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梦醒天绝
可若是自己主动去触碰夕,却又什么都碰不到,她也没有任何感觉。
也就是说,双方其实在空间上还是错位,但又有细微的感应,真是一种奇怪的状态。
陈修觉得可能是因为自己刚刚进入夕梦里,所以才产生了这种玄妙的变化。
这算是什么?透明人间?还是平然状态?或者说,自己更像是个幽灵……
就在陈修思索之时,夕忽然从水里站起了身。
白皙的身影破开温润水面,带起一串晶莹剔透水珠。
她似乎泡得有些倦了,赤红的眼眸带着些许迷离,足尖点地,水珠顺着光洁小腿和圆润的膝弯一路滑落,在岸边卵石上晕开深色湿痕,迈步朝竹亭走去。
陈修见此也跟了上去,想看看夕打算到亭子里做什么。
幽静竹亭内,唯余风铃轻叩与毫尖拂纸细微沙沙声,显得颇为雅致。
夕端坐于竹椅之上,纤薄身姿自然挺直,墨黑长发湿漉漉地贴着莹白颈项,几缕发梢还滴着水珠,沿着纤细的锁骨蜿蜒滑落,消失在山间深沟里。
她垂着眼睫,覆满青黛纹路花臂稳定地悬停于宣纸之上,靛青指尖拈着一杆细长的毛笔,笔尖饱蘸浓墨,透亮墨汁仿佛随时都会坠落在纸面上。
陈修站在夕的身边,静静等待她在纸上落下第一笔。
笔尖终于落下,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轻颤。
浓墨在雪白的宣纸上晕开一道锋锐弧线,像是劈开混沌的曙光。
夕神情专注至极,她腕如游龙,灵动翻飞,笔走之处,浓淡疏密流转变化,勾勒出了一个英武挺拔的轮廓。
陈修眉头一挑,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夕所绘人像不是别人,正是她刚在梦中见到的自己!
夕眉头微蹙,似乎在努力回忆梦中那惊鸿一瞥印象,细化着神君眉目。
剑眉星目,挺鼻如峰,面若刀削,熟悉的五官轮廓越来越清晰,就连额间天眼也被夕点了出来。
陈修暗自点头,对这幅画像感到十分满意。
不愧是名满天下大画家,要是换了年来画,估计堂堂真君就要变成火柴噴人了。
忽然,夕流畅的笔触顿了下来,手腕略显迟疑,眉头皱得愈发深。
思索片刻后,她抛下手中的笔,将面前的画撕成了碎片。
“不对!有形而无神,这根本就不是他!!”
夕又扯过了一张画纸重新作画,修长的龙尾在身后焦躁地甩动。
纸上人,徒有形貌,却像一尊精心雕琢的木偶,空有华美,不见那撼动人心的神!
不应该!不应该是这样的!!自己当时到底是怎么无意间画出来的?
可那形象,以前似乎又从没见过,跟传说都对不上。
夕边在纸上描绘,边在心中反复琢磨。
然而,过了片刻后,又是一声低咒:“浮躁!太浮躁!失其根骨!”
第二幅画也难逃被撕裂命运,如此反复,竹亭里渐渐堆满了皱巴巴的墨纸团,夕执念也越来越深。
“眼神差了!”
“气魄不足……”
“静气何在?不够!远远不够!”
