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梦醒天绝
他相信，只要有了这样坚不可摧的家园，萨卡兹的苦难就能终结。
他倾注所有力量与智慧，试图以一己之力，为所有族人铸造一个永恒，不受侵扰终极庇护所——一个他想象中完美答案。
然而，此刻眼前这座由陈修主导，数万萨卡兹亲手参与建造的城池，却在无声地诉说他欠缺。
他欠缺，不是力量，也不是技艺。
他欠缺的是对‘生活’理解，是对‘家园’真正意义的体悟。
陈修没有尝试去建造一座彰显建筑水平的城市。
他做，仅仅是用一顿饱饭，一个承诺，一份明确的分配计划，点燃了这些亡魂心中沉寂千年对生的渴望和对家向往。
他引导他们用自己的双手，为自己，为彼此去砌砖垒墙，去熔铁铺路。
这座城池并不完美，甚至粗糙，但它是由数万萨卡兹共同参与建造的成果，是他们汗水与协作的结晶。
它代表的不是魔王恩赐，而是族群的团结与自救的可能。
戈渎彻底明白了，他曾经执着于终点，却完全忽视了通往终点最重要的东西，那就是过程和人心。
他试图用冰冷石头和强大的巫术为族人隔绝苦难，却忘记了，能真正抚平伤痕，凝聚人心的，是让他们看到希望与改变力量掌握在自己手中，是让他们找回由于流亡多年而失去的归属感和尊严感。
他欠缺，正是这种引燃人心之火，汇聚众人之力智慧与格局！
他输掉的不是砌城速度或技巧，而是作为领袖，去理解，调动和尊重每一个个体力量的方式，去了解他们所需要的真正是什么。
陈修望着城中欢闹的景象，心中略微松了一口气。
虽然时间有点短，但好在一切顺利，最后的结果也符合预想。
他扭头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戈渎，这场比试的胜负想来已经不必多说了。
“你赢了。”
戈渎大大方方地承认，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
他之所以会成为建筑大师，最初就是为了能给同胞们提供能够安居乐业的住所。
想看到，是他们住进新家里时欢天喜地的样子，但得到的却总是强颜欢笑和惶恐不安，可又搞不懂具体问题出在哪里。
这也是所有土石之子疑惑，以至于他们后来变得封闭多疑。
现在看来，自己建造出房屋固然质量过硬，但直接送给流浪的同胞居住，难免会让他们感到寄人篱下。
这不能怪他们不领情，是苦难让他们变成了这样。
如果自己只是个普通的建筑大师的话，那同样也没什么错，但做为魔王却是严重失职。
“这一礼，谢你解开了我千年之惑。”
戈渎单膝跪地，双掌重重地按在干燥沙土上：“是你让我明白，家园并非只是一座城，而是活生生的人亲手建造的归属。”
他从地上捧起泥土在手中捏成了一个小石头人，十分郑重地送到了陈修面前。
陈修微微一怔，随即躬身接过小石头人，谦虚道：“我只是站在了前人肩膀上。”
戈渎听懂了陈修话中意思，但并没有多说什么，知道怎么做和真的能做成可不是一回事。
“过了我这一关，后面还有人在等你。”
戈渎轻声叮嘱道，眼中带着些许感慨和恨意：“千万小心，不要小看了那些复仇者。”
还不等陈修道谢，眼前荒芜的景象忽然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天空如同被泼洒凝固的污血，厚重粘稠的暗红色云层低低压下，几乎触碰到焦黑的地平线。
没有日月星辰，只有云隙间偶尔透出的，宛若巨大创口般流淌的熔岩光芒，将天地间染上一层诡异而压抑的橘红。
空气灼热得能烫伤肺叶，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厚的硫磺气息，脚下岩石滚烫，发出不堪重负哀鸣。
大地不再是荒芜的平原，而是彻底化作了炼狱。
龟裂地表缝隙中，灼热的岩浆宛若大地的血脉般汩汩流淌，蜿蜒奔腾，发出低沉的咆哮。
