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蜉蝣须臾
黛奥阻挡巢穴吞噬众人势头的一息间，李昂和法琳娜也完成了施法，两条魔龙和两尊龙神塑像共同立起，拱卫四方。
古渊鳄龙和烈焰魔龙，利维坦塑像和阿耆尼塑像，各自朝着各自方位释放出滔天的水浪和火焰瀑流，协助黛奥对准袭来的异物猛攻。
“我这边解决了！准备撤离！黛奥！”
李昂举起永恒新生之镰，镰刃带着无法被夜盖过的一道火星掠过少女头顶，她有些呆愣，甚至没有产生什么下意识的躲闪动作。
接着，李昂将希芙推向传送门，黛奥立刻变回人形牵住她的手。
希芙已深受恶魔影响，灵性的改变程度比芸香族之前还要深，恶魔需要凭依在她身上，要大大去调整她的灵性，所以被唤醒后，她也一直是半梦半醒的状态。
而李昂要做的，就是如当初解除芸香族诅咒一样，切断希芙身上的诅咒。
作为灵铸师的他早已明白恶魔诅咒是正反灵铸术的环扣相合，很快就找到了关键点，在终末之器的帮助下，解除诅咒的同时也切断那灵性之线的联系。
少女顿时软瘫如烂泥的跌到黛奥怀中，她眼皮查拉，刚要合拢，却看到了一颗灿耀是星辰。
啊，是那一招，在矮人王宫里也见过的，应该是奥术师们追求的终极力量吧。少女暗自心想。
御法者，将奥术之力掌控到极致，自身都转化为神迹般存在。
她呆呆的看着这枚恶魔巢穴中升起的暗夜星辰呼唤更崇高的力量，远方好像有无尽的歌声传来这样的声音，她听过，原来并不是她的儿时迷梦。
这些声音曾在漫步于霜天岛的雪原时出现，但随着她来到千塔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她还记得面对魔龙时他们的对话，这似乎是·万灵的声音吧？
少女听着歌声和絮语在李昂身边停留环绕，最后，他和它们的意愿彼此相融，转化为当下的究极魔法。
以御法者为核心爆发出太阳一样的白炽光芒，那枚暗夜星辰好似身化耀变体，裂解之光无死角的喷薄而出，四面八方的彼界之物不论如何强韧和繁多，都无法在这纯粹的白光中存在超过一秒，项刻被还原为基础的元素。
整个巢穴顿时一空，但是更深处，有着更多的腥红触手如浪潮涌来。
法琳娜环绕着火光接住脱力的李昂，和黛奥一同奔向传送门，四人进门的同时解除了魔龙召唤，门扉合上，地底巢穴内的残光和魔力顿时被四面八方涌来的密集缠绕触手吞没在黑暗中。
希芙睁大双眼，看着四周一幕幕好不真实，但又确实存在过的景象飞速掠过，那大多都是关于她的一幕幕过往，少部分是爸爸和来救自己的两位前辈的交谈。
在雪原里和神异的幼狼魔物相遇，双方都带着试探和好奇，它有着魔物与生俱来的攻击性，最后在少女儿时就初具威力的简单法术下蛰伏，一人一兽就此结识，时常在荒野中相会。
千塔城的街头巷尾，没人知道这个将学徒、侍者、工匠服都穿过一遍的勤工俭学少女其实是正式的三大院校生，而旁边那些光鲜亮丽的年轻人，反而只是钱来镀金的初级学院生。
“为什么会看到这些——”希芙捂住脸。
眼睛看不到，但还有不知道哪里来的声音。
“你为什么当时不去欧库特斯当教授！那样就可以给希芙开后门了！”维尔喊道。
“法琳娜，小希芙也是召唤师，我一直觉得召唤龙族是比较厉害的，要不有空我们走一趟千塔城，你教教她？”维尔笑着说。
爸爸，我都在千塔城了你怎么还在操心这些。
希芙咬着嘴唇，周围的异像如潮水般退去，她看到了漫天星辰，听到夜晚的虫鸣和水流声，周围的空气无比清新，这好像是一处环境优美的自然旷野。
“我们回来了。”李昂对希芙道。
黛奥扶着橙发少女缓缓在地上站稳，她好像还没回过神来，一脸恍如隔世的空虚神情。
