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梦醒天绝
“在下陈修，承让了。”
两人互换棋篓，陈修捻起一枚黑子落在了棋盘右下角。
准确点说，是右下角星位往右偏一格的位置，这也是望执黑先行时的起手式。
望随后执白占位，两人轮番起手，只听啪啪几声便完成了标准开局。
陈修也想过要不要直接来个天元起手，但这毕竟是自己第一次跟望对弈，还是稍微正式一点比较好，用这么侮辱人的下法赢过对方，搞不好会结仇。
以望的性格，输了后肯定还会再来找自己下棋，以后有的是机会整活。
稳妥起见，开局定式之后的决断就该叫代打了。
‘主机！接下来，交给你了。’
【指令确认！正在搜集相关数据，计算中……】
冰冷淡漠的机械音在脑海中响起，给陈修带来了无与伦比的安心感。
于0与1的数据流之间，主宰棋枰的赛博真神徐徐睁开了双眼。
【计算完成！黑白双方势均力敌，请根据推演结果落子】
陈修捻起一枚棋子根据主机的指引落下了棋盘上。
望紧随其后，像是根本不需要花时间思考，跟对方在边角处针锋相对。
几手过后，望却短暂地停顿了一下，看着棋盘右上角处黑棋落子的地方，对方竟直接靠在了星位上。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下法。
于当前局势倒是影响不大，只需稍作调整。
至于，这手棋到底是别有用意还是乱下的，再多走几步就知道了。
望在黑棋旁落下白子，习惯地扳了一手，而陈修也随之一扳，节奏似乎回到了从前。
之后，陈修所落的每一步都未曾出乎望的预料，仿佛先前那一手只是意外。
望心中不免有些失望，但却并未松懈，在棋盘上布设起了杀局。
按照他的推算，对方接下来肯定会忙不迭地粘上一手，将可能被断掉的黑子连在一起，那他就能趁机占据主动，把左右两边角上的黑棋都杀了！
陈修并没有看出望的打算，随手跳了一步。
望眼见陈修想跑，立刻落子一爬。
这样就算对方继续长出，他也能跟上去将其彻底摁死。
手中捻好棋子，望听到落子声后本能抬手，却见陈修竟回过头断了白棋一手。
望抬头瞟了陈修一眼，没想到这萨卡兹竟下出了如此强手。
落子一沾，望再次选择与对方针锋相对。
他下棋从来如此，基本上也没人能扛得住他侵略如火的猛攻。
陈修察觉到了望的视线，朝他友好地笑了笑，遵照主机的推算落子一跳，盘活了自己。
望眉头微蹙，手指在棋篓中划拉了两下，心中转瞬模拟了十几种棋路。
却发现，右上角的棋局已定，自己再怎么下都没用了。
对方不但拆了自己的陷阱，还占了便宜。
想起陈修最初的几步棋，望感受到了其布局的精妙之处。
下出一步是意外，但接连几次关键决断都是强手，就只能说明对方是真强了！
没想到，一个萨卡兹居然能拥有如此棋力。
“有趣。”
望轻声念着，身上少了几分颓然。
“你确实比那些庸手有趣的多，但想要胜过我，恐怕还不够！”
陈修迎着望的眼神，轻笑道：“你是想说我才是挑战者？棋盘上的胜负从不是靠嘴说出来的。”
望现在可以确定，陈修就是冲自己来的。
他不再言语，起手落子开辟了新的战场，即是对弈，那就用棋子来说话好了。
只可惜，望并不知道自己此刻正面对的是什么，有些人坐在他面前所起到的作用只有拿棋和落子，而真正的执棋者却远在千里之外。
【Calculating……Calculating……Calculation complete……】
拉特兰大教堂地下，平稳运行的主机上流转着红光，模拟棋局的算力于祂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每当望落下一子，就瞬间有无数种棋路在数据间明灭，变化的胜率是衡量计算结果的唯一标准，只有最优解才会被输出给陈修。
两人手起手落，像是完全沉浸在了棋局中，厮杀对攻的架势愈发凌厉。
太医院的急救人员素质过硬，强行稳住相孺的生命体征后，便立刻有两位库兰塔壮汉抬起担架奔向急救中心。
太傅望着运去的背影，眼中满是担忧和惋惜。
“相孺以毕生心血凝于一局，棋道尽瘁，可叹天不怜我大炎，折此国手。”
“太医院医术精湛，相孺先生的命该是能保住的。”重岳负手而立，宽慰道：“棋道如兵阵，一时胜负无碍大势所趋。”
太傅略微颔首，他对目前的结果早有心理准备。
朝中上下也都知道对弈会输才是大概率事件，但也难免会想出现个万一。
大炎目前看似平稳，实则危机四伏，如果能省出些精力那自然是好的，但现在看来原有的布置还是不能动。
相孺也无愧自己的誓言，奈何实力还是不足。
