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散人
听完后，车底国君瘫软在地，这位扬言要成为盟主的君王涕泗横流，但终不过被一刀剁死的命运。
……
需要悉多去单独覆灭的是位于恒河上游的等乘国，这是众友仙人昔年为王时统领的土地。
在王城之外，众友仙人的孙子站在城门口，他披着一件粗布制成的“王祂”，手里拿着一顶金子作的王冠，他看上去早已等候多时。
当悉多到来之时，这位君王笑着说:“我早已知道你的来意，不过，我已经将婆罗门和刹帝利们全都遣散，你要杀的话，尽可以在我的身上发泄出来。”
悉多尊重他的意见，跃入云中奋力砸下金圈，将等乘国的首都一并砸成天坑。
……
马祭的最后一个目标是阿逾陀国。
十车王早已经退位，现在继承阿逾陀王之位的，是名为罗什曼那的青年。按照血缘计算，他该是罗摩的弟弟。
这位年青的君主召集了所有的军队，同时试图对悉多晓之以情。
但悉多只是平静地拉开了取胜弓。
阿逾陀国的城市大多连成一条直线，当找到一个合适的角度，就能一次性将其全部夷灭。悉多这样想着。
不知何时，她杀戮的对象已经从确实该死的贵胄，扩大到所有的统治阶级。
到后来，哪怕是因正常经商而富裕的吠舍，兢兢业业做活的首陀罗，也被她一并扫平。
至于现在，悉多已经不再考虑那么多。
她感到无比的轻松，就像是痛饮了最好的苏摩酒那般。
嘎吱，嘎吱。
取胜弓宛如满月。
青色火焰一闪而逝，罗什曼那绝望地闭上了眼。
砰——
沉闷的声音响起。
罗什曼那惊讶地睁开眼，看见一根青灰色的铁棍正斜斜地插在地面上，将那支箭矢砸入地底。
呼——
狂风一阵吹过，一只猴子出现在战场中央。
他的身影连续闪烁了两次，战场中央又多了两个人。
“是悉多么？”
村长苍老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
老妇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可她脸上的表情却像是什么都说尽了。
两行眼泪缓缓地从眼角淌下，但悉多却在笑。
她木然地咧着嘴角，像是淌着血的狼。
第291章菩提睁眼。
赫柏在昔年曾经说过，婆罗多的正法在久远之前早已毁坏。
毁坏正法的原因不在于外而在于内，确切地说，正法从根基上早已败坏。
哈奴曼也知道，想要治好溃烂的伤口，只有用刀子将腐肉割掉才能处理。
“严厉的肃清”是二月执政疤父许可的领域；“无底线的屠杀”则是八月执政残狼最喜爱看见的画面。
——在这两者之中，没有中间值。
这就是婆罗多，非此即彼的沃土。男人们既进行可怖的苦修，却又以性之名宣泄暴力；女神们有着崇高的地位，女人的地位却可鄙低下。
婆罗多人在举行苦修时有多崇高，有多自以为圣洁，他们在发泄欲望时就有多丑恶，他们以“天真之主”湿婆的名义行事法度，却只是自甘堕落与兽类同列。
——人像是兽，兽却像人，是非颠倒，非此即彼。
哈奴曼曾经虔诚地向赫柏祈求，希冀她能够解答这困扰自己已久的疑惑。
“这是因为婆罗多就是兽的乐土，所以除了建立一个大统一的帝国以外，没有其他办法能够推行人类文明的法度。”
赫柏的回答，解答了哈奴曼内心大半的困惑。但是猴子的内心仍然有些许的疑惑残留。
——在建立大统一帝国的过程中，那些征服，那些牺牲，那些毁灭异族的暴力……难道不会反过来助长兽之天命，不会让残狼更加强大么？
甚至说的更激进点……倘若这个帝国的奠基者本身，就是“大兽”呢？
——就像是婆罗多的正法一样，它从根子上就是烂的。
哪怕是这样，最后也能够将人类文明的法度推行下去么？
这个问题，哈奴曼并没有问出口。事实上，如果他当真开口，赫柏也会替他解答。
但现如今，不需要问询，哈奴曼也已经得到答案。
“祖师啊，这就是您想要看见的未来，想要护持的世界么？”
哈奴曼内心复杂地握住铁棍，“因为无论是人，亦或是兽，无论他们在建立帝国的过程之中，犯下多少杀孽……只要最后，大统一的帝国被建立起来，他们就不会再被‘狼’所钟爱，因为到那时……”
到那时，他们就不再是受残狼庇佑的存在。
但最致命的关键在于，这个异闻带之中，两位执政抱锁的力量空前强大。
疤父能够解化残狼，但渔夫王的领域比祂更加原始，更为广博。
——非得有人同时解开渔夫王和残狼这两位执政不可。
这恐怕才是祖师想要的未来。哈奴曼心想。
他自觉已经触碰到了，赫柏一直以来对他们避而不谈的核心。
两位执政是不够的，在祂们的影响下，婆罗多会不可避免地走向极端。必须再要有一位等同位格的存在将祂们分开，让婆罗多人在此得到喘息的空间。
否则，眼前的悉多就是前车之鉴！
“那罗陀仙人！”
哈奴曼一声呼啸。