夕动作慢了下来,她的手腕开始感到僵滞酸楚,指节因长时间用力过度而麻木,细密的汗珠渗出光洁的额头,濡湿她鬓角几缕乌黑的秀发。
连续的精神高度集中和对神韵不可得巨大失望,像两座大山压垮了她。
画笔在她手中变得沉重,眼皮仿佛坠了铅块般越来越沉,视野开始模糊,柔弱的身体摇摇欲坠。
“咚……”
笔杆轻轻敲击桌面,无声地滚落一旁。
夕额头抵在尚未完成的画作上,悬空手缓缓垂落,搭在了桌沿。
她的眼睛终于还是阖上,沉重的呼吸渐趋平稳,精致眉宇间却还残留着倒下前偏执,愠怒和不甘。
陈修一直站在旁边看着她,没有进行任何干涉。
尽管目睹了岁兽阴影被碾碎场面,但夕内心的恐惧和无助却并没有因此消失。
她其实并不确定三眼神君是不是自己画出来的,但还是一再暗示自己,并想通过绘画证明自己已经战胜了对‘岁’恐惧。
可真正下笔后,她又骗不了自己,不管怎么画都不满意。
她无法相信自己所绘为真,那画中人自然也就无法化虚为实,真正从画里走出来。
陈修给夕披上了一件衣服,负手站在桌边端详着画像,拾起了桌上毛笔。
他并不懂绘画,对那些乱七八糟技法一无所知,只会随手涂几笔。
由于毛笔掉落,眼前这画上已经被溅上墨点,算是废作了。
那么,自己随便添上几笔也无所谓,不算毁了艺术品。
陈修端详着画中自己,却迟迟没有落笔。
果然,大师的画不是自己这等凡夫俗子能随便画蛇添足。
不过,他倒是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夕一直都在执着于画出神君正像。
陈修微微一笑,在纸上写下了几个字——侧晖塑骨,半面含真。
简单翻译一下就是,45度角侧身出场才是最帅的!
放下笔后,陈修转身来到温泉边。
招了招手,自在便主动从水底浮出,匍匐着蹭到他的面前。
看着自在一副瓜怂的样子,陈修抬手摸了摸它,它也配合着发出了小兽般的呼噜声。
“你很聪明,应该不用我说也知道该怎么做。”
陈修低声道:“想去外面的天地看看吗?做得好,我便准你。”
自在能在画中自由穿梭,早就如夕般见过了世间百态。
但画中之物终有局限,只能日复一日重复相同的场景,所以它自然对外界感兴趣。
只不过,自家主人是个很少出门的宅女,所以它也一直没有出去的机会。
眼下听了陈修的话,自在先是一喜,随后又迟疑要不要答应他。
“放心,我是年的朋友,亦跟朔,绩,余等有交情。”
自在闻言顿时不再犹豫,原来真是自己人!
虽然年不靠谱,绩算计过重,余是个弟弟,但大哥还是可信!
对方出现在这,没准就是受了谁托付,要不然怎么能瞒过自家主人入得画中天地?
“呜——!”
自在低鸣回应,硕大的脑袋垂得更低了,表示服从。
陈修再度摸了摸它,随后便掐诀从画中离开了。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夕醒了。
不是从噩梦中惊醒的窒息,也不是骤然回神的慌乱。
她长长的睫毛细微地颤动了几下,似蝶翼轻扑欲飞,才不甚情愿地缓缓掀起。
眸底睡意尚未完全褪尽,显得有些迷蒙,不复平日拒人千里的清冷,鼻间轻轻发出一声慵懒满足的轻哼,像朝不保夕小兽终于寻到了一处安心之所。
过了一会儿,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
“我,又睡着了……?”
紧绷了不知多久的心弦难得松懈下来,浑身透着一种久违,轻飘飘舒适,这难得的松弛感让她有些出神,自己居然真的没再做噩梦。
夕微微歪头,脸颊离开被焐热了桌面,额前碎发被压得有些散乱。
目光落在桌面画纸上,上面除了点点墨痕外,还留有被口水浸湿的痕迹,但最让人在意还是那行陌生的字迹。
夕呼吸猛地一滞,眼底慵懒被一种极致的错愕所取代。
是谁?这行字是谁留下?难道是令?不,她的字要比这潦草的多,喝了酒后更是狂放。
可除大梦逍遥她之外,又有谁能在自己画中来去自如,并且还不被自己发现?还是说,自己睡得太沉了没感觉到?
夕猛地抬头,眼神如冷电般射向亭外温泉中自在,声音带着不容置疑冷冽:“自在!在我入眠期间,可有人来过画中?是谁在画上留下字?”
