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散人
贡蒂则冷冷地拒绝:“在我和因陀罗同房的时候,他对我说,这产子咒最多只能用五次。而由于我第四次召来了因陀罗,所以接下来无论是怎样的神灵,都不会回应我的召唤,否则就有尊卑配位的灾厄。”
“眼下确实还有一次使用产子咒的机会,我可以教给王妃。全看你愿不愿意。”
这也算是贡蒂的一次考验。
她想知道自己的丈夫究竟是完全被强度控制了大脑,还是迫不得已为之。
很可惜贡蒂的考验失败了,般度已经完全沉浸在三个超大杯的喜悦中。
贡蒂心如死水地把咒文教给了王妃。这一次王妃召来了双马童神——辉煌双生子的影响。
在此影响之下,王妃诞下了一对双胞胎——无种和偕天。
有了这五个超大杯儿子,般度欢喜的不得了。但他也没高兴太久,因为厄里斯的诅咒说来就来。
春天到了,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境界到来了。
般度正和王妃在林中同游,顿时身体燥热。
余光又看见薄裙裹身青春靓丽的王妃,一瞬间小头胜过兔头,从而控制大头。
一通拼命猛干之后,般度也是不负众望,顺利地和他名义上的老爹,爷爷一样得到了同款死法。
贡蒂赶来之时,般度都已经硬了。
按照正法世代越发严苛的戒律,国君死去,妻妾殉葬。
但是贡蒂的理由很是充足:一方面自己还需要抚养孩子,另一方面自己从未得到过般度的喜爱。
话又说回来,要不是般度和你同房,他也不会死。可见一切都是你作为王妃的锅。
王妃你就安心地去死吧,你的儿子我会帮你养的。
贡蒂施展话术,将王妃忽悠得投火自尽。
伴随着般度王死去,他的苦修也走到尽头。
带着般度王的死讯,贡蒂携着超大杯的五个儿子一同回归象城。
……
“般度王驾崩了!”
“般度王驾崩,全城三日不得演奏音乐,歌舞,颂诗——”
一系列要求城镇平民遵守戒律的命令颁布下来。
伴随着骑着高头大马的宣令官四处游巡,原本热闹非凡的鹈鹕镇瞬间寂静下来,然后从不知何方飘来几声半真半假的哀哭。
迦尔纳垮了垮脸,她也很想像其他人一样假装哭出来,但是内心深处却一片平静。
无论她怎么扭曲面部肌肉,最后都是一副假得不能再假的表情。
好在四周如她这般的人还有很多。
宣令官很明显也知道,要大伙千声同哭,万家同悲本就不现实,于是打着马儿在街上转了一圈就回去了。
迦尔纳立刻恢复了平静淡漠的表情。
她转头看向躺在竹躺椅上,似是在闭目小睡的赫柏,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想要戳戳赫柏的手肘。
“你想问什么?”
还没等迦尔纳戳到赫柏,“父亲”平静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
迦尔纳收回了手指,脸上也完全没有被抓包的尴尬,同样板着一张脸问:“父亲,般度王是谁?”
“统御大地四方之君,俱卢之王,象城之主,以及鹈鹕镇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
赫柏说道,“在他继位的这段时间里,俱卢王朝确实短暂地恢复了和平和辉煌,各大封君皆来朝贡。”
“这是俱卢王朝官方的说法。”
“如果你问我个人的想法——”
“他是个倒霉蛋。”
赫柏沉吟了一会儿,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不是倒霉蛋还能是什么?被厄里斯盯上,就只有生不如死的结局。
般度王起初是一个很在意贞洁观念的君主,后面竟然开始强迫妻妾去产下神子。
他以为放纵自己沉浸于强度之中,就能麻痹耻辱与痛苦,殊不知已经落入厄里斯的陷阱中,更加难以自拔。
迦尔纳平静地点了点头,刚要坐回去便被赫柏叫住:“那么你又有什么想法呢?迦尔纳。”
这个有着一头显眼白色头发的女孩沉默地想了会儿,从她口中传出一声叹息。
“真可怜。”
她觉得般度王是一个可怜的人。
“为什么?”
赫柏不置可否,只询问迦尔纳得出这个结论的缘由。
“因为没有几个人会真正地为他而伤心哀悼。”
迦尔纳回答,“无论是宣令官也好,还是鹈鹕镇的平民们也罢,他们的脸上都没有任何悲恸的神情,因为……人和人的悲欢并不相通,他们或许只是觉得吵闹。”
“答得好。”
赫柏摸了摸迦尔纳的头,将她一头白发搅得乱糟糟。
“父亲,不要这么做,母亲要说我的。”
迦尔纳用手护住自己的脑袋,噔噔地跑开去。
她的语气里有几分责怪,脸上却带着浅淡的微笑。
赫柏淡笑着闭上眼睛。
——【第一印记贫者的见识】
在赫柏的培养下,迦尔纳从小就走上了灯之准则的下属道途。
为什么不让迦尔纳和哈奴曼一样,走上英雄道途?
