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柏小姐正在杀出异闻带! 第225章

作者:青散人

  哈奴曼深知自己已经无法回头,他一次性杀了六位高贵的梵仙,这是前所未有的大罪。

  但此刻他却无心关怀此事。

  哈奴曼迷茫地站起来,随后踉踉跄跄地打着转,跌倒下去。

  ——众友仙人死了,狗尾生死不知。

  而最重要的是,悉多不见了。

  一瞬间,哈奴曼感到自己身上空落落的,像是缺少了什么东西。

  夜幕伴随着寒冷的雨线落下,哈奴曼打了个哆嗦,头脑像是被闪电劈过一样。

  “我没有办法,可祖师一定有办法。对,祖师一定有办法!”

  哈奴曼激动地喃喃自语,就像是落水者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那样。

  他顷刻之间发动赐福,一瞬间跨越了小半个婆罗多,眼前重新出现熟悉的无名村落。

  然而当哈奴曼站在村庄之外时,他的脸上却难以遏制地出现了胆怯的表情。

  ——他该怎么向村长老哥和嫂嫂解释?

  夜幕之中,孤独的猴子在村外徘徊良久,最终没有惊动任何一个人。

  他独自靠近湖畔,在岸边蹲下来,小声呼唤着:“祖师!祖师!我是哈奴曼……”

  猴子的呼声传出去很远,银色的月光下,湖面上升起薄薄的雾霭。

  没有任何的回应。

  灵台方寸山就像是从来不曾存在过一般,唯有银白色的雾气在湖上漫卷着。

  哈奴曼的呼声逐渐变得绝望而悲戚。

  他终于意识到,赫柏的话不曾作假——自己做出的选择,就要学会承受代价。

  “祖师,祖师也不愿意见我了……”

  不远处,村庄之中逐渐亮起火光,有影影绰绰的人影在向这边靠近。

  无边的夜色被照得支离破碎,哈奴曼从未有过如此惶恐。他本可以向前去,迎接那些阔别已久的朋友们,但他本能地转过身,像是一个狼狈的小偷。

  夜幕之下,哈奴曼乘风驾云,他无声地啜泣着。

  在这一个夜晚,他重又变得孤苦无依。

  ……

  不知何时起,在悉多的记忆之中,自己就庇护着这个国家。

  她兼具祭司和君王的职责,时时刻刻照拂着这座岛屿,而在这个岛屿上生活的子民们,亦回以尊重和爱戴。

  悉多就享受这种爱戴,乐意被众人所拥护。

  如果可以,悉多希望这种生活,永远不会有尽头。

  但如果赫柏在这里,就会意识到这一切太过完美,太过虚假。

  就像是黄昏位格的升华者,稍有动作,就能够产生波及一座城市的影响那样;在悉多已经继承罗摩之天命以后,她已经成为了吠陀时代的“天授英雄”,是绝对的主角。

  在兽之天命的体系之中,她的位格就与“大兽”相当。

  因此,无需任何多余的动作,当悉多表现出足够强烈的意志时,华阳国乃至整个楞伽岛,都会随着她的想法而摇摆,改变,最终愈发贴近悉多心中所想的环境。

  然而兽之天命就像是终将崩毁的高塔,更不要说悉多的内心从来就潜藏着兽性。

  尤其是在她戴上黑冠,成为第六代魔王之后。

  那种潜藏在内心深处的“杀戮倾向”,最终会潜移默化地影响到外界。

  是以,悉多自己根本意识不到。

  ——究竟自何时起,这种“平静而完美”的生活已经变得千疮百孔?

  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眼前的村落之中,已经空无一人。

  这些人都已经死了。

  原因只是其中一户人家,和隔壁的居民因为生活用水分配不均,产生了矛盾纠纷。双方起初是口角,随后则是演变至拳脚相向,紧接着演变成两个姓氏之间的纷争。

  村中有威望的老人无法处理这件事,最后上报给悉多。

  彼时悉多只模糊地感觉到,自己似乎是采取了一种很高效的做法。

  但在反应过来之后,她发自内心地感到惶恐和畏惧。

  悉多不仅担忧于华阳国的民众们,会以怎样的目光看待她;她更对自己的做法感到陌生和厌恶,难道自己的本性竟然和那些高种姓的贵胄们一样吗?

