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蜉蝣须臾
“别想这些有的没的，来吧，她需要最亲近之人的支持。”
李昂对维尔招招手，朝着自己团员迈步，这回金发男人没有迟疑的跟上，且在梗着脖子试图找到女儿的位置。
少女们带着各种表情让开道路，逐渐让握着秘契骨魔杖的希芙的身影出现在走来的四人面前。
希芙好似陷入思考一般，正微微侧着头看向某个方向。
看见女儿，维尔也加快了脚步。
当李昂和维尔靠近，希芙也有所察觉，但是她像是受到惊吓一样，侧移着跑到了李昂身后。
这个举动让大家都是一愣，老父亲维尔倒没什么受伤的表情，反而是打量起女儿，为人父母，首先在意的是她是不是出了什么状况，看到她身上没伤，精神好像也还行，就没有太大反应。
“团长，我有话想说——”
希芙揪着李昂的法袍。
这一举动看上去有些亲昵，这倒是让维尔眉毛一耸，旁边的法琳娜和基坦面色一紧，基坦悄悄指着李昂，看无声说话的口型大概是在讲：“你小子能不能别下手那么快？”
“说吧。”
李昂转过身，面对希芙。
少女脑袋一歪，正要开口，却露出极致惊讶的表情。
她握紧魔杖对准李昂的手腕如遭雷，抽动几下，手掌松开，魔杖从掌中脱落。
眼中神光散去，释放完天命眼的李昂立刻开始灵铸术解咒，一道腥红缓缓从少女身上剥离，她也脱力般朝地面跌去，被快速冲过来的维尔托住。
众人惊疑的做好战斗准备，甚至佐伊、莉莉、梅露娜已经对腥红之雾出手，一切却都从其中穿过。
这片腥红瞬间散逸消失，某种灵与魔力激活了整片区域，脚下的地面开始耸动，本来只像是环境背景的那些棘刺全都“活”了一半，相互绞缠，形成一根根在地面滑动的可怖腥红触手。
纵然听法琳娜提前说过一些情况，维尔也为这些怪物的出现惊讶：“这是什一一”
“%*&！（@——凡人，你的狡诈，在佐西亚一派当中，也无人能够比拟了。”
一个声音似乎响起在众人的心底，盖过了所有的喧嚣。
“是你太蠢了，恶魔，希芙不会这么称呼我。想用她来刺杀，你不先做好功课吗？”李昂道。
高空中，御法骑士们紧握缰绳，盘旋着看向地面越来越多的腥红触手，抛下魔法攻击，但猛地活动起来的触手多到宛如海洋，这点攻击纵然破坏了一部分，却对整体杯水车薪。
李昂双掌外推，腥红之手高举，解咒的魔力往外打出，接触到他灵铸术的触手顿时开始瓦解。
虽然不知道卡莉奥用什么手段将这位恶魔的力量用来给自己重塑身体，但李昂从她那里窃取到那种镜面灵铸术，其中就蕴含着这个恶魔的力量运转形式，李昂可以藉此来反制对面。
“掌握我等力量的越者，竟然可以窃取我之法术，不能让你继续存在于这个世上。”
剩余的触手开始盘结，压缩，逐渐聚拢成一个人形。
“那就是卡莉奥背后的恶魔吗？！”
莉莉深吸了一口气，周围毁灭波动浮现，她开始了变身，只是速度比有着灵性激活的状态要慢许多。
由于她躯体强韧，根本没有使用局限，李昂给她加持上增益，让她加快变身。
当变成触手挪走的棘刺将原本的地底空洞地面显现出来，众人才看到，整个土地已经遍布黑色的网络，宛如某种黑色液体渗入皮肤血管流向四面八方一样。
“是彼界的黑泥！”黛奥立即道。
在油彩般的灵性维度外侧，李昂和黛奥直视恶魔所被放逐的区域时，看到过这种黑泥，它们正折射着彼端世界的力量。
在黑色网络的中央，黑泥已经汇聚成宛若泥潭的一个片区，其中魔力和灵完全无序，正以众人无法理解的形式传输力量给空中的腥红人形。