这个原因倒也简单,因为哪怕是赫柏,目前对英雄道途的前置环节也是一头雾水。
升华之路的前两个位阶分别是【启明】和【白昼】
其中【启明】别称学徒,【白昼】别称英雄。
亚瑟能够凭借石中剑,召唤出复数位【白昼】位阶的圆桌骑士为她作战,后者也被称之为英灵。
但无论怎么变更,正常的升华之路总是从【启明】到【白昼】,位格分明井然有序。
但是“英雄道途”却完全没有基础。
就赫柏的观测,哈奴曼似乎是在明确本心之后,凭空转闰到了“英雄道途”中去。
转闰当然是存在的,但需要足够的位格。
以王姐为例,她就像是把自己的功业抵押了出去,然后通过一系列复杂的手续,让自己从残狼麾下转移资产到了珍珠那边,然后再以水阙仙班的身份为凭证,取回自己质押的功业。
哈奴曼因为挂靠方寸山和赫柏的缘故,位格近似黄昏,可究其本质仍为白昼。
并且赫柏认定,在他跳到“英雄道途”的这个过程中,所谓的“黄昏位格”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换而言之,英雄道途能让升华者们,在白昼位格就做到黄昏位阶才能做的事情。
“总不可能是所有道途,都在白昼位阶与‘英雄道途’有闰吧?”
赫柏胡思乱想。
想到这里赫柏便伸手挥了挥,将空气中那些弥漫的幻力帷幕悄悄收起。
四周的喧闹声重又响亮起来。
赫柏现在的身份是一位车夫,也是一个农夫,也是一个贩卖蔬菜瓜果的小摊贩——在鹈鹕镇,这些身份并不冲突,很多镇上平民都有这样的身份,关键在于做什么能够赚钱。
迦尔纳重新坐在自己的小马扎前,看着往来的行人,间或吆喝两声。
此时远处传来一阵阵哄笑声。
迦尔纳并不好奇,但无奈哄笑声正在往这边靠近。
于是她站了起来,将自己支起的摊位往后挪了挪,生怕那些顽童和无赖们给瓜果蔬菜踩烂了。
哄笑喧闹声很快显出正体——一个皮肤有些发红的黝黑小男孩,正被一群同龄人围在其中。
迦尔纳认识他,这个小男孩名叫马嘶。
不过在场众人知道这小孩的名字,还得归功于他亲爹,那个常常在市面上乞讨的乞丐——德罗纳。
德罗纳是唯一一个站着乞讨且穿长衫的乞丐,他有手有脚身材高大,青白脸色,脸颊上时常有些伤痕,额头上画着圣印,有着一部花蓬蓬的胡子,头发也是乱糟糟的。
德罗纳在手腕上还缠了圣线,每每乞讨时,并不感谢他人,反倒露出骄傲和庄重的神色。
——能够施舍给我德罗纳饮食用度,是你们这些平民的无上荣光,你们可真是有福气。
他不像是来乞讨的,反倒是施主们成了受气的。
久而久之,愿意施舍给德罗纳吃喝的人是越来越少。没得办法,德罗纳只能让自己的儿子马嘶也出来乞讨。
当然,这种好景不长。
因为一个四肢健全的人出来乞讨,大伙无论如何总得规劝他两句。但德罗纳本人以婆罗门自居,言必称乞讨乃是婆罗门修行正途,去像吠舍一样做事才是真正的不洁。
这下可惹了众怒,无论是德罗纳还是马嘶,都变得不遭人待见了。
迦尔纳站在摊位后面,看着被众顽童围起来的马嘶,平静地招了招手。
一众顽童看着迦尔纳,脸色都不太好看,可他们又不敢冲上去——因为迦尔纳实在太能打了。
马嘶顿时眼睛一亮,冲出包围圈,像条野狗一样蹲在摊前。
迦尔纳挑了个芒果递给马嘶。
马嘶那张黑里透红的脸上露出一个淳朴的笑,然后蹲在路边把那个芒果啃完了。
第300章梵在卑下,道在屎溺。
吃完了手里的芒果,小黑孩羞涩地对迦尔纳挤出一个笑容。
“谢谢!”
迦尔纳脸上没有多少表情。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赫柏对万事万物的平静态度,也从小就深深地感染了迦尔纳。
见到迦尔纳并不打算替马嘶出头,那些顽童们使了个眼色,退到道路边缘。
等到马嘶从摊位之前离开,这群顽童再度一窝蜂地出现,哄然冲上前去围着马嘶嘲笑打闹。
周围的摊贩们唯独在这个时候是不会阻止的,甚至还要以此取乐。
迦尔纳看着被孩子们殴打圈踢的马嘶,一言不发。
“你想去帮他?”
赫柏的声音又响起了。
“不是很想。”
迦尔纳回答。
赫柏闻言睁开眼睛:“但你怜悯他。”
“是这样的,父亲。”
迦尔纳回答,“但前提是马嘶请求我去帮助他。”
对于迦尔纳而言,如果马嘶没有出言,自己贸然插手进去,反而是对他的不尊重。
可反过来,只要马嘶出言请求——哪怕是对任何一个人,没有指向性地呼救,迦尔纳也会挺身而出。
赫柏点了点头。
“马嘶——马嘶——”
远处传来德罗纳的呼喊声,这声音像是个破风箱,唬得四周的孩童们一拥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