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散人
两人先是赤手空拳角力,随后发展成用棍棒互殴。
越打,难敌内心就越是震惊。
这人看着比自己矮小,怎么速度力量均胜自己一头。
难道世人传说当真不假,阿周那乃是因陀罗的儿子?!
正在震惊之余,阿周那却突然收手向着后方一跳,灵活地拉开距离。
难敌环视四周,原来这时自己的兄弟们已经被通通打倒,好整以暇的般度五子已经将自己团团包围。
眼见得这场混战要升级,几人耳边突然响起一声“且慢”!
一个留着波斯式胡子的男人挤了进来,他搓着手掌,眯着眼睛看向阿周那。
“舅舅。”
难敌松了口气。
此人正是以“质子”身份长居象城的外戚,俱卢王后甘陀利的兄长,以阴谋诡计著称的沙恭尼。
在《摩诃婆罗多》中,他亦是唯一一个能和奎师那互相较量算计的狠角色。
可以说,此人在《摩诃婆罗多》中的地位,就像是申公豹在《封神演义》之中的地位那样。
“般度五子,名不虚传!果然是英雄后人,神灵血脉,佩服!佩服!”
沙恭尼出场先声夺人,一手高帽盖得般度五子说不出话来。
“不过,我想各位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沙恭尼伸手指向不远处的井口,“你们一开始不是因为踢球而起的纷争么?可现在球都掉进井里去了,当务之急,是不是该先把球捞出来才对?”
阿周那如梦方醒,和自己的兄弟们对视一眼,纷纷瞠目结舌。
五人一同往井口奔去,难敌见状也跟着动身,却被沙恭尼按住肩膀。
“傻小子。”
舅舅笑得很是阴险恶毒,“你看那口井,多深啊——足够淹死几个人了。”
“舅舅!”
难敌的声音有些提高,“那你为什么不去推他们一把,或者让我去推他们?”
“要不怎么说你是傻小子呢!”
沙恭尼叹息,“你以为今天这场闹剧,你的大伯公——那位天下无敌,举世无匹的天誓,会没有看在眼里吗?”
“啊这——”
难敌脸色有些难看,他意识到大伯公已经知道了自己和阿周那等人的差距。
作为俱卢王朝真正当家做主的人,天誓一定乐于见到阿周那等人的神勇表现。
这可是五个超大杯!
持国百子这群臭中杯能比吗?
沙恭尼冷冷地说道:“所以你务必不能亲自去动手,让他们五个自己淹死在井里是最好不过了——”
他又撺掇了两句,将阿周那等人刺激得热血上头,当即就要搭起人梯往井里下。
沙恭尼的眼睛半睁半闭,嘴角笑容还未掠起,便见到一个披发的婆罗门如风一般走来。
——不是,你他妈打哪来的?
沙恭尼看得眉头紧皱,本能觉得不对,刚想上去,便被那婆罗门一眼扫得止住步伐。
来者正是德罗纳。
“你们都是俱卢族的王子,怎能以身犯险?”
德罗纳说道,“这球我帮你们取出来便是。”
“可是,大师。”
般度五子之中的老大坚战说道,“您的身体十分雄壮,恐怕连上半身都穿不过井口,您要怎么才能帮我们取出球呢?”
“不难,不难。”
德罗纳微微一笑。
“舅舅——”
沙恭尼冷冷地伸手制止了侄子的动作。
他看得出来德罗纳身负本事,而那些流传在象城里的传闻他亦知晓。
看来今次算计不仅不成,还要作德罗纳成名的踏脚石了。
却见德罗纳伸手从边上摘下一根茅草,口中微微念动咒语,随后一箭射中水底那枚足球,惟余稻草的末端伸出水面轻轻摇晃。
紧接着,德罗纳连续射出六根茅草,根根首尾相连,形成一条伸出井口的笔直之线。
德罗纳就捏着茅草,将这枚足球从井中取了出来。
“这……”
婆罗多自古以来就有“梵射”神技。
如刹帝利擅长宝杵和枪法一般,射术是属于婆罗门的专长。
“哈哈哈——”
爽朗的笑声由远及近传来,一身银白的天誓穿过长长的门廊,来到德罗纳的面前。
“我早已听闻仙人之子,婆罗门大上师德罗纳的名字,现如今终于见到您的真容。”
虽然是象城摄政,俱卢王朝的顶梁柱,但是一心遵守正法的天誓还是依照古老的礼节,对德罗纳敬礼。
德罗纳看得内心复杂万分。
他叹了口气,没有接受天誓的礼节,而是进行还礼。
等到两人行礼完毕,天誓邀请德罗纳作象城诸位王子的老师——不仅是般度五子,也包括了持国百子。
“是吗?您确定要我作诸位王子的老师?”