最后，她把视线摆正，落到站到她正前方的青年脸上。
他轻轻笑了下：“这下算是正式见面了，希芙·陶博，我是——”
“我愿意接受惩罚。”希芙干脆的说。
“什么？”
“伪装身份，欺骗天团“云间漫步”的成员，欺骗您和秩序烈焰团团长，让你们陷入魔龙的威胁中，帮助异界的魔物损害千塔城，我、我……”
刚开口时，还能听出一些少女的清脆嗓音，但说到最后只剩沙哑和干涩。
“其实您，还有法琳娜姐姐，不用来救我的，早晚要接受审判，我还不如就在那下面彻底死去。”少女抓着胸口的衣襟说，李昂和法琳娜对视了一下，都摇了摇头。
“首先要更正一点，你虽然做错了一些事，但是没有你自己认为的那么严重。”李昂说。
法琳娜对她露出柔和的微笑：“这些天我们知道了一些你之前遇到的事情，每件事其实都有你不知道的一面，其实从一开始”
“其实从一开始，我就被泽瑟教授和魔法书算计了对吗？”希芙用极其平静的声音说。
“是的。”法琳娜点头。
李昂既有些惊讶，却又不意外，惊讶是希芙真如之前千面老人记录的影像里那样聪慧，可以说她唯一做得不够好的地方就是被欧库特斯的环境裹挟，过于急于求成了，但这并不怪她，想想她之前的年纪，就算是成年人，能跳出当局者迷的境界，重新审视自己和环境的又有几人？
在被恶魔趁虚而入引导之后，她肯定是能察觉到自己受骗的真相的，但是既然路已经走错，却也无法改换方向，只能走到黑了。
李昂说：“总之，你自身的问题是有，但主要还是恶魔正好在你别无选择的时候算计了你，现在，你有机会重新来……”
“怎么重新来？”
少女咬着嘴唇，话里带上哭腔。
“我已经分不清，到底哪些成就是我自己取得的，哪些是恶魔给我的了。”
她双手紧抱着的身躯，在颤抖中缓缓滑跪到身下的草地上。
“这样的话，这样的话，到头来，我究竟在努力什么，究竟是为了什么啊？鸣啊啊啊——”橙发少女宛如一只受到重创的小兽，鸣咽着蜷缩成一团。
三人也坐到草地上，陪着她用哭声宣泄之前的压抑，黛奥一脸想安慰她的表情，却又对如此歇斯底里的释放有点手足无措。
李昂和法琳娜倒是无所谓，反而笑着对望了两眼。
这种情况，就怕她平平静静，直接开始算计下一步，那样反而说明这孩子的内心真的在卡莉奥和恶魔的夹攻下冷却凝固了。
能够发泄出来，说明她内心还抱有着莫大的希望，正在顺着情绪的奔流而一点点被唤醒。
“好了，你究竟为了什么在努力，还有很多时间慢慢想。我们很快就会需要你提供信息，用来更好的除掉那个恶魔。”
沉默了一小会儿，希芙还是轻声给出了回应。
“嗯。”
第610章：恶魔转化
在星空之下的绿地上休息了好一阵，希芙度过了最早的那一阵情绪激涌，逐渐平静下来，除了仰望陌生的星空，证的望着不远处那繁光点点的奇妙树林之外，还会偷偷打量一旁的李昂三人。
交谈之间，法琳娜会更多的看向橙发少女那边，就是为了在视线交汇时给予她友善的微笑，希望更多的缓和她内心的翻涌。
法琳娜也清楚，对希芙来说，之前冒险中认识了李昂和黛奥，但还没真正的熟悉，她就在恶魔的驱使下做了难以被原谅的事，而正是因为她并非主观邪恶之徒，她面对他们也十分尴尬。
而法琳娜却是希芙父亲朋友的身份，过去几次见面也是作为亲切的长辈，所以龙女巫主动来打破突破口。
当希芙的视线不怎么躲闪，法琳娜便率先走到她身边坐下。
“感觉好些了吗？”红发女人柔和的笑道。
希芙深深吸了一口夜晚微凉清新的空气，略带惆怅，亦有释然的笑道：“很好，法琳娜姐姐，很久没有这么好过了。”
她眼中流露出些许对四周风景的赞叹：“这里真好，以前我读书累了，就喜欢到大自然中，哪怕再普通的环境，和塞满人的教室啊，图书馆啊，魔法塔啊都完全不是一回事，我就坐在这里，都觉得身心宽阔了许多。”