“佐西亚的兵器，也是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东西。”恶魔继续说道。
佐西亚的终末之器能够产生不仅仅是战斗力的效果，这一点李昂之前已经知道了，现在来看，即便是同族也惧怕着这位晨曦之星的力量李昂同时祭出永恒新生之镰和绝对否决之枪，两把神兵出现，立刻吸引了之前没见过此物之人的目光，而后者已经开始旋转，在汇聚终末之风的同时，瞬间发射。
长枪里已经装配了熔聚法则，它的技能也变成了【无定启示·裂解】，具备对物质的破限破坏力。
终末风束毫无滞碍的穿透腥红棘刺的人形，把还在构建的恶魔身躯击碎，终末红莲随即燃起，将那些残骸烧尽。
黑泥泥潭剧烈涌动，那个声音依然存在。
“或许，你是某些家伙的棋子，想用来让那家伙重返于世？”
你说什么？
李昂皱眉，恶魔说的话他有些在意。
但是镜面恶魔没有再回答，而是激起黑泥穿透了物质维度的界限，顷刻间，整个空间的魔力秩序瞬间紊乱，那些依靠魔力飞行的奇美拉带着御法骑士纷纷下坠，整片空间充满了魔物惊慌的吼叫。
第633章：镜面恶魔
“那些东西，是暗元素？”
安姐苏周身萦绕着暗夜之狼的影之斗披，她察觉到自身力量和那淤泥有些相似，但是又有许多不同，只是以现在的她无法辨析。
“恐怕那才是真正符合“万物湮灭之残渣“形容的东西。”千面老人道。
正是千塔城的学者最早作出了最广受接纳的光与暗元素的定义，世界创生时的余晖，万物湮灭的残渣，许多身缠暗影的事物都符合这个定义，而彼界的黑泥，它们的存在就像是在诠释这个概念本身。
黑泥涌动蔓延，其自身就像是带有巨大的引力，众人纷纷察觉到一股强大的吸力在拉扯自身，若是完全被拉入其中，那必然没有好下场。
所有人都在用尽全力反向奔跑，李昂身边，炽翼飞龙支撑着亮起龙瞳的法琳娜，她强化飞龙的力量，让其主要帮助抱着女儿的维尔站稳，星旅团那边，有小牛将盾牌插入地面，一人的蛮力拉住周身的所有伙伴，再加上多萝西释放的藤扎根地面，反而是最好抵抗牵引的。
而那些未曾预料到眼下异变的御法骑士则艰难的御使着魔物与引力对抗，但是那滚动的黑泥好像还在干扰着人的思绪，魔物更是神智几乎被压制，难以清醒，无法发挥出力量来。
已方阵列前方，利维坦和安娜斯塔西娅摆开庞大的身躯，前者用波涛冲刷黑泥，阻挡其蔓延的趋势，后者则在冠角汇聚光华，直击地面，引发震动，破坏黑泥和大地的连结，“李昂！加速！”
佐伊和莉莉看向李昂，他的速率掌控能解决眼下情况，但是他周身却腥红光芒环绕，看似是有恶魔的力量在影响。
母女二人飞速对视一眼，共同出击，佐伊展开紫金龙翼，手掌穿过星辰之光化为龙爪，莉露莉丝撩出缠绕毁灭之力的龙爪，一同打击在李昂周身的腥红光谱上。
灵性震动自两人的攻击处炸裂，来自造物主的力量撼动恶魔的影响，扩散出剧烈的魔力爆震，李昂也从迷蒙中清醒过来。
“谢了。”
他深吸了口气，握紧奥利哈克，但施法极其困难，宛如陷入泥沼。
对面的恶魔看来精通的全是弱化和蛊惑类的能力，认知反转、力量反射、重力牵引一、施法阻碍李昂闭目凝神，启动龙化升格，让沸腾的龙血提高对魔力的掌控，以施展之前得到的秘契力。
强化后的魔导潜士具备秘契力爆发的能力，李昂法杖一顿，幽绿魔光快速四散，开始掠取对环境的掌控。
整片空间被深度的侵蚀，这也是当恶魔开始干涉世界时，常规施法难以施展的原因，但秘契力的特性，让李昂夺回了小范围的一片空间，在这个瞬间，他立刻完成了神智超越施法，速率掌控调到正向，加速领域的边界顷刻扫荡全场，将友方单位全部笼罩其中。
