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散人
众执政否认了第三次世界大战，可反过来却催生了厄里斯。
残狼就是这样的强大，每每都能从世界各处阴燃的战火之中死灰复燃。
可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之中，列兵诞生了。
他起于微末，取代了残狼。
赫柏清楚，列兵既然能够成为新的八月执政，那就意味着他的黄金真理必然是对残狼全方位的覆盖和超越。
这才是执政之间的纷争方式！
所以众执政之间才会有持续不断地纷争与对抗，因为祂们都想要让自己的黄金真理，成为对这个世界最为有用，最不可替代，不可或缺的那一部分。
所以天燧和圣杯才会这样强大，因为祂们早已不止局限于此。
如果说其他执政还是在太阳系中践行自己的黄金真理，那么天燧和圣杯，早已经令宇宙随着祂们的法度运行。
“早在黑暗的年代里，天燧便已在荒芜的夜空之中播种群星。”
“早在群星尚且稚嫩的年月里，圣杯便已用自己的血肉为众生担保。”
“天燧行于前，圣杯逐于后。”
这些被写进书本里的话，并不是虚言，而是两位执政为这个世界留下的钥匙。
“我懂了。”
赫柏意味难明地抬起头。
闭环和混淆并非永远对立，或者说，闭环和混淆这两种历史的“权能”，迟早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焕发出新的生机，或者被淘汰。这都有可能。
想要真正胜过厄里斯，仅依靠“闭环”是做不到的。
唯有让自己的黄金真理更加广博，才能够全面地将其取代，将其淘汰。
“这种程度的混淆……恰到好处。”
赫柏微微合拢眼睑。
除却黄金真理之间的碰撞之外，想要杀死一位执政是极其困难的。
当然，这里是抛开天燧和圣杯讨论的结果。
除此之外，执政之间也会发生象征，意象和领域的强弱转变。
疤父猎杀以残狼为首的兽类，故人类文明取代非人种属；
昼先生在和三女神的倾轧之中步入衰落，故传承秘传和其他超自然知识的结社转入地下，被更为系统的正教会所取代；
珍珠娘娘的升格，令四海的洋流归于有序，直接导致大航海时代的到来；
天燧的归来导致核技术的发展，直接令残狼一蹶不振，所以现代工业就是最高暴力的来源；
而天燧又在后续的战争之中胜过疤父，撕下祂代表着灯之领域的眼睛，这就导致谁掌握了现代化工业和最新前沿技术，谁就掌握了战争的命脉。
诸如此类，都代表着执政能够通过明面上的纷争，夺取对方的种种意象，或者令自己的象征在抗衡中处于有利地位。
而现在，赫柏已经通过对厄里斯间连不断的胜利，取得了一小部分“混淆”相关的象征。
第295章摩诃婆罗多的开篇。
闭环和混淆，秘史准则的一体两面，自己与厄里斯之间的对决，黄金真理，过去与未来……
赫柏要思考的大事还有很多，当她思考的时候，总会显得别样严肃。
这种严肃一直持续到迦摩抱着两尾鱼儿回来。
这两条鱼都是同一种:头大，身圆，尾阔，像是鼓气的河豚，但是比河豚更轻盈。
它们能够自由地在空气中上下飘飞，就像是一群群气球。
这些气球鱼是新出现在方寸山的生物，不仅看上去可爱，吃上去也很可爱。
婆罗多人习惯上是不吃鱼的，这一点其实倒没什么宗教因素，只是因为他们习惯往恒河里抛尸，泼洒焚化后的骨灰。
目睹这种情况，自然很难让人有吃鱼的欲望。
鱼汤很快便散发出鲜甜的气味，鱼肉洁白肥嫩，汤面清亮，表面上还悬浮着几个不大不小的泡泡。
赫柏接过迦摩递过来的汤，转手却放到身边，就在迦摩疑惑的注视中，赫柏竟然将手里正在盘玩的阴阳丸丢进了汤里。
咕嘟咕嘟……碗中汤水肉眼可见地少了下去，阴阳丸摇摇晃晃地想要飞出来，却听见赫柏的声音似是从远处而来。
“气球鱼生在方寸山以北，此地怪石嶙峋，水流悬空。当它们在水中游弋时，血是有毒的；可当它们脱离水面在空中漂浮时劑，吃了它的肉就可以梦见自己想要见到的人。”
“罗摩，悉多。吠陀时代已经结束了，好好地去和自己的父母亲道个别吧。”
赫柏的手掌缓缓变大，覆盖在碗边，将整个碗口遮住。
于是天就黑了。
……
村长已经七十多岁了。
他的妻子也有近七十岁。
在这个时代，算是了不得的高龄，村子里的人也已经换了两三代。
当初和妻子斗气的那个妇人，丈夫和儿子死得都比她早，她自己也已经在二十多年前就死了。
她常说和妻子斗了一辈子的气，可到最后竟然还是“仇人”给她送终。
伴随着年纪越大，当初性格好强的妻子，逐渐变得柔软和蔼；而当初宽和的村长，却渐渐地脾气古怪。
两人将自己的后半生都活成了对方的前半生。
今夜月光如水，村长翻来覆去睡不着。
又在床上躺了会之后，村长叹了口气，悄悄地起身披上衣服，踏着月色推门出去。
他沿着皎洁的月光行走在田垄之间，越过多次修缮的小木桥，走过宽阔的晒谷场，行过村里别户人家的鱼塘，月光之下，所有曾经熟悉的事物都带着一层别样的氛围。这个操劳了一辈子的老人，发现自己的村庄竟然别样的美。
