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梦醒天绝
绩恍然一顿，想起了陈修上午跟自己见面时说的话。
望低凝着面前的棋局，久久未能落子。
不管怎么算，这盘棋都已经没有绝地翻盘的可能了。
可若要让他就此投子认负，望又属实是不甘心，难道真得要毁诺吗？
那样的话，大哥对付起他来可就不会再放水了，绝对会想办法把他抓回小庙里坐牢。
一时间，望心中生出了悔意，自己还是太过自负，小瞧了这天下人。
“先生不必如此懊恼，我赢了也只是赢了而已。”
陈修轻声说着，令望不明所以。
绩弹指射出银针，拽着一根细线扎在了望的袖摆上。
‘二哥！你眼前之人才来大炎不久，他不是炎国人！你就算输了也没事！’
望骤然瞪大眼睛，心中压力尽去的同时，却也感到更丢人了。
这么说，自己连一个外来的萨卡兹都没下过？
即便如此，望还是投下了棋子。
“我，认输……”
第144章 陈修＆望：承让了！
棋子落在石桌上发出脆响。
望低沉的声音才紧跟着传出，荡起波澜。
不远处炒饭的丰蹄大哥手一抖，有大半锅饭散在了地上。
其他的秉烛人也没好到哪去，手上的活计都出了岔子，显然都被惊到了。
他们所在的位置都距离较远，看不到棋盘上的情况，并且在相孺被抬走后就觉得对弈已经结束了。
连当代最强的国手都输了，又有谁还能赢？
却不曾想，手里忙着忙着突然就听到了望认输的声音，把他们惊得手足无措。
如此一来，这位爷是不是就得回小庙里自囚，六十年内不用再担心他了？
太傅早已判明局势，对陈修更是起了爱才之心，命人去调查了一番。
想看看这位能在棋盘上赢过望的年轻人有着怎样的身份和来历。
可临近收官前，他却突然收到了一个出乎预料的消息。
户部那竟然查不到任何跟这年轻人有关的信息！
换句话说，他是一个黑户。
到这里，太傅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萨卡兹嘛，没有大炎户籍也很正常，回头办一个就是了。
沙漠里的阿纳萨们也都没有，但这并不妨碍旁人认为他们是大炎的子民。
毕竟，他们世世代代都生活在炎国疆域内，炎国也并未驱逐他们。
可百灶是大炎的都城，对于进出的管理向来是十分严格的。
被太傅派去办事的秉烛人就顺着黑户的事查了下去。
很快，就挖出陈修是大理寺的人带进百灶的。
由于入城时做了登记的缘故，他们直接就找到了麟青砚。
麟青砚当时刚处理完工作，听到秉烛人问起陈修时还以为他闯祸了。
秉烛人并未多说什么，只说是奉太傅之命调查，麟青砚便透露了陈修来自龙门。
又说自己师伯前几天往龙门传了信，对陈修的来历进行了一番核实。
于是，秉烛人又跑去了天师府，最终在这查出了事来。
“什么！？您是说，陈修并不是炎国人？”
“没错。”白定山摊开龙门送来的回信：“我直接找魏公问的还能有假？这小子是萨米出身，被乌萨斯抓到后侥幸逃到了龙门，在龙门也还是个黑户。”
太傅得到消息后一惊，立刻意识到了其中的问题所在，而重岳也听到了这件事。
两人实在是没想到，一个能在棋盘上赢过望的人居然能不是炎国人。
太傅一把抓住秉烛人，急声催促道：“快！快去户部给老夫把他的身份办下来！！拿着老夫的官印去！一定要赶在棋局结束之前把这事办妥！！”
重岳轻咳道：“太傅，这么做不太好吧。”
“宗师所言甚是，此举确有弄权之嫌。”太傅并未推脱，坦言道：“然此举关乎大炎安宁，老夫情愿舍了这张面皮。”
重岳没再多言，远远地注视着举棋不定的望。
以他的性格，恐怕不到最后一刻都不会认输，会因此拖上很长时间。
搞不好，还真能让太傅来得及把陈修的户籍给办下来。
耳尖微颤，重岳觉察到了绩那边的异动。
就见，望干脆利落地认了输。
这下可把太傅打了个措手不及，察觉到了不对。
他跟望曾多次谋算交手，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人，他现在认输不对劲！
看来望是知道了什么，所以才突然放弃了坚持。
这下，可就让人难办了。
“承让。”
陈修微笑着，拱手一礼。
到此，他来百灶的谋划已经完成了一半。
而跟望对弈则是重中之重，完成了此事其他的便能水到渠成。
望凝视着陈修，想着对方先前那番话，以及绩突然的提醒，心中生出了一个猜测。
细线微颤，望传音问道：“绩，你是怎么知道这人不是炎国人的？”
“上午来时碰到他在幺弟店里吃饭，无意间听来的。”
望听了绩的回答，心里顿时就有数了。
虽是有心算无心，但对方在棋枰外的布局能力也十分厉害。
只是不知道他到底有何目的，借自己当垫脚石，难道是想在朝廷那谋个一官半职？
望边思索着，边郑重地抬手执礼，向陈修低头表示感谢：“承让了。”