被拉扯的法师坐骑们立刻双眼圆瞪，加速状态下，原本昏沉的意识相较于之前也清醒了不少，它们纷纷挣脱黑泥束缚，振翅起飞。
“定位已发送，权限申请，奥能自衍天轮一一逻辑门过滤湮灭炮已锁定，威能完全解放！”
高空中响起一声清喝，骑乘天王奇美拉的湛蓝魔剑士高举一根魔杖，其上金环交错，彼此相扣，但转动时却不相互影响，其上的奥妙魔力正连接着空间的彼端。
“这是和我们密斯特瑞姆类似的歼灭攻击，大家后撤！”基坦提醒道。
他话音刚落，众人看见天王奇美拉旁边降下一个魔法飞盘，踩在其上的是魔海旅客米坎迪·法奥，这个青年男子外表的六芒议会成员则抬起手腕，其上的手环则是以太净萃井的权限道具。
“六芒议会四角决策，将用最大出力封锁未知维度之门。”
米坎迪的手环同样发送信息，刹那间，天空已经被两种色泽的光芒填满，那纯粹无垠的浩然力量穿梭空间，远比李昂的临时权限威能更强。
凄烈的纯白以太净灭炮，溃压的紫色逻辑门过滤湮灭炮，从魔法圣物发出的打击成为两道贯穿天地的光柱，直接贯入黑泥中央，反冲升起的高阶魔力瞬间气化泥土和岩石。
彼界的黑泥在光芒中坚持了一会儿也被烧成了细微粒子，散逸成单纯的暗元素，不具备那些未知的特性。
“我们的奥能自衍天轮，通过无数法术单元，将普通的魔力累积升格成奥能，这份成就是阿肯纳的骄傲，而将其用作武器攻击，也只不过是理论的实用而已。”一个阿肯纳法师说道。
在更看重研究魔法理论的阿肯纳人眼中，研究魔法不是为了将其当做武器，但是真要制造武器，以高深理论为基础，也能高效的产出。
他又说，所谓的逻辑门过滤湮灭炮，就是用称作逻辑门的法术单元，将威力超凡的奥能一道道细化为针对受击者内部构造的破坏，达成高效的湮灭效果。
“密斯特瑞姆的以太净灭炮，就野蛮和浪费得多。”
“呵，更纯粹原始的魔力，根本不需要那些哨的用法。”一个密校法师说。
两道光芒持续不断地烧灼，落点中央的地面开始下沉，变成陷坑，但引导法术的两个六芒议会成员依然没有停止施法，他们代表的两大集团的意见相同，既然确定了这不是欧库特斯的阴谋，那对于位于千塔城地底的彼端威胁，就要以最大力量消灭，纯净的光亮扫除了地底的阴，众人心中那股压力骤然一轻，感觉战斗应该结束，开始三两交谈起来。
“李昂，永夏号上能装这东西吗？”佐伊拉着李昂的手问。
“不能。”
“想想办法嘛。”
“是啊，想想办法嘛。”莉露莉丝也跟着说。
李昂脑袋一痛，揉着眉心说：“我又不是神仙，这种规模的舰炮，怎么可能啊。”
他开始应付胡搅蛮缠的母女二人，无奈看向旁人，但很多伙伴都为这光束的降临而感慨，没怎么注意这边。
梅梅的水蓝双瞳因为魔法光芒而闪亮无比，她口中轻声低语：
“千塔城没有毁灭，这样的力量也能维持世界的延续吧”
“唔。”金发男人怀中的橙发少女动弹了一下，睁开眼睛。
映入眼中的是本该在遥远霜天岛的父亲，少女愣了一下，视线看向旁边，即便环境光亮无比，但是李昂和星旅团的身影让她反应过来，自己没有昏迷太久。
“小希，你一一”
维尔刚刚开口，少女就转过脸去不再看他，在李昂的角度，发现希芙眼眶已经完全染红，抿着嘴唇，却开不了口。
李昂松开一手一边按住的两个脑袋，走向这对父女。
看他过来，希芙挣开父亲的怀抱站起身。
“前辈，对不起。”
少女喘了口气，让自己没有哭出声来，但比起看见父亲的脆弱，现在她较能维持住平静。
“我贪图禁忌的力量，一直试着研究魔法书中的恶魔告诉我的法术，正是我最早的召唤术，将它更多的引入物质世界，因此，它也对我的灵性有着更深的掌控力。”
维尔皱眉看向那被歼灭炮轰击的场地中央。