他绕着整个村子绕了一大圈，又回到了自己的老屋里。
村长费劲地在小院里坐下来，他看了看左右无人，用手捂住脸轻声哭起来。
哭着哭着，他似乎又听见有人在喊他。
“爸爸。”
村长连忙用袖子抹了抹脸。
他抬起头，睁大眼睛。
看见月光之中，悉多穿着离家之时的那身衣服，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鱼汤。
在她身侧，还站着另外一个稍高些的身影，看上去似乎是个少年。不知怎的，村长感觉这个少年也别样亲切，只是怎么都看不清他的眉眼。
“囡囡，你回来了？”
村长不知道怎的，看到悉多手里的那碗鱼汤，喉咙耸动了一下。
热腾腾的鱼汤里翻滚着透明的气泡，嫩白的鱼肉像是雪片又像是今夜的月色，浓香扑鼻。碗是一个光滑的白瓷碗，边缘点缀着青色的花枝，是村长从没有见过的华贵款式，当村长接过它的时候，手掌甚至有些发抖。
那些少年时代的记忆像是鱼汤里的香气一样，直勾勾地从村长的脑子深处里翻涌出来。
他想起自己十岁时，在湖里捉到第一条鱼的时候，那条鱼只有巴掌大小。
现在他捧着这碗鱼汤，仿佛看见那尾鱼还在碗里游旋。
村长将鱼汤凑到嘴边，滚烫的热气刺激得他睁不开眼睛，仿佛结婚时火塘上腾起的烟气。他牵着身边少女的手，环绕着火塘转圈。
他仿佛重新变回了那个英武雄壮的青年。
鱼汤入口，可奇怪的是却没有任何味道。
村长喝了几口，放下碗来，对面前的女儿说道:“囡囡，我喝够了，去给你娘尝尝。”
他端着碗推门进去，看见屋里漆黑一片伸手朦胧，妻子躺在床上酣睡。
村长坐下来，推了推妻子的肩膀:“咱囡囡回来了，还给咱们带了汤呢……”
他推了推，妻子却怎么也不醒。一转头又看见悉多背对着月光，满面泪痕。
“爸……妈妈走了。”
村长端着汤，坐在床沿，愣愣地点头。
他想要说些什么，可话到喉咙里却变成了一口痰，旋即又变得火辣刺痛起来，像是吞下了一百把钢刀在心腹间旋转。
到最后，村长口中吐出来的只有一声低低的叹息。
悉多泪流满面地在他眼前蹲伏着，想要将他搀扶起来，却怎么也触碰不到他的身体。
可奇迹般地，老人最后却平静下来，他仰着头说道:“悉多，爸爸也要走了。”
月光如水，平静的小屋之中哪有什么人。
老人们在睡梦之中同时离开了尘世。
……
赫柏将空着的右手向着大圆光中一推，将村长夫妇虚弱的灵躯送入其中。
圆光之上水波朦胧，那些城市的景象再度一闪而逝。
大圆光悄无声息地转回赫柏脑后。
“你的心里也必然有所疑惑吧？”
赫柏看着迦摩的眼神就知道她想要问什么，“你之前也看到了雪山净土里的景象，贵胄们饮酒作乐无度，贫贱者作奴隶永无天日。”
“但是婆罗门不是宣称，在尘世苦修就能够来生转世吗？”
迦摩犹豫地问道，“难道他们连这一点都是骗人的？”
“迦摩蒂雅，不是这样的。”
赫柏闻言便笑。
她翻转右手，竖起手指在空中晃了晃。
“对于那些低种姓的平民来说，他们的确是在死后来到了新天地——在净土之中他们将作为奴隶一直劳作下去，直到灵躯也不堪重负，最后裂解消灭。”
“你瞧，婆罗门在这一点上并没有骗你。这的确算是‘来生再世’。”
迦摩的脸上不禁带上了一抹讥嘲笑容。
对于悉多将二十余国的贵胄们屠戮殆尽这件事，最感到高兴的人就是迦摩。
赫柏抬起左手。
碗中不知何时汤水已经消失不见，唯有阴阳丸茫然地从空碗中飞起。
而就在此时，隐隐的闷雷声再一次从天空中传来。
吠陀时代结束。
正法时代已至。
……
婆罗多每一次的版本更新总会带着上个时代存留的印记。
而这一次，由于悉多统一了混乱的恒河流域。
所以当正法时代正式开篇之时，恒河流域已经矗立着一个统一的王朝。
除此之外，新版本还修复了上个时代的一系列Bug——比如印度教正式出现了。
这里说的不是后世那种由亚瑟王外力捏合而成的印度教，而是自然从吠陀时代过度而来的婆罗门教。
祭祀形式和教义均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但是原本作为主要崇拜对象的因陀罗，彻底退居二线，大天和大梵成为最主流的崇拜信仰。
考虑到毗湿奴至今没有出现，所以原本三相神之中最坐冷板凳的梵天现今犹然香火隆重。
并且还有一点值得注意。
吠陀世代之时，仙人们由于保留上个时代的记忆，所以对正法并不算很尊重；而以众友仙人为首的刹帝利们，则发自内心地信重正法的存在。
但因为在吠陀世代末期，哈奴曼在赫柏的支持下单枪匹马杀进雪山净土，将原本格差严密的净土砸出了裂痕。
吠陀诸神逐渐从无知无觉的灵体状态脱离出来，重新取回了为人时的情感，并且甚至比曾为人时更加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