德罗纳佯作惊讶地说,“但我恐怕持国王不会答应。”
天誓闻言沉默——在场的众人也都沉默。
是啊,婆罗多四方之君,俱卢之王,象城之主。
这么多响亮的名号,但就算是小孩都知道,真正让这个国家运行起来的,不是坐在御座上的那个瞎子持国。
而是这位真正意义上的俱卢纯血,恒河之子——天誓。
可以说持国王本就是一个傀//儡,但这事没人会明晃晃地放在台面上讲。
天誓沉吟一瞬,呵呵一笑。
“当然,当然,我想持国王会同意的。我们这就去拜会持国王吧。”
“不行——不!行!”
王宫内,御座上,持国王大声叫道。
“我怎么忍心让自己的儿子,就这样去苦修林里挣扎求活?他们怎么能吃这种苦?!”
“那般度的儿子们呢?”
天誓问道。
“那没问题。”
持国说道,“他们之前本来就跟着我弟弟在林中苦修,应该很适应这种生活。”
天誓倒也不生气,反而对阿周那等人微微点头:“既然持国王不愿意让你们兄弟一同学习,那你们就去当德罗纳大师的徒——”
“且慢!”
又是如同猫头鹰阴鸷的沙恭尼出言打断。
“正法赋予我们伟大的种姓,势必要让我们经历艰难的苦修。”
他看着自己的侄子,“身为持国王的嫡长子,岂能有遇到困难而退缩的道理呢,去吧!”
持国百子们总算意识到了,倘若他们当真退缩,接下来就连和般度五子同台竞技的资格都没有了。
在老大难敌的带领下,其余兄弟也纷纷站出来,现场要求拜师德罗纳。
天誓哈哈大笑。
瞎眼的持国王坐在御座上一言不发,甘陀利抓着自己丈夫的手掌,感受着他内心的忿怒和惊惧。
沙恭尼看向自己的妹妹,眼瞳中闪过痛惜和不忍,当他的目光掠过天誓时,又变得阴冷起来。
德罗纳环视四周,他感受到俱卢王朝的宫廷之中,也是一番云谲波诡。
可恰恰这一切,却证明了赫柏说的话句句属实。
——正法已经陈旧,时移世易。
德罗纳忽然笑了笑,他张开双臂,分别拥抱难敌和坚战——这一对长兄。
“好吧,我德罗纳承认你们作为我的弟子了。”
这位大婆罗门下令,“我给你们一天的时间作准备。接下来的十二年里,你们要在我的苦修林里度过。”
一天之后,德罗纳带着他新鲜出炉的弟子们(当然还有马嘶这个儿子),一同声势浩大地踏上了通往鹈鹕镇的道路。
——他受赫柏的恩典太多太重。
思前想后,德罗纳只想到了一个解决的办法。
那就是将迦尔纳收为自己的徒弟,将所有的本事传授给他。
……
“然后历史就在这里步入转折。”
赫柏靠在竹躺椅上摇来摇去,她说的当然是《摩诃婆罗多》的故事。
她不会吹灰之力,就将《罗摩衍那》搞得面目全非;但推动《摩诃婆罗多》发生改变,却很是费了一番功夫。
在原作里,德罗纳的行为与现状完全相反——他因为种姓缘故,拒绝收迦尔纳为徒,并且纵容麾下的弟子们对其进行羞辱。
“父亲,张嘴。”
迦尔纳的个头比之前更高了些,身上是一种雌雄莫辨的美。
她用小竹签插着切好的芒果块,递到赫柏嘴边。
“啊呜。”
赫柏咬下香甜的芒果,感受着舌尖迸发的甜味。
周围的其他商贩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赫柏摆摊,一天下来能够卖出的水果数量有限——基本上全被她和迦尔纳消耗完了。
“迦尔纳啊。”
“父亲,我在。”
小太阳轻声回答。
“倘若说(嚼嚼),你的某个恩人(嚼嚼)要当着你的面做恶行,你会怎么做呢(嚼嚼)。”
赫柏含糊不清地说道。
“这得分情况,父亲。”
“嗯哼?”
“我的这个恩人,他曾经给过我多大的恩惠呢?我是否曾经发过誓言?这恶行是怎样的恶行,它将要祸及怎样的人?被施以恶行的受害者,于我又是怎样的关系?”
迦尔纳掰着手指头给赫柏算。
“话虽如此,可实际上你却未必能够如此理性。”
赫柏坐了起来,她摸了摸迦尔纳柔软的白发,“比如说,当你的母亲和兄弟开始算计你——你又该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