自在庞大的身躯在水中瑟缩了一下,喉间发出一阵意义不明的咕噜声,硕大的龙眼回避着主人直视,小心翼翼地侧过头,只敢用眼角余光偷偷瞅她,似乎确实是知道些什么。
“你是说,看见我睡着了以后,桌上毛笔忽然悬浮起来乱动,像是被人拿在了手里一样,在画纸上留下了这些字迹?”
夕闻言皱起了眉,倒是没怀疑自在这番话的真实性。
她看着画上字,不由自主地思索其意,脑海中勾勒出了一幅新的三眼神君像。
自己一直执着于正面描绘神韵威严,气势全开,但那种威势又岂是一幅画能装得下的,只能用有限中方显无限的取巧手段!
可那样的话,就只能绘出一丝神韵,无法令画中人成真。
所以,那人确实不是自己画出来的,而是真实存在,误入画中天地的外来者!
他不光进了自己画,还入了自己梦,并且出来后还没立刻离开!
夕龙尾一滞,后知后觉地护住了自己的身体,面色羞红。
“呸——!登徒子!淫贼!枉为正人君子!”
一想到,自己之前光着身子到处乱跑,夕就羞得快晕过去了。
修长的龙尾裹紧了自己,急得都忘自己挥手就能披上件衣服,眼中满是羞愤。
夕银牙紧咬,盯着桌上废弃的画作,心中对陈修印象更深了,但之前觉得他不似世间之人滤镜也破碎了。
可正因如此,心目中的形象反倒多了几分人味儿。
她拿起手边画笔,随着心中那复杂强烈的情绪而动,如打印机般绘出大量图画。
自在偷偷伸长脖子看了一眼,就迅速缩了回去,它可不想被自家主人干掉。
也不知道,这些以往画完就会被喂阿咬的画,神君会不会感兴趣。
清晨的光线透过窗帘的缝隙,在陈修眼皮上投下一道亮痕,令他从深沉的睡梦中浮起意识,朦胧的感官率先捕捉到了异样,转化到余梦里。
昨晚的温泉真是令人印象深刻,陈修即便现在都记得那种温暖湿润的感觉,暖洋洋的热水包裹着自己,浑身的疲惫都随之被释放了出去。
唯一令人感到不满的是,身上总感觉压得慌,尤其是髋关节附近。
随着意识逐渐清醒,陈修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睁眼就看见自己的被子里有一个隆起。
鉴于德克萨斯和莫斯提马不在的情况下,眼前这个盲盒答案只有二选一。
夜袭这种事像是阿尔图罗能干得出来的,但她不久前才吃撑了。
所以,把自己腿都压麻了人是谁就不言而喻了……
挑起被子跟格特鲁德对视了一眼,得到了女仆小姐亲切的早安问候。
“早上好,主人。”
格特鲁德轻声提醒道:“您今天要去西北,得尽快赶到关口。”
第255章 陈修:这是什么柯学片场?
清晨的薄雾尚未完全散去,稀薄的阳光艰难地刺破云层,将龙门冰冷庞大钢铁闸门映照得半明半暗。
空气里弥漫着源石引擎预热时特有的微呛气味,巨大移动城市像一头蛰伏的钢铁巨兽,此刻正缓缓开启它连通外界荒野的门户。
关口前,龙门镖局的车队正在集结,构成了一幅繁忙又略带紧张的画面。
领头的是几辆改装过的大型陆行器,坚固的车厢漆着略显陈旧的‘龙门镖局’字号,车顶焊接着架设弩炮基座,此刻上面已经覆盖了防水帆布。
佟玉兰穿着一身干练皮甲,外面套着象征身份镖头短褂,正叉腰站在最前方一辆陆行器踏板上,眉头紧锁,眼神锐利,扫视着忙碌的下属和堆积如山的物资。
她的声音在略显嘈杂的清晨关口显得格外清晰,带着几分泼辣和老成的江湖气,像是个走镖的老手。
“手脚都麻利点!那些贴了红封箱子是给玉门将士药品和器械,都给老娘轻拿轻放,磕了碰了把你们抵给人家守边都赔不起!”
就在佟玉兰大声调度和指挥时,万笙笙拿着花名册跑了过来,略显焦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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