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smz
马尔科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当然想反驳，那些下巢的贱民什么时候配用顶巢的医疗资源了？更别提黑色圣堂这群狂信徒向来以屠戮异形为己任，什么时候开始关心起平民的死活了？
但话到嘴边，他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不是傻子。他已经意识到眼前这个肩甲上还沾染着绿血的阿斯塔特和他们传统印象中的那些只懂得砍杀的狂信徒不一样了。
更可怕的是他背后的那个人。
从看到那些身穿CMC动力甲的部队开始，他就隐约猜到了李昂的身份。
他是赫萝背后的金主，那些先进装备的真正主人。只不过赫萝会用贸易来交换人口，而李昂……显然更直接。
马尔科原本的算盘打得很响:只要李昂能赶走兽人，带走些人口也无所谓。一个巢都的平民多得是，就算李昂在不付钱的情况下算拉走个几十上百万，对他来说也不过是九牛一毛。
可现在，李昂不仅要人，还要从他的金库里掏资源去养这些人！
但霓二衫球（九）起逝他敢拒绝吗？
马尔科自认为不是蠢货，他很明白一个优秀的行星总督应该拥有什么品质。
他可以对下作威作福，但对待更上面的阿斯塔特战团或者内政部，他必须立场不坚定，观点不突出，思维不敏锐，没能力改变星球现状，公认的好操纵，以及懂得如何接受更上层的引导。
总之，只要不投到混沌或者异形那边去，这些看似不作为的品质就是维持帝国格局的优良品格。
作为这些品格的拥有者，马尔科决定从心地做出决定。
“物资……我们会尽快筹措。请您转告贤者大人，卡西米尔绝不会辜负帝皇的期望。”
不是打花腔，而是实实在在的承诺。这对于贵族们来说已经是难以想象的重大让步了，但兰斯洛特没有动。
“还有一件事。李昂贤者需要行星防卫军的指挥权。”
第三百零五章 这是人类的牧师。
马尔科猛地抬头:“什么？”
“我们的部队需要轮换。”
兰斯洛特的声音古井无波:“你的士兵缺乏协同作战的经验，必须由我们统一调度。”
缺乏协同作战经验这个说法都算是客气的，马尔科很清楚那些能被自己轻易收买的行星防卫军是什么德行。
那帮人早就烂透了，就连巢暴动都镇压不了，更别说对抗兽人。
如果要他们一定要他们在战场上发挥作用，帮李昂以及阿斯塔特们填线确实是他们最能发挥的地方了。
但作为“新”行星总督，马尔科要的不是这些行星防卫军在战场上发挥作用。
这些行星防卫军最大的意义是属于总督自己的，成规模的武装力量。它所代表的东西远比他自身的武力要重要的多。
现在兰斯洛特要求他交出这些行星防卫军的指挥权？
那就意味着马尔科连最后一块遮羞布都会被撕碎！
马尔科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但在一个满身血污的阿斯塔特面前，他不敢说半个不字。
“我……我需要和议会商议。”
他艰难地说道。
“时间不多了，总督大人。兽人不会等你。”
兰斯洛特并不在意马尔科的态度，他简单地做出最后通告，转身离开了行星总督的办公室。
门关上的瞬间，马尔科一拳砸在桌上，震翻了那只他始终没能拿起的水杯。水渍在报告上晕开，模糊了那些触目惊心的数字。
他看着被打翻的水杯，突然神经质地笑了起来。
或许行星总督这个位置远没他想的那么好坐。
“该死的阿斯塔特，该死的机油佬……”
“总督大人？”
侍从小心翼翼地从门外探头。
马尔科收声，不想让自己这幅窘样被其他人看见。
“通知和我们联手的贵族们，我们必须要拿出主意了，就现在，马上。”
——
当马尔科推开议事厅大门的时候，迎接他的是十几双燃烧着怒火的眼睛。
“你疯了吗，马尔科？交出军队和资源？这种提案也配放到台面上讨论？”
马尔科没有立刻回答。