  不,她绝不承认。亦决不能让此事暴露出去。

  隐隐约约地,悉多感到自己似乎是遗忘了什么。

  但无论如何,她平静的生活已经走到了尽头。

  ——那一日的杀戮,就像是打开了一个阀门。

  原本平静和睦的华阳国,顷刻之间化为了魔域。

  华阳国民根本无法抵抗这种影响,举国上下在一夜之间堕为罗刹。

  而这种影响又反过来催化悉多。

  她就这样驾驶着华阳国这具马车,在悬崖之上一路狂奔。

  终于,一匹神俊的白马被悉多亲手松开缰绳,放纵它奔入北方的原始丛林。

  这就是马祭,吠陀时代最高规格的祭祀。刹帝利君王要跟随在这匹骏马之后,征服马儿所踏过的每一寸土地。

  但无论是过去的众友仙人,还是后来的魔王罗波那,都没有勇气和能力举行马祭,盖因在混乱不堪的恒河平原,举行马祭就意味着将要与二十余国敌对。

  当这匹骏马彻底消失在丛林深处的一瞬间,悉多踩着风火双轮飞上天空。

  她的眼前是一片郁郁葱葱,无比茂盛的丛林,这就是荒原猴族的栖居之地。

  数十年前,哈奴曼就是从这里离开,前往北方诸国游历,最后拜入赫柏的门下。

  白马奔入丛林,引发许多骚乱,猴族们吱吱乱叫着,或是变作数米高的巨猿投掷岩石;或是攀着枝条飞起,口中喷吐火焰;或是猛烈拍打胸口,发出震荡空气的冲击……

  马儿慌乱地奔逃,眼见就要被堵截打死。

  可在下一瞬间,华阳国的罗刹们便一拥而上。

  他们悍不畏死——或者说,那些足以置人于死地的伤势,对于这些有着黯色皮肤的饿鬼们而言,只是撕咬吞食几口血肉就能治愈的轻伤罢了。

  无端地,悉多想起原野上集众狩猎的兽群。

  荒原猴族在华阳国的攻势之下节节败退。

  荒原猴族在经过数代的繁衍之后,也开始接受婆罗多的种姓制度。

  这些猴族中的贵胄们很快便接受了败局,毫无负担地跪伏在悉多的面前,祈求加入她的军队。

  它们早已有心理准备:作为高种姓不会受到过多的苛责。

  然而悉多并不想听它们辩解。

  事实上,在它们自豪地说出自己的身份后,悉多就已经按捺不住为它们宣判了死刑。

  她的处刑残酷而巧妙——风火二轮滴落滚烫的铜汁,从猴王的头颅淋到脚背。幽蓝色的火焰在空气中升腾起来,带着浓烈的烧焦皮肉的臭气。

  猴子们咒骂悉多,但这并不能给它们带来迅速的解脱。

  恰恰相反,他们的惨状,让悉多更坚定了自己的做法。

  ——所有的贵胄,无论是婆罗门还是刹帝利,都该死。

  凝视着地上猴族贵胄的尸体,悉多咧了咧嘴。

  她的耳畔似又响起密密麻麻,细细柔柔的颂唱声,五位先代魔王的声音轮番在她耳畔含糊不清地响起,从远及近,由外而内。悉多的心情突然平静下来,她心中不安的悲恸变得迟钝,深不见底的恐惧亦被填满,这种“信念”深深地扎根在了她的骨髓之中,再也不分内外表里了。

  悉多平静地举起手臂,指向北方,于是华阳国的众罗刹们齐声欢呼起来。

  ……

  神俊的白马踏过跋蹉国的废墟。

  这个以商业繁荣著称的强国,是第一个被悉多覆灭的。

  两国的军锋尚未接战时,跋蹉国的半神英雄就已经从空中被悉多击坠。

  跋蹉国的王族感觉事情有点不大对劲,但自恃刹帝利种姓,也没有多在意。当国王前去觐见悉多时,几个青面獠牙的罗刹即刻将他压住。

  国王惊慌失措,连声大叫:“我是来加入的,你们要做什么?”