“我也喜欢这里。”法琳娜道，李昂自己没想过魔物培育场建造起来后，会向着一个风景绝美的世界变化，永夏号上几乎所有人也都越来越喜欢这个地方，有时候还讨论着来这边露营过夜。
“这里不是千塔城了吧？之前，嗯，怎么说呢，即便没有那本魔法书的力量在监视着我，我也觉得千塔城有种让人喘不过气的感觉，但这里给我的感觉完全不同，好像万物都在欢欣歌唱。”
希芙终于是放松了些，伸了个懒腰，即便还穿着皱损的野地服，却也显现出姣好的身段。
李昂知道她面板上有着关于聆听众灵之声的标注，代表她所说的并非只是单纯的感受，而是一种确切的能力，只是她还没认识到。
“这里其实是——”法琳娜话音未落，远处火山骤然喷发，那是培育场中土与火元素交融后共同增涨到一个临界点所导致的变化，在将暗蓝夜空照亮的火光中，青铜色的巨牛攀上山顶，赫提雅巨角上扬，如指挥棒一样划出轨迹，用洒落的炽红星光捕捉暴乱的火土元素，将它们正确的引导凝聚，重回大地，整个过程就像是在空中谱写乐谱，密集的星点悬浮天际，就像永不熄灭的烟火。
“那是这里的岛屿之王？如此神骏的魔物，我却感觉不到任何敌意，只有有序的自然和魔力。”
希芙惊讶的看着赫提雅重新没入火山口的背影。
“那不是岛屿之王，这里也不是岛屿，而是一个特别的地点。”
李昂和黛奥从一旁走来。
“我们星旅团的座舰永夏号连接着这块土地，为了不打扰别人，救援是在这里展开的。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回船上聊吧。”
“好、好的。”
希芙脸上挂着一种好像时刻都想找办法道歉和道谢的神情，但是她又找不到话头，此刻从善如流，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带着她从培育场回归，穿越大门时，法师之城的高材生惊讶的在边界来回观察了几次，看到三人都在等待自己，才不好意思的跟上。
李昂大体知道她在惊讶什么，培育场的大门构造不遵循任何传送门的规则，少女无法从上面感知到过往的那种魔力运用，所以感到新奇，好奇心也被调动了。
“真的是在船上啊。”
希芙从过道的窗望出去，看到了不能再熟悉的那些魔法高塔，明白自己确实在一艘停泊在千塔城港口的飞空艇上。
“欢迎来到永夏号，由于不确认你身上与恶魔的联系是否被彻底切断了，我需要你在我们的近处，今晚就在船上过夜吧。”李昂说。
法琳娜轻笑道：“真是强硬呢。”
“没有，我明白的，还要感谢您不计前嫌救下我。”
希芙的视线在李昂和黛奥脸上来回移动“你是维尔的女儿，我怎么都会救你的。”李昂果断说道。
“是爸爸的原因我理解，我一直相信他那些故事应该大部分都是真的……”希芙轻声说。
“那小部分一听就是虚假的内容，应该是他对自己的夸张吹嘘吧。”李昂说。
“这，确实是的——”希芙不禁浮现出浅笑，李昂和法琳娜则是相视而笑。
氛围轻松了些，橙发少女恭敬行礼：“虽然是蒙父亲的庇佑，但依然是李昂先生和法琳娜姐姐还有黛奥同学在绝境中提供了帮助，即便是我都知道，就算诸位是高阶空骑士，把我带回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希芙一脸恍惚，她的理智能分析现状，但是束缚她好几年的阴影就此离开，她还是没有实感。
“叫我李昂或者团长就行，”李昂一如既往的交待，“当然，我现在还临时充当三校共济的特别教授，你不习惯的话，喊我教授也行。”
“大巫还真的进入了教授的状态呢。”黛奥吐槽道，“别说，天天教一群在千塔城外可能是一副天之骄子的狂妄姿态的年轻法师，把他们唬得一愣一愣的，这种感觉还是挺好的。”李昂说。
