也是由他而生。
“是这样的。”黛奥看着像担心李昂自我怀疑，再度肯定道：“此前修行期间进入超然境界，我从未见过那么多的人和情景的变化。”
“而且，彼界之物平时窥视着灵之维度，但如此激荡活跃也是我平生仅见，那都说明了您的不凡。”
“我知道了，谢谢。”
对于少女肯定自己，李昂还是比较感谢的。
他的认知虽然随着对咒术师能力掌握不断加深，但仍然存在着不全面的地方。
像当初来祖尔汀泽的时候，虽然他得到了很多古代巫术，也在一开始的几个试炼中掌握灵性激活和万灵骚动的雏形，得到了长足的进步，但是他依然没有窥见那幽微之中暗藏的世界真面目。
当时的他，很长时间把大巫祭为首的古巫们当作保留着蛮荒落后习俗的原始部落，什么致幻蘑菇、薰香以及灵肉交融——面对极其年幼的黛奥，他觉得之后无论还有什么也得跑掉，因为这伙原始人似乎越来越极端了。
当然，现在，他知道了许多真相，但依然不觉得那些是什么好的办法，如果当初他就知道超然境界的含义，他也会去尝试用其他手段进入这种状态。
“不过，就算是灵之维度根据我本人来显现相应的幻影，那些情况也够危险了，为什么你一定要跟进来？”
李昂看向少女。
“那是因为，”黛奥垂下首，“我已经被大巫祭指定于您了。”
“这，你不必因为传统啊或者部族仪式什么的就觉得要和我绑定在一起。”李昂说。
褐肤少女低看头，纤细手指抓住衣摆。
“你靠自己就能步入超然境界，说明也不是非得需要我。”
黛奥摇头：“灵肉交融时的极致感官跃升，是一种秘法，它是为了帮助您进入大门。超然境界只是附带，您依靠修习，本来就能进入。”
李昂笑笑：“那现在这样也好，你顺带着来到真正的万灵栖息地，也不必找我来强化什么感官了。”
黛奥扭过头去：“您还需要我提供那些不存在于外界的知识不是吗？”
“呢，是的，如果还有什么需要，就麻烦你了。”
少女一时间不再说话，似乎有了情绪。
李昂挠挠头，老实说，他能一定程度理解大巫祭，却不理解黛奥。
那老头子本身就衰老得不像是只活了常人的寿数，光从他那枯树一样的模样，说他用某些秘法活了两百年以上李昂都相信，尤其是见过欧缇那种特殊状态的人以后，就更相信了。
这样岁数的人，看待很多事情，早就摒弃了常人的道德观念，他会干出安排黛奥给李昂这种事情，李昂从道德和情感上难以接受，但他不觉得特别离奇。
但是黛奥本人，不应该是对他有抗拒之心吗？那才符合故事的常规设定啊。
或者说，她已经被传统束缚，没什么反抗之心，但听到他的话，也该感到轻松，哪怕是无所谓也正常吧，却反而像是违背了她的意愿一样？
李昂不解，不过，他也不打算费太多心在思考这件事上。
来万灵栖息地是要补完咒术师传承，这是系统保证的任务线。
另一面，他希望成为真正的咒术师，或说灵铸师后，就能有解除诅咒的方法了，那是在完成任务后要做的事。
看了看面板，现在文字再度更新，变成了“前往万灵栖息地中心”。
“万灵栖息地的中心地带有着什么？”李昂边走边问。
“能看到什么，那也和您自身有关。”黛奥说。
“继续前进吧。”
走着走着，草原环境突然终结，场景骤然切换，前方是一片湖泊与大河相连的湿润之地，河流滚滚向前，直至入海。
鱼群跟着河流溯游，水兽成群嬉戏，一切都是光芒环绕，恍若幻景。
这种突兀变化的景象，意味着在万灵栖息地旅行的三人触发了某种关联，致使环境发生了变换。
“鸣，水，我不喜欢。”
走到一条河流的浅滩边，要再往前的话，就得渡过这条河较浅的部分，伊南娜看着奔腾的水流，有些不安。
她作为龙族，四足体态也是能够渡水的，但是生来受大地恩宠，普通的水流并不惧怕，可眼前的奔腾河流汹涌不息，她根本没法对抗。
“没关系，我不会让你落水的。”李昂说。
看了看他，小龙稍微安心了。
李昂始终保持着龙化状态，有着利维坦的那部分力量，他脚踩河水，它们甚至不敢去冲刷他，纷纷从旁边让开来。
伊南娜趁机跟上，躲在李昂身后，不被河水冲到。
就在这时，不远处水一溅，一条身形颁长的类蛇魔物纵出水面，游向三人。
它的脑袋探出水面，有着粉蓝相间的鳍和背帆。
这家伙光是看它的样子，李昂就认出了它。
这分明是幼年期的利维坦。
莉维在永夏号上，也没有通过大地之龙领域的类似能力，这显然是万灵呈现的幻影了。
“为什么这儿也有幻影？”李昂小声和黛奥说。
“大巫祭讲过，在这里，造访者经历的一切会综合在一起，形成相应的旅途。”
这还真有点意思。
李昂和伊南娜都与龙祖相关，结合这一点，他们面前出现利维坦也不奇怪了。
“喂，你也是龙，为什么怕水？”利维坦盯着伊南娜问。
“怎么了？怕水不行？”
“可你是龙啊。噗”
利维坦在笑的同时，喷出了一道水流。
“怕水不行？”
伊南娜咬看牙，似乎上了一股气。
“如果说，这里的幻影是根据灵之印记来实现的，那我是否可以认为，我看到的是海蛇之祖和土之龙神最初的相遇？”
李昂咧了咧嘴，这不就是小学生吵架吗？
“或许吧。”
黛奥面色凝重，但也觉得这一幕有些超出预想，神情似绷非绷。
这一幕意味着什么？万灵栖息地给我们看这一幕是想怎么样呢？李昂思索着。
那一边，由于利维坦的挑畔，两条小龙打了起来。
明明是初生的状态，但各自都掌握着世界的根源力量，很快，一边是河水波涛汹涌，一边则是河床被大地之力升起，抵挡对面的河水冲刷。
不过在水中，伊南娜还是劣势太大，很快就被利维坦用漩涡困住，急的嗷直叫。
李昂飞了过去，把她从漩涡里抱了出来。
“喂！怎么让别的龙帮忙啊？！”利维坦在水中急得嘶嘶叫喊。
她看向李昂，骂道：“你是哪来的大龙？！除了不见的龙父，竟然有比我们更强壮的龙族？？等等”
说着说着，海蛇之祖也察觉到了李昂身上的特别气息。
她打量着银龙化的李昂，想了想，对李昂怀里的伊南娜喊道：“喂，光让大龙护着也配当龙吗，下来再打，如果你打不过我，就要让他来饲育我，守护我的巢穴！”
“凭什么？！”伊南娜紧紧抱住李昂：“没有这种道理啊！！”
黑褐小龙急得狂甩尾巴，但由于在水中，她又不愿再跳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