太傅正想回宫向真龙汇报结果，却又瞥见望对面不知何时又坐下了一个人。
民间人士么？
而且，看样子还是个萨卡兹。
太傅没太在意，连相孺都输了，他还能赢不成？
重岳目力精深，即便站得很远也能看清棋盘上的状况，叫住了太傅。
“太傅，大炎当真是人杰地灵、英才辈出，这年轻人竟能让望认真对待，棋力恐怕不输相孺。”
太傅闻言微顿，扭头朝石桌望去。
只见，棋枰前的两人如针尖对麦芒，近乎不假思索地连番落子。
自相孺倒下到现在也没过去太长时间，眼前这棋局竟已快行至中盘，大片区域都被黑白占满。
若是细看，甚至会发现望落子的速度似乎比对手还要慢上数息。
太傅上步靠近了些，扫视着棋枰上纵横交错的局势，黑白双方的战况极为焦灼，但仔细分析一番后，却好像是望所执的白棋落入了下风！
那罪人，居然被人压了一头？
这种情况还真是第一次见，就连相孺都没能让望陷入如此被动。
人群中，绩和年也注意到了陈修和望的激烈对局。
“诶？他咋个跑去跟二哥下棋了哟？”
年瞪大眼睛。
她虽然也会下棋，却是个臭棋篓子。
最多也就跟夕一起菜羽互啄，根本看不懂眼前复杂多变的高端局。
“找二哥下棋，你硬是脑壳有包嗦？闲得莫得事干跑去找虐，二哥跟别个下棋从来不得手软嘞……”
年还记得自己以前跟望下棋，被他在棋盘上摆出了一个‘菜’字的屈辱。
打那以后，她就再也没跟望下过棋了，这二哥实在是太坏了！
绩对围棋懂得也不多，但他察言观色却是一绝。
二哥现在的态度远比跟相孺对弈时要慎重，连尾巴都绷紧了些。
绩还是第一次见望露出这种模样，仿佛他才是那个挑战者，正在不断发起冲锋。
秉着对二哥的信任，绩没想过他会输，就算落入下风也应该只是暂时的。
但陈修此番也算是入了绩的眼，而不是当成萍水相逢的过客。
“小年，那人到底什么来头？跟我说些你知道的。”
“我跟他硬是啷个算得上熟嘛！就是刚好在幺弟那吃了顿饭。”年挠了挠头：“他跟大理寺的小麒麟熟得很，其他的就不晓得咯！”
绩陷入了沉思，跟大理寺有牵扯的人不是罪犯就是证人。
陈修既然能到处乱跑，自然就不可能是前者了，而且他还跟麟家有关系……
绩不自觉地衡量起了陈修的价值。
他喜欢交朋友，尤其是有能耐、有本事的朋友。
只要平常付出些钱财，就能在关键时换来一道助力，确实很赚。
炎国境内，受过他资助的人着实不少。
夕阳落山。
当第一缕月光洒在棋盘上时，望已迟疑了许久。
随着棋局进展，他思考的时间越来越长，落子的速度越来越慢，而对手却依然如故。
眼前的萨卡兹青年轻松写意，落子的姿态更是果决自信。
望审视着棋盘，复盘着每一步。
局势从第九十七手有了变化，陈修以反直觉的落点撕裂了自己看似完美的厚势，剑指咽喉，令原本摇摆不定的胜利天平第一次出现了倾斜。
之后，自己在第一百五十二手再次失误，被对方逼入了连环劫的陷阱。
面对陈修的穷追猛打，望死死地扛住了，并且一直在找机会反击，却根本找不到对方的破绽。
望这才惊觉，陈修到现在一次失误都没有。
不仅如此，他还是一直保持着快棋的节奏，几乎是在他落子后就立刻做出反应。
如果对方能一直保持这种状态到对弈结束的话，那自己肯定会输！
望攥紧了拳头，死气沉沉的内心久违地感到焦躁。
自己居然会在下棋上输给一个萨卡兹！？
若是以往，望只会把这话当笑话听，但现在他不确定了。
望看着陈修平静的样子，感觉他像是个披着人皮的怪物，散发着冰冷的味道。
就连棋路也是如此，怎么可能会有人一整局棋都不犯半点错儿？
哪怕是他，也免不了打勺被相孺抓住些小破绽。
望强压下心中的杂念，看向棋局。
自己绝不能输！
岁正在慢慢苏醒，大家已经没有时间了！
如果自己不加快行动，搞不好十几年后兄弟姐妹们都要归于混沌！
棋子终于落下，陈修也感受到了望的气场变化。
只可惜，下棋不是比拼超能力。
棋局之外。
太傅握紧拳头，紧盯着陈修执棋的侧影。
重岳心情略微复杂，但望真要是输了，那也只能说是实力不如人，愿赌服输。
年也嗅到了味道不对，就算不懂棋也能看得出现在到底是谁不利。
“硬是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没想到二哥居然会输。”
绩面色阴沉。
二哥要是在这栽了，可就大事不妙了。
大炎还真是能人辈出，陈修连珍珑院的人都不是，却能下赢二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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