“如果没有我接触恶魔的力量，就没有千塔城的这次灾难。或许，您没有把我救回来，让我就此死在这地底深处，才是我应有的结局。
李昂沉默的看了少女一会儿，轻叹道：“其实，你心里也清楚，就算没有你，恶魔也会依托于别人进入这个世界的。主要推动它从彼端穿越而来的是卡莉奥，那本魔法书早晚会被她发现。”
“但你确实觉得难辞其咎，我觉得，那是出自其他的原因，对吧？”
橙发少女静默下来，她表情挣扎，似乎只要道出真相，那就是将真正的自己完全揭开在李昂面前。
“小希芙她从小就一一”
“爸，你先别说好吗？维尔一开口，预判了他行动的希芙就出声阻止了，而维尔像是知晓女儿性格，耸了耸肩，知道这时候不让她自己说，那她之后会怨气巨大。
“我亲自告诉前辈，我的，可笑之处。”
希芙抓着衣袖，身体泛起微微的颤抖。
“其实，你或许会觉得我很可笑，我意识到魔法书连接着异界存在，那是某种强大到我无法想像的个体，这个时间点其实非常早。”
“但是，我心里觉得，我或许能够征服它。当然不是说用力量击败它，而是运用信息差，来使其成为我的工具，我力量的来源，就像我过去克服那一个个不可能的难关一样。”
少女此刻露出的是凄然的笑容。
“事实证明，我的高傲只不过是一厢情愿，我的能力比起存在了数百年的卡莉奥教授，根本就只是脑子稍微好点的凡人罢了。”
“前辈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看不开法厄同的事情吗？”
“我并不善良，被恶魔陷计夺取了对方的“天赋”，我虽然有负罪感，但更多的是，我不允许这种事情。
我不充许自己要靠这种手段才能往前迈进“我也不允许靠杀掉初级学院的学生来获得名声，最后还成了恶名。根本不需要凭藉这些，以这种理由践踏他们的生命，只会让我显得可笑！”
李昂看着眼前明明内心善良的少女，将自己形容成傲慢的形象，叹了一口气。
“据我所知，维尔肯定不是精英教育的拥是，是什么让你非得维持一个高傲天才的形象呢？”
李昂的话似乎连希芙口中的高傲自己都否定了，少女雾时呆住。
她张了张口，却无法组织语言。
“希芙，抱歉，我竟然不知道，你一直在这么勉强自己。父亲的手掌搭在肩头，少女的神情顷刻崩塌，历经几次勉力维持失败，她终于变作豪大哭。
“我、我，对不起，爸，我让你和妈失望了，我只不过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召唤师，我做不出任何伟业，我还惹了大麻烦！”
维尔凝视着女儿，认真恳切的道：“我从来没觉得有任何失望，虽然我们过得不是很富裕，但你这个岁数就已经达成了卓越境界，我一直非常骄傲的。”
“但是，你，是因为我，因为有我，你才没办法和李昂前辈，和基坦叔叔，和法琳姐一样，自由的翔在蓝天，我想连你的那份也一起一——”
维尔上前抱住泣不成声的少女：“我从来没后悔过。”
拥抱了短暂的一阵，他又扶着少女的肩头，拉开她，认真注视她。
“其实，因为他们都变强了，所以大家觉得我如果不回归家庭可能也会变那么强，其实我自己在旅途末期已经察觉到了，我的天分着实有限，陪着他们走到那一步已经是极限了。”
维尔对着李昂，以及从刚刚开始注意这边的基坦和法琳娜点了点头。
“他们信任着我，觉得我还能继续迈进，但我知道，再往后就要很勉强了，我才觉得，比起更需要一个父亲的你，我自己再多往前走的那点路根本没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