陈修自然明白望的意思，聪明人之间有些话不必明说。
太傅踱步来到石桌前，跟起身的望对视着。
“棋局终了，你既认败局，便该践行六十年之约了。”
“太傅，棋局胜负是真，可这赌约……”望冷笑着，眼中寒光一闪：“你我都清楚，这位胜过我的人并非大炎子民，以局外人破局，岂能算是你炎国棋道胜我？”
“约定未限国界，只论胜负。”太傅袖中手指微蜷，沉声道：“我已命人去帮他办理身份了，你若不服，可以明日再与他对弈一局，以此局结果论断！”
“免了。”望果断拒绝道：“对弈之约到此结束。”
说完，望的身影就嗖地一下变淡消失了。
一枚黑子滚落在了石桌上，并在下一刻裂成了碎屑。
太傅见此心中轻叹，自己也算尽力争取了，但奈何望根本不上套。
人群中的年和绩已悄然离去，重岳上前收起了棋子的碎屑，这是分魂自毁的残余。
陈修坐在石凳上没动，他本想避开太傅和望的交锋，却没来得及走。
尽管知道是怎么回事，却还得装作惶恐不安的样子。
“别紧张，年轻人。”太傅拍了拍陈修的肩膀：“刚才的对弈很精彩。”
“大人谬赞，晚辈不过是恰逢其会。”陈修拱手道：“之所以能赢，也有不少侥幸的成分。”
“陈小友，老夫有要事想与你相商。”太傅说着，把陈修从石凳上扶了起来：“此处人多眼杂，咱们换一个地方详谈。”
陈修躬身执礼，回应道：“大人有令，晚辈不敢不从。”
眼见陈修如此懂礼数，太傅对他的身世感到愈发好奇，只看言行举止谁能想到他不是土生土长的？
陈修也不慌，这事他之前跟羊之主解释过。
如今太傅问起，也不过是再说一遍，更不怕炎国对此进行查证，因为事情是真的。
炎国确实有探险家曾到过萨米，并跟独眼巨人有交集，最后死于邪魔之手。
至于，他在萨米的其他经历，炎国恐怕就没能力进行准确的查证了。
随后，太傅便去面见了真龙，而陈修和重岳则留在了司岁台。
原本还想着怎么才能跟重岳搭上话，这机会不就来了？
第145章 面见真龙（3K）
百灶，司岁台。
陈修打量着墙上挂着的十二幅水墨画像。
不出意外的话，这些画应该都出自夕的手笔，其中大半都看着十分眼熟。
仔细算算，岁家有名有姓露过面的人也有八个了，还有几个暂时只在其他人的档案里出现过，比如掌律的和修园林的。
这十二幅画中，最令陈修在意的是一幅面容模糊的。
跟其他十一幅画像比起来，这幅画就像是遭了回南天一样，阴湿的墨迹淅淅沥沥向下流淌，将画中人的脸颊和身形染得浑浊不堪，透着一种诡异的恐怖感，让人心底发寒。
这肯定就是那位目前唯一死去的岁家人，在岁片中排行第五的三姐颉了。
重岳站在陈修身边，这些自家人的画像他千百年来看过了无数次。
每次在司岁台暂住时，重岳就会来看看这些画像，也算是见了见自己的弟弟妹妹们。
除了常驻百灶的以外，其他人遍布天南海北，几十上百年不一定能见到一次。
“没想到，炎国和巨兽的关系居然如此复杂。”陈修感慨道：“萨米也同样有巨兽，你们这种相处模式放到我们那简直是难以想象，甚至可以说是无法理解的。”
重岳闻言有些好奇。
太傅不久前才跟陈修简单讲了讲上古伐岁的历史，以及司岁台和他们兄妹十二人的存在，应该是有意吸纳他为秉烛人。
所以，跟他多聊点巨兽的事不犯忌讳。
“听你这么说，那萨米跟炎国的差别还挺大的。”
“因为萨米那边的社会环境还是部落制啊。”陈修耸了耸肩：“换句话说，他们还处于炎国的百族时代，百族时大家还在把巨兽当神明供奉，萨米也一样。”
重岳眼中闪过一丝错愕，显然没料到萨米会如此原始，就跟从没发展过一样。
“只不过，萨米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位巨兽存在，但炎国这边听上去像是有很多，也难怪会跟人有矛盾。”
“所以，祂是你们、是萨米的主宰？”
“不，祂是萨米本身。”陈修着重强调道：“字面意义上的本身。”
重岳眉头微蹙，他原以为萨米巨兽所处的地位就像是岁曾期望的那样，是一个文明的主宰者和塑造者。
可现在看来，事情并非如此。
“萨米之所以叫萨米，是因为巨兽就叫萨米。”陈修缓声解释道：“萨米人从古至今都是生活在巨兽身上的，我们信奉的自然即是萨米本身。”
重岳闻言陷入了沉思，萨米独特的文明形态显然是萨米巨兽选择的结果。
跟岁想要成为主宰者不同，萨米巨兽用一种另类的方式融入了人类社会，或者说让人类融入了自己。
重岳也曾想过，千年前的围猎是否有可能避免。
只可惜，彼时炎国境内的巨兽都是些我行我素的家伙，双方在生存空间上的矛盾不可调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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