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清鸾
白鸢一行来得太快，申屠无赦甚至都还没有完全破解封印，自然更加没有机会做到那一步了。
正是这个漏洞。
构成了【岁月归流】的最后一块拼图。
这并非出于白鸢原本的设计。不过却在申屠无赦决定吸收一世的那一刻——甚至可以说，是在一世决定以身为祭封印申屠无赦的那一刻，就已经隐隐注定。
七千年前的“因“，历经十六个世代更迭，最终形成了现在“果”。从旁观者的视角来看，多少带着那么一点宿命的味道。
而此时。
白鸢的剑势已经挥出！
流光迸发！
那不是一道流光，而是整整十六道，萦绕着道韵法则的流光！！
嗡——！！！
伴随着这一声悠长的嗡鸣，时间和空间已经失去了意义。
所有人——无论是刚刚从地下爬出来、全身浴血的神凰老祖和姬太魅等人；还是远处因为实力不足，无法参与战斗，只能勉强自保的姜娆和叶霜儿，他们眼中所看到的景象，都发生了巨变。
变得诡异而又华丽：
就在这一剑挥出后，“葬仙窟”上方的天穹，忽然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奔流不息、浩瀚无垠的岁月长河虚影，在众人的头顶上方潺潺流淌。
透过那半透明半混沌的水面，一行人甚至能隐约看到一些像是自己前世的虚影，在长河中沉浮着。只是并不真切，仿佛雾里看花。
然后。
脚下的大地，也化为一片混沌未开的鸿蒙景象，比大荒禁地原本的样貌更加光怪陆离。
在这一片混沌中，只有那十六道凝聚了不同时代极致剑意的光芒，还是那么明亮耀眼。就如同撕裂鸿蒙的开天巨斧，以无可阻挡、斩断一切的姿态，朝着拥有天人境气势的申屠无赦，轰然斩去！
那被申屠无赦视作杀手锏，由【归虚道】孕育而成的漆黑掌印，竟在与剑光接触到的第一时间，就呈现出溃散的迹象。
这种溃散，其他人并没有第一时间捕捉到了。
但是申屠无赦已经注意到了。
“！！！”
这一刻，申屠无赦脸上的狂傲和冷漠褪去，转而被一抹不易觉察的惊怖取代。
面对这贯穿过去未来、承载了十六世轮回伟力的终极一剑，他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
“死吧！！！”
趁着漆黑掌心还没有溃散，申屠无赦猛然双掌齐出，引动来自地下灵脉的力量，再通过自己的身体为中转，将它们全部打了出去！在半空中，凝聚出了一朵黑色的魔莲！
几乎是在魔莲出现的同时。
刚才那道漆黑掌印，已经在剑光下彻底溃散。
之后，几乎看不出什么损耗的十六道岁月剑光，就携着惊天之势，继续向前，与那黑色魔莲撞在了一起！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天人之战。
无论是依靠地脉强行破境的申屠无赦，还是通过【岁月道】牵引前世的白鸢，当前的实力，都已经远远超越了返虚，达到了真正意义上的天人境界。
双方力量接触的那一刻，所有人都觉得心里一闷，耳朵里和胸腔内都有种出血的感觉，冥冥中仿佛听到了整个天地，都在发出撕裂、破碎的悲鸣！
大音希声。
明明是比先前更加激烈的战斗，但是姬太魅等人，却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就连眼前的影像，都变得模糊起来。
天旋地转！
这一刻，所有的声音，都已经消失不见；所有的色彩，也都在迅速消退；在姬姬太魅等人的感觉中，他们身边的一切，仿佛都在向下滑落，一直滑向深沉、黑暗的地狱。
有那么一瞬间，他们甚至觉得自己可能已经死了，就连自我意识都几乎消散。
然而……
就在这万般皆虚的混沌中。
一道光出现了。
最初，那只是一颗极其微小的光点，宛如针尖麦芒。