贵族的本质他再清楚不过了，他们可以忍受兽人在下巢肆虐，可以默许平民成批死去，甚至能笑着分食同僚的尸体。但唯独不能触碰两样东西:他们的金库，和掌控金库的权力。
他走向主座。但他在主座前转身时，他的脸上已经换上了从容的微笑，仿佛刚才在办公室里砸桌子的人不是他一样。
“诸位，我们不是在放弃财富，而是在投资生存。”
大厅里响起一片嗤笑，但马尔科的声音压过了噪音:
“想想看，如果兽人攻破上巢，各位收藏的名画能挡住砍刀吗？酒窖里的陈酿能浇灭绿皮的火炮吗？绿皮们可不管我们是不是贵族，在他们面前，我们和那些贱民并没有什么区别。”
贵族们的骚动渐渐平息。
马尔科知道他们不在乎士兵死活，但一定在乎自己的性命。
“李昂贤者要的不过是些库存物资和外围防区的指挥权。”
他故意把‘行星防卫军’说成‘外围防区’，“想想克劳斯的金库，我们只是把从他那拿来的东西贴给那些正在打兽人部队而已，我们自己实际要付出的东西并不算多。”
“说的好听！”
一名在瓜分前任行星总督遗产时没分到多少好处的贵族尖锐地反对道:“说到底不是还要我们出血？把这些东西都交出去，那我们在之前的行动中又有什么收获？早知道这样，我们还不如留着克劳斯！”
原本平息下来的贵族再一次闹腾起来，纷纷赞同这个说法。
是啊，翻克劳斯时大家共同获利，现在却要集体出血，唯一稳赚不赔的只有坐在总督宝座上的马尔科吗？
马尔科早就预料到了他们会这么发难。
“克劳斯可不会像我这样耐心解释，更不会分出他手上的那些肥肉。想想看，下巢有多少原本属于马尔科的工厂？中巢有多少属于他的仓库？虽然这些地方现在是丢了，但等到绿皮被清干净，我相信以各位的能力，现在我们交出去的东西，到时候都能十倍百倍地榨回来。”
马尔科摊开手:“我们是延续百年的贵族世家，不应当缺少这种长远的投资眼光，那些迟早能回来的财富，哪里比得上我们的地位重要？”
他的话说的好听，但马尔科明白贵族们从来都不长远，甚至包括他自己也是。
这些工厂和仓库原本是他自己准备闷声不响地接手的财富，只是他更怕得罪那些阿斯塔特，所以哪怕痛恨那个机油佬的贪婪，他也必须成为李昂的喉舌，通过恭维与分出未来的利益来说服这些贵族们。
长桌两侧响起窸窣的议论声，马尔科瞥见几个最贪婪的面孔已经开始松动。
这些豺狼不在乎谁坐在总督位置上，只关心自己的餐盘能否装满。在选择不是很多的情况下，未来的利益确实足以让他们动心。
一名贵族率先表态:“我的仓库里的确有不少药品。”
“我的钷素库存可以立刻调拨一半，配套的蛋白棒也有一些。”
矿业代表紧跟着表态。
马尔科微笑着颔首，却从这些贵族没说具体数字中感受到了他们的不满。
好在最后总共报上来的数字勉强满足了李昂之前提出的需求。这让他松了口气，同时又充满忧虑。
贵族们现在可以修改账本，把克劳斯的赃物重新登记成"自愿捐献"，再虚报一点自己的储备，少吐些真金白银出来。但之后呢？
如果李昂故技重施，他恐怕很难再说服这些贵族了。
“希望那个机油佬知道分寸……”
度过眼前这场危机的他喃喃道，然后无力地对着自己的侍从摆了摆手。
“把这些物资送到那个贤者的营地里去吧。”
——
李昂很尔（一）珊X刘厁洱快就收到了这些物资。
说实话，他的确用不到这么多物资，但这就像是一种服从性测试，他很乐意用这种手段去测试贵族们的态度。
或许叫温水煮青蛙会更合适点？
而且，在马尔科提交过来的官方账单以外，他还能有点额外收获。
沙罗金无声地从阴影中现身，递给李昂一块数据板。
李昂早就对他来无影去无踪见怪不怪了，他接过数据板，上面标注的正是贵族仓库们的坐标。
原本一毛不拔的贵族们把这些藏的很好，但当他们不得不打开仓库大规模地搬运物资的时候，这些信息对暗鸦守卫这等专家来说就已经不言自明。
“做的不错，还有其他发现吗？”
“马尔科没有总督凭证。”
沙罗金补充道。
这个消息让李昂略感惊讶。