希芙也有些发愣。
李昂又对她道：“好了，先给你选房间，我还有不少话想问你呢，警如你对恶魔知道多少。”
“学识浅薄，几乎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李昂领着希芙在团员们的房间附近挑好房间，又把她叫到休息厅坐下，少女就像经历了一场漫长的大梦，从体力上来说还尚显充沛，所以他不会那么轻易放她回去。
希芙从自身的角度阐释了她的认识。
当签下契约后，魔法书再也不装得那么“通情达理”了，它的言语从威逼利诱开始，最后转化成了直接命令。
本就是天才召唤师，希芙能感知到，那原本和魔力建立魔力联系的机制被具备她无法理解的强大力量的魔法书反过来改写，成为了控制她的方法。
后来，就算再愚笨的人也能知道，与她契约的并非什么异界魔物，更不是如同魔龙那样的高智能的魔力维度生命，而是某种更异质化、更邪恶的存在。
毕竟她选择签订契约，也是在学业的巨大压力、相伴长大的魔物死亡、生命受到威胁的三重影响下，等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知道自己是被算计了，只是之前她已经没有选择。
“利用魔法书的力量只是饮止渴，我辜负了父母的期待，不，不如说，从一开始我的想法就不对。”
希芙低着头，自我审视：“我想要回报他们，又清楚的知道自己的才华应该是高于平均水准的，所以，我抱有太不切实际的企图了，我都不止是想靠自己站上千塔城顶端，而是想要尽早尽快，在自己二十岁之前达到这个成就。”
法琳娜耸了耸眉：“这确实是，很有野心啊。”
李昂莫名的听出一点龙女巫的吃味，毕竟她在这艘船上是最年长的，而希芙是年少的天才，脑袋里想的东西，在旁人那里是狂想，在希芙那里还能算上是有迹可循，光这一点就让不少人难以接受了。
“但我又不是真的足够优秀。”希芙又道。
“你确定吗？”李昂失笑。
“千塔城不缺天才，在真正的天才面前，我遇到过的困难和苦恼都是轻描淡写的小问题，我彻底的错误在于，在认识到这一点后却不愿意承认，我想，这才是我当时接受了恶魔魔法书契约的原因。”
希芙就像是没感情的机器一样审视自己进行评价，李昂看了看一旁的黛奥，比起年长者法琳娜通过见识来获得的接受能力，黛奥这位凭着本能和灵感同样达到7阶的古巫天才，可以说和希芙是完全相反的存在。
若不是有足够清醒的大脑和理智的思维，根本无法如此评价自己，李昂甚至觉得，希芙可能更适合阿肯纳学院。
“好了，我清楚你对恶魔力量和自己的认识了，那么接下来说说你对卡莉奥知道多少。”
恶魔之力是灵铸术与逆灵铸术的玄奥结合，就算有所感觉，希芙也只能说个大概，具体的原理不可能知晓。
所以李昂让她讲讲另一部分。
“我后来便明白，教授在利用我，她是想要通过那本魔法书实现某个目标。而我只是让魔法书连结的那个存在能稳定停留和物质维度沟通的媒介。”希芙说。
“她怎么挑上你的，是把魔法书放在学生宿舍，让它自己挑选吗？”李昂问。
“这我不知道。”
“那她想要什么？”
“具体的我无法阐述，以她的能力和地位，必然是寻常的高阶法师都无法触及的非凡境界。不过我大概清楚，她和那个存在，也即您口中的恶魔的合作目标分为几块。”
“你说。”
“第一，是寻找某个非常神圣的地方，黄金之国就与此有关，她们一同密谋，哪怕那些魔龙都被她们利用了。”
“我知道了，她和这个恶魔也想找创世之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