但是从不知道哪一刻开始，这道光迅速放大，有如一团炬火，在漆黑的深夜里点燃，冉冉跳动着了几下，就如烈日般轰然扩张，爆发出无法形容的极致光华！
那光华所代表的，不是温暖，而是极致的“斩”与“断”的意志！
轰——！！！
光影和色彩回来了。
声音和气息也回来了。
在所有人的视线中，就看到属于申屠无赦的那团漆黑魔莲，在十六个白鸢的岁月剑光下，宛如摧枯拉朽一般，被无声地湮灭、消失。整个过程有如沸汤泼雪！亦如利刃破纸！
“啊！！！！！！”
申屠无赦疯狂地吼叫，催动着体内所剩不多的灵力，想要扛下这一剑。
但是，他的实力本来就是通过催动灵脉，强行提升上去的；现在又有白鸢·一世的遗蜕，从他的体内发挥作用。内外双重阻隔下，他能够调用的那点力量，根本不足以抵挡十六个白鸢叠加起来的力量。
甚至……
就算能够顺利调集力量，他也未必能够抵挡此刻已经站在至高点的白鸢！
“该死的人……是你啊。申屠老狗！！”
白鸢眉目凌厉，舌绽春雷。
剑势下压！！
作为占据优势的一方，白鸢这时也已经摆出拼命的架势，一双眸子已然变得赤红，所有的力量都在疯狂倾注，倾注到这一剑中！
于是——
在一阵地动山摇的“咔嚓”声中，那蕴含着天人威能的黑色莲华，连同申屠无赦周身万魂血祭形成的秽海领域，被十六道剑光从中切开，然后彻底的贯穿、分解、化为最原始的粒子流，归于虚无！
可这还不是结束。
虽然斩开黑莲，耗费了一些力量，但那燃烧着炽白光焰的剑气，却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
噗嗤——！
伴随着一声令人牙酸的穿透声，那柄融合了十六个时代道韵光泽的无形之剑，终于落在了申屠无赦本体的胸口上面——不偏不倚，正是八千年前，被白鸢一世用残剑撕裂、七千年来始终未能完全磨灭的那道致命的血色裂痕！
“呃啊——！！！”
申屠无赦的身体猛地一颤，眼中爆射出难以置信与极度痛苦的光芒。
他张大了嘴，仿佛想要用最后的力量对白鸢发出诅咒，但是却只有紫黑色的、粘稠如同血块的光焰，从他口中、以及身体的各处裂口内，疯狂地向外喷涌而出！
此前强行吞噬一世遗蜕、未能完全炼化的本源力量，于此刻被悉数引爆，给他带来了疯狂的反噬！
不过……
这依然不是结束。
直到切开申屠无赦的伤口后，十六道剑光的余威依然没有消弭，而是透过他的身体，如同劈开混沌的盘古巨斧，挟带着那斩断一切的意志，悍然扫过这片“混沌未开”的天空，也扫过了弥漫着死寂气息的大地！
轰隆隆隆——！！！
这一次，是震撼整个大荒禁地的爆鸣！
一道无法形容其巨大、深不见底的恐怖深渊，自葬仙窟废墟起始，如创世神祇挥笔划开的一道裂痕，向着北方的大荒禁地深处，以一种决然无畏、劈开一切阻碍的姿态，疯狂蔓延！
大地如同脆弱的饼干被从中掰开，炽热的岩浆之河失去了束缚，咆哮着灌入这道新生的深渊。两侧的焦红岩壁以万仞绝壁的姿态轰然竖起，上面还残留着尚未散尽的可怖剑意，以及尚未散去的岁月法则的波纹。
就这样一道剑痕深渊，在所有人的视线中一直向前，延伸至了视线的尽头，不知几万里长，深不知几万丈！
炽热的白气混合着岩浆粉尘冲天而起，形成了一道连接天地的混沌巨柱。
开、天、辟、地！
第290章 万般因果，汇于此身！
巨大的轰鸣声中。
申屠无赦那具千疮百孔的身体，朝着混沌的大地重重坠落下去。那张曾令整个修真界闻风丧胆的脸庞，扭曲到近乎狰狞，满是怨毒的双眼死死的盯着白鸢，似乎想要将她千刀万剐。
如果这家伙还处于全盛时期，那这个眼神，或许是真能杀人的。
但是现在不同了。
在白鸢眼里，这只不过是在临死之前的无能狂怒罢了，根本无法对她造成任何实质性的影响。
当然了……