“没有？他自号行星总督，却没个身份证明？他没从上一任行星总督那边抢过来吗？”
“克劳斯的尸体至今下落不明。”
这倒是很明确了，上一任行星总督心怀不满，就算没活路了也在死前给马尔科添堵。
在李昂看来，他添的堵都可以成为自己的嫁衣。
或许马尔科想着的是可以先上车后补票，等到帝国征收下一轮十一税时把这事重新办妥。但在那之前，马尔科的统治在帝国法理上根本不存在。
李昂可以把他视作一个连正式的任命文件都没有叛乱贵族首领。只要手段恰当一点，保证帝国也挑不出毛病来。
你说审判官？他还得谢谢咱们帮他拨乱反正呢！
原本大致的想法逐渐成型，李昂满意道:“做的不错，沙罗金，这些信息都很重要。你的这次任务结束了，在开始下一个任务之前，你有什么想要的奖励？”
沙罗金似乎在思考什么。片刻之后，他开口道:“我需要三天自由行动的时间。”
“理由？”
“……我需要一点收集酿酒材料的时间，以及品尝它的时间。”
“嘶——”
心中一突的李昂倒抽一口凉气，重新看向沙罗金。
虽然上次他主动索要蘑菇酒的时候他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但那会还只是不对劲。现在沙罗金居然主动索假，目的只是为了饮酒？
“虽然一开始是我让你尝试的，但你什么时候对酒那么感兴趣了？那个蘑菇酒有那么好喝吗？”
沙罗金摇头:“不好喝，但阿斯塔特的超人器官无法分解它们。我可以从醉意中获得一点……暂时的宁静。”
他的诚实让李昂摸清了门道，也放下了心。
还以为是上瘾了，原来只是买醉对抗玉玉症啊，那没事了。
作为科拉克斯子嗣的祖传“诅咒”，一部分脑子犯轴，钻牛角尖的暗鸦守卫会成为“灰盲症”的患者。
这些患者并不会表现出如黑怒难般敌我不分，或者血渴那样无法抑制自身渴望的现象。但会在行动中表现出强烈的自杀倾向。
他们渴望在战斗中得到死亡以摆脱他们脑海中那些找不到出路的思考，并在死前目的明确地带走数倍于他们的敌人以证明自身最后的价值。
这在诸多阿斯塔特的变异中都算是对内危害性最小的一种疾病了。但如果有可能，李昂可不希望自己手头上目前唯一的暗鸦守卫拥有这种“自我奉献”的倾向。
光喝酒就能压制住这个问题那反倒算是好事。李昂点头道:“别被兽人发现就行。”
看着沙罗金再次退入阴影中，不见踪影，李昂觉得自己这个提醒有点多余。
他叹了口气，走出自己的阅-y异林盈妻 丝屋镹俬8临时实验室。
骤然开阔视野将营地里的一览无余地呈现在他的眼前。
这里堆满了临时安置的帐篷，以至于原本整齐的规划如今显得杂乱。但在杂乱的营地中，人们只是安静地排成长队，等待着分发食物和水。
没有推搡，没有争吵，一切都被一种奇异的秩序感所笼罩。而维持这种秩序的人就在这条长队的最前方。
贞德让娜。疑似被黄皮子钦定的传声筒，正站在临时垒在一起的木箱上。搭建起来的平台弥补了她在身高上的劣势，确保她能成为全场的焦点。她的声音并不洪亮，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无需惧怕异形的屠刀，无需惧怕饥饿与寒冷，因为神皇的光辉正沐浴在我们每个人的身上！”
这位被禁止在卡冈都亚上传教的少女如今得到了李昂的恩准，被允许在这颗星球上播撒信仰的种子。
她抓住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尽力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耕作。
被阿斯塔特拯救的平民们没有怨言，他们安静地倾听着，脸上却没有太多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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