在这熔岩炼狱中心，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昂然矗立。
巨大扭曲漆黑犄角盘踞在头颅两侧，眼窝深处燃烧着两团永不熄灭的金焰，整个人散发着令异铁合金都为之扭曲恐怖高温。
“熔戈者？”
陈修认出了眼前的炎魔将领，有些意外：“怎么是你？我还以为会是霸尔萨在这等我。”
“我正是来确认你是否有资格面见我王。”
熔戈者不紧不慢地答道：“库克罗普斯，你在灰铸者那里的表现远远超出我的预料。”
“原来如此。”
陈修顿时反应了过来：“霸尔萨就是萨卡兹众魂领头者吗？”
“你确实很敏锐。”
熔戈者点头承认道：“我王确实是众魂中复仇派领导者，并且数千年以来一直都主导着萨卡兹思绪。”
陈修听出了熔戈者话中意思，看来众魂里也不全都是复仇派。
只不过，持这种想法亡魂实在是太少了，跟生前一样不占主流，只能被激进者压制和排挤。
换句话来说，想解决众魂也不一定要把他们全都消灭。
但想扭转他们的思想观念又谈何容易，对比起来还是把他们从源石禁锢中解放出来更容易。
“说说吧，我要如何才能通过你的考验。”
“说服我们……”
熔戈者身上涌动起了烈焰，发出了质问的怒吼：“这片大地，曾经只属于萨卡兹，是先民和神民从我们的手里夺走了家园！死魂灵至今呢喃着萨科塔背叛，王庭如秋叶不断凋敝，血脉遗失在哀嚎声中，罪人们可笑地忘却历史，卡兹戴尔废墟遍布泰拉！然后，他们，嚷嚷着——萨卡兹入侵了我们的家园！！你这叫我们，如何不恨！？”
在熔戈者身后，岩浆海剧烈地沸腾了起来，无数怨恨缠身萨卡兹亡魂从灼热的洪流中升起，无声地铺满每一寸熔岩大地，犹如实质般压力狠狠砸向了陈修。
他们无声地凝视着眼前的独眼巨人青年，眼中或漠然，或不屑，或讥讽，但却并没有发出嘈杂的质疑声，静静地等待他搬出某些大道理来说服自己。
陈修扫了一眼周围，发现眼前这些萨卡兹亡魂穿着各异，能够看出明显的时代差别，有甚至是现代佣兵装束，但同样怨气冲天。
本以为这关是要击败霸尔萨，却没想到对方竟然想跟自己文斗。
亦或者说，霸尔萨确实很聪明，他应该是跟奎隆达成了什么协议，所以才有这一幕。
“当然。”
熔戈者忽然举起手中的长剑指向了站在陈修身后的九色鹿：“你要是能当着我们的面亲手把这个埃拉菲亚神民杀了，这一关也算你过了，怎么样？”
九色鹿闻言一惊，没想到对方居然如此诛心。
“等等，我不是神民……”
“这不重要。”
熔戈者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九色鹿辩解。
“库克罗普斯，你如果是真心为了萨卡兹好，就该知道要怎么选择！”
陈修偏头看了九色鹿一眼，招手把佛怒之剑拿在了手里，抬眼看向了面露期待之色萨卡兹亡魂们。
在他们看来，陈修也只能这么做才能通关。
“跟你们讲大道理确实没用，你们也肯定听不进去，但凡事都要讲究方式方法。”
下一刻，陈修周身神光绽放，磅礴算力被加持在了他的身上，令他再度化身为荡妖除魔清源妙道真君，展现出了二郎神应有的威能。
“法天象地！”
刹那间，陈修身躯迎风暴涨，变得无比高大，顶天立地，甚至就连原初独眼巨人在他面前也宛若山脚下蝼蚁般渺小。
更让人感到恐怖的是，他手中长达千米佛怒之剑。
澄澈如琉璃，蕴含着无上智慧的金色佛光自剑身上绽放，宛若大日初升。
与之纠缠共生青色怒火也不甘示弱，缠绕在剑锋上，散发着焚尽邪祟，破灭虚妄的狂暴力量。
陈修如日月般的双眸俯瞰而下，神威如狱，笼罩着整个战场，连流动的岩浆都为之凝固，萨卡兹亡魂们发出了惊恐至极低鸣。
熔戈者那燃烧着赤红怒火瞳孔猛地收缩，仰头凝视着面前天柱般腿脚。
即便是天上的云层也只能飘荡在陈修的腰际，令熔戈者根本看不到他此刻的真容，恐怕只有传说中熔岩巨人能与之相比。
熔戈者本能地后退了半步，曾为了守护君王遗骸而独战三天三夜的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惊悸和恐惧，甚至有些怀疑这才是独眼巨人本该拥有的模样。