不管怎么说，申屠无赦也是曾经的天人境，肉身强度比白鸢·一世只强不弱。哪怕是在已经落败的情况下，也依然没有死去。甚至，他还在尝试掐动法诀，想要将自己胸前的创伤遏制住，然后伺机远遁。
正常情况下，白鸢或许只能选择先把他封印起来，然后等个十几二十年，在自己的修为提升到天人以后，再来根除这一后患。
但……
就在这时候。
一点微弱如豆的冰白色火苗，突然在申屠无赦的胸腔处跳动了一下，然后迅速扩张——
“？！”
申屠无赦眼皮狠狠一跳，整个人生出了一种极度不安的感觉。
刹那间的寂静后。
就看到一股澄澈、纯净、带着焚尽一切虚无意志的火焰，从他胸前的伤口内，猛地爆发开来！一下子就将申屠无赦的全身包裹，仿佛为他蒙上了一层半透明的“外衣“！
这火焰不是来自别处。
竟是那具沉睡了七千年的天人遗蜕，在这一刻再度出手，释放出了自己最后的意志！
——针对申屠无赦的必杀意志！
那团没有颜色，没有温度，仿佛来自于另外一个世界、绝对纯粹的火焰，从出现的那一刻开始，就无差别地焚灭着它所能触及的一切——无论是申屠无赦那残破的天人之躯，还是他体内残留的本源力量，都在这火光中被无声地扭曲、分解。
最后化为最原始的灰烬尘埃，往周围各处飘散开去。
直到申屠无赦的气息，在这方天地间彻底消失。
白鸢才终于踉跄了一下，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刚才那一刀虽然惊艳，但是对于如今的白鸢来说，是有点超出她所能承担的上限的。如果申屠无赦能够扛下来，那她很可能斩不出第二刀，只能考虑像一世那样，和对方来个同归于尽，将一切恩怨终结。
好在……
没有如果。
现在，随着申屠无赦的死亡，白鸢胸腔内一口气松懈下来，只觉得整个身子重逾千斤。神魂更是像被人抽干了一样，传来干涸般的剧痛和眩晕，每一次呼吸都像在拉扯千钧重的风箱，让她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就在她踉跄着向后退了一步，开始摇摇欲坠的时候。
一只手忽然从后面伸了过来，接住了白鸢的身体。
“！”
白鸢一个激灵，差点还以为是申屠无赦还魂了。猛地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定睛一看，才发现是身边那一串来自“岁月长河”的投影中，属于一世的那一道，悄然出现在了她的身后，伸开柔软的双臂，将她搀扶住。
“你……”
白鸢张了张嘴，想问点什么。
“……呵。”
白鸢·一世勾了勾嘴角，露出了一抹淡笑。
那张清丽的面庞上，更是有种欣慰、释然的感觉，就像是漫长的道路，终于走到了尽头一样。
【岁月归流】牵引出来的投影，并不是替身，而是真人的写照。所以是具有一些自我意识的。
尤其是这位十六个世代中的最强者、同时也是最早凭借【岁月道】跻身天人境、并差点跟申屠无赦同归于尽的存在。如果没有她的话，别说这一战能否打赢，就说在场的另外十五道身影，可能有十四道都将不存在。
此刻。
白鸢·一世的身影，似乎比最初出现的时候变得模糊了一些。其身影边缘的流光，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薄、虚幻，好像是随时都要消失。这一变化，甚至使天穹中那条光怪陆离的岁月长河，都开始扭曲、震荡，如同即将破碎的琉璃穹顶。
但，她却只是淡雅的笑着，向白鸢投来了深深一瞥。
没有言语，没有感慨，甚至没有表情。只有一种跨越了沧海桑田的、如释重负的平静。
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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