叮叮咚咚的土琵琶声，骤然在这战场上响起。脖颈之间悬着花环，手中怀抱乐器的胖仙人出现。
他平时乐乐呵呵的脸上满是苦色，而苦色之中亦透出决然来。
“那罗延，那罗延……”
胖仙人口中低吟两声，“哈奴曼阁下，我来了。”
“请仙人将我的哥哥，嫂嫂一起带回去吧。”
哈奴曼摇了摇头，“我本以为让他们来到这里，会唤醒师弟的本性，可现在看来……她已经深入歧途，在不抵达目标之前，是绝不会罢休的。”
胖仙人深深地看了哈奴曼一眼。
他知道眼前的猴子有所隐瞒，但是并没有选择在这里说破。
——悉多先在升华之路上攀升，后又继承了罗摩的天命。眼下她已经积攒了不可违逆的大势，哈奴曼是绝对赢不了的。
就像是过去，哈奴曼能够将罗波那打倒，却无法将其杀死一样。
但这一点实在是太过绝望了。
所以胖仙人只是双手合十，将两位老人重新带离战场。
悉多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的发生，她那挣扎和悲哀的笑容重新变得平静，最后只剩下死寂一片。
但是在她脸上，那两行蜿蜒的斑驳血泪此刻已经凝固，就像是她双臂之上朱红色的斑纹那样，显得既神圣又堕落，既庄严又残酷。
“来吧。师弟。”
哈奴曼说道，“今天你会在这里败北，就算祖师希求，我也绝不让你成功。”
“祖师？什么祖师？”
悉多问。
她内心之中所有的情感都在变得迟钝，就像是深陷无穷的虚空。
哈奴曼的问题，只在她内心的表面浅浅划过，不能留下一点痕迹。
猴子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暴怒厉喝，一棍劈来！
在这一瞬间，悉多麻木的脸上终于又多了一点波动。
一路走来，她已经将二十一国扫平，亦将统治这些国家的贵胄们诛灭。
在这个过程之中，守护城邦的半神英雄们，就像是死狗一样被她打败，杀死。
不可避免地，悉多亦感到无聊，无趣。
但此刻，面对哈奴曼的这一棍。
悉多感到了威胁，感到了恐惧，感到内心深处似乎仍残留着某种“必须要争而胜之”的执念。
这种执念之强大，几近让悉多已经空寂的心脏，再度活泛起来。
咚！
哈奴曼已经出现在悉多面前，手中铁棍结结实实地砸在她的头顶。
这一棍势大力沉，将悉多从天上砸入地底，战场中瞬间多了一个可怕的天坑。
然而伴随着令人胆寒的铿锵声，悉多却毫发无伤地再次出现。
第一赐福金刚不坏。
却见此时烟尘上升，如同龙蛇相随，被那一条红色的长绫裹挟着，攀附环绕在悉多的身侧，像是一袭猎猎的披风。
她双脚之下，踩踏着两团青红色的火球，既散发可怖的高温，亦带着呼啸的风声。
悉多左手持剑，右手握枪，脑后放射出千条霞光，那让无数半神英雄闻风丧胆的金圈，便在霞光中高悬。
而在她头顶，一顶小巧的黑色冠冕正在旋转。
哈奴曼看见那顶黑冠，眼角抽搐了一下。
即便是他早已经做好今日败北的准备，可看见持有三大赐福和无数法宝的悉多，也不禁发出苦笑。
然而事已至此，便绝无退转的道理。
哈奴曼一声厉啸，欺身而上，与悉多斗成一团。
——命中天授英雄，天生反心猴王，果然相逢真对手，如今正遇本源流。那一个身受祖师恩，要将大地扫，这一个心领菩提旨，欲阻苍天倾。
魔王宝剑锋芒快，金圈飞出鬼神愁；云霞红绫如巨蟒，手中神枪似龙头；风火双轮掣雷电，左右开弓不肯休。
神猴手中如意棒，前遮后挡胜机谋。霎时变化千万次，满空飞身似飞虬。
时入高天，搅乱千百云霞，忽入厚地，截断百千山岗。这边将浑身兵器发狠砸，那边将手中神铁用劲挣。
这般运起真法力，如此显出万千凶。罗刹丧胆色，雄兵失魂魄。打得愁云惨淡溢幽冥，煞气狼烟冲斗牛——
哈奴曼凭借赐福，展现神速，一瞬间拉出无数身影，同时挥棍向着悉多砸去。
时至今日此时，他早已经没有了任何留手的余地。
悉多身上有金刚不坏的赐福，可哈奴曼却没有。
无论是赫柏曾经为悉多制作的法宝，还是她后来得到的取胜弓和因陀罗之枪，都是一等一的法宝神兵。
但即便如此，只要哈奴曼想走，他就始终不会有生命之虞。
悉多的第二赐福绝对命中，需要用眼睛看见才能生效。只要哈奴曼一瞬间挪移到悉多目不能及的地方，就不会被悉多击中，而他用神速拉出的假身，也可以作为迷惑悉多的靶子。
可话虽如此，哈奴曼也知道，今天阿逾陀国算是灭定了。
原因很简单，他能够挡住悉多。罗什曼那带领的军队可挡不住罗刹们的冲击，这种非人存在冲上战场，时时刻刻都在散布着恐怖的气息，不少刹帝利武士尚未真正接战，就已经吓得脸色惨白，精神崩溃。
罗什曼那拼命号令军队，也最多只能稳住本阵。
可当罗刹们呼啸着从两边包夹而来，开始就地食人时，就连他的亲军也开始动摇。
哈奴曼眼角抽搐，他此时无法抽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