与此同时，九色鹿那双总是带着悲悯与宁静的眸子，此刻也盈满了难以言说惊异。
她知道陈修肯定不会拔剑指向自己，却也不知道他要如何说服和度化面前这些顽固的亡魂，就算有自己帮忙也无济于事。
可现在，他似乎要直接动用武力？这样能行得通吗？
“尊严只在剑锋之上，真理只在法术覆盖范围之内！”
陈修怒雷般声音轰然炸响：“这片大地终究还是要以实力说话，既然你们不想听，那就打到你们想听为止！”
话音未落，巨大佛怒之剑动了。
没有复杂招式，只是最简单的劈斩和横扫，就瞬间将以熔戈者为首的萨卡兹怨魂大军们扫灭个干净，青金色剑光淹没了视野，仿佛开天辟地。
下一刻，萨卡兹亡魂们身影又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他们的灵魂都被禁锢在源石内海之中，来此的不过是一道意识投影，所以就算被消灭了也并不会真的魂飞魄散。
即便如此，面对陈修无力感也被深深刻进他们的意识里，就算是神民霸主也不曾展现出如此恐怖威能。
可还不等他们反应过来，陈修反手又是一剑。
佛光和怒火都能对精神造成伤害，外加笞心本身也是此道高手，让众多萨卡兹怨魂体会到了生不如死的感觉，渐渐开始有人大声求饶，完全没了之前凶戾逼人的模样。
陈修没搭理他们，反复扫灭怨魂们十几次才停了下来。
“现在，我们来聊聊仇恨的问题。”
这一次，包括熔戈者在内所有萨卡兹都摆正了自己的态度。
即便陈修接下来要讲的话他们不愿意听，甚至觉得假大空，也要对强者保持应有的尊重。
然而，陈修的话却有些出乎众多怨魂预料，因为他并没有劝他们放下仇恨。
“我不知道你们生前都遭遇了什么，所以我不会劝你们放下仇恨，但死人永远是要给活人让路的，你们不能因为自己无法报仇就把仇恨一直灌输给活着的人。”
“如果说，萨卡兹所遭受的苦难有一大半是神民和先民带来的，那还有一部分就是你们这些早已死去人造成，你们没有给活着的人选择，只会一直催促和叫嚣着复仇，却全然不顾萨卡兹生存和发展状况，让所有人不停地重蹈覆辙！”
陈修俯视着寒蝉若噤萨卡兹怨魂们，刚刚下马威似乎打醒了他们。
“既然不断有新的亡魂加入，那你们应该对泰拉如今的状况有所了解，告诉我，现在是卡兹戴尔被彻底覆灭的可能性大？还是如你们所想的那样杀光所有异族的可能性更大？”
若是没被陈修狠狠教训一顿之前，被仇恨支配的怨魂们肯定不会好好思考。
但看了看面前横贯天地的佛怒之剑，萨卡兹们只得强迫自己冷静。
这些崇尚复仇极端激进者其实从来都没考虑过活着的萨卡兹会怎么样，甚至觉得让活人付出生命去为自己报仇是理所应当的，不复仇就是背叛！
换句话来说，活人不该拥有自己生活。
正是因为看透了这一点，独眼巨人王庭才干脆远走萨米。
温迪戈也曾做出了一样的选择，但他们紧接着又卷入了乌萨斯战争中。
鬼族和阿纳萨算是跟萨卡兹众魂完成了切割，前者彻底融入了东国，后者得到了炎的承认。
“萨卡兹永远不会忘记历史。”
陈修缓缓变回常人大小，但声音依然清朗：“但卡兹戴尔以后要如何发展，就跟你们无关了。”
熔戈者注视着陈修，良久之后单膝跪地，朝他低下了自己的头颅。
“我曾在最后的火光中，见到了许诺里故乡，但那终究只是一抹幻影，是您先前让它得以具现。”
铁血悍勇炎魔将领顿了一会，眼中带着期许。
“听说，卡兹戴尔现在变成了一座会移动城市，您一定能让它变得更好，对吗？”
“当然。”
陈修点了点头：“但这不是我一个人的责任，也不是仅凭我能做到的事，就像你们之前建造起属于自己的家园那样。”
熔戈者闻言再无疑问，垂首叩胸道：“不，萨卡兹需要英雄。”
“英雄？”
陈修不置可否：“那也要能为众人指明道路，告诉他们如何前行才是对。”
“您会证明自己。”
熔戈者肯定道：“在接下来的考验中。”
上一篇：骑士：掠夺词条，成就逢魔
下一篇：从变成铠甲召唤器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