  刹帝利们纷纷用力挣扎,奋力反抗。

  但他们已经放下武器,罗刹们很快将他们制服,被押送到悉多面前。

  在这里,悉多很平静地下达了将王族和祭司们全部处死的命令。

  还没等她说完,刹帝利武士们就纷纷奋力反抗。国王本人更是大吼一声扑向悉多。

  这位国王是火神阿耆尼的血裔,力量非凡,在战场上能够以一当百。

  然而悉多冷眼看着他的疯狂举动,不慌不忙地掣出金圈,照着他的脑门一打。

  在处死王族和祭司家族的过程之中,这位国王的血裔是反抗最为激烈的,对他们的清洗也是最为严格的。

  ……

  神俊的白马越过鸯伽的国境线。

  战争到来了。

  华阳国的兵锋行进的是那样快,鸯伽国约定在早上八时开战,可悉多已经提前一日从国境线杀到了都城。

  快到八点,鸯伽国的半神英雄准备出战,他是因陀罗的后裔,也是鸯伽国的王子。

  当悉多砸碎鸯伽国城墙的时候,城中正在举行欢送王子出征的仪式……

  悉多几乎没有费什么力气,就将他们全部击杀,拖着死狗一样的鸯伽国王子进入了王宫。

  鸯伽国王一见情况有变,便试图通知婆罗门拼命反抗。不过,他们的这点反抗根本无济于事,甚至都不必悉多动手,就被早有准备的罗刹们制服。

  国王被带到刑场,看见背后绑缚双手跪在地上的婆罗门,便意识到自己死期将至。

  他像野兽一样想临死反扑,罗刹们见势一把将其推倒在地。

  悉多宣布贵胄们的死刑之时,跋蹉国覆灭的消息才传到鸯伽城。

  鸯伽国王在被斩首时,还不服气地嘟囔:“岂能如此……岂能如此——”

  ……

  下一个被白马踏破的,是由八个部落组成的跋耆联盟。

  跋耆联盟的头人们没有打算战争,为表诚意,八位头人主动前来觐见悉多。

  然而当罗刹们将他们带向广场时,头人们才发现异常。

  广场之上有一个早就挖好的大坑。

  跋耆联盟没有严格区分祭祀和君王,通常是由村中最有威望的老人来行使权力。

  就像是曾经的华阳国一样。

  而现在,这些老人们被罗刹驱赶着跌入深坑,八大联盟的头人们亦如是。

  紧接着,罗刹们开始向坑内泼洒泥土。

  头人们发出的声音,从恶毒的咒骂,逐渐变成苦苦的哀求……但最后,无论是咒骂还是哀求,都被淹没在深深的地底,再无踪迹。

  ……

  十六国之中的强国接连覆灭,剩下的国家终于意识到唇亡齿寒。但哪怕组成联盟,也需要选出一位盟主来。

  本来最有威望的人选应该是阿逾陀国的十车王,但十车王已经老迈,多年没有走上战场。

  再加上昔年罗波那对他的恐吓,以至于曾经的贤王,现在已经变得昏庸。

  诸国之间为了争夺盟主,甚至专门派出刹帝利举行时日久长的比武。

  车底国的君王对于盟主之位势在必得,他召集了全国的军队和婆罗门祭司,沿着御道边祭祀边行军。

  在路上他们刚好撞见悉多。

  就在公共的御道上,悉多平静地宣判了车底国王族和婆罗门阶层的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