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smz
等到马尔科终于来到李昂所在的指挥室前的时候，他的背后已经被冷汗浸透。
“到了，贤者大人在里面等您。”
马尔科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已经显得皱巴巴的衣服。
他礼貌起敲了敲门，早就知道马尔科回来的李昂并没有转身，只是抬手示意马尔科进来。马尔科拘束地进入房间内。他意外地发现这里居然只有他与李昂，这一点让他不安更盛。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容。
“贤者大人，请允许我向您致以最诚挚的祝贺。您在中巢的军事行动堪称典范，那些绿皮杂种在您的战术面前不堪一击！”
他偷偷抬眼，观察李昂的反应。机械教贤者正背对着他，不知道在准备什么，连头都没回。
马尔科咽了口唾沫，继续道:“不仅如此，您对这些平民的安置更是展现了帝皇般的仁慈。他们现在称您为救世主，这绝非夸大其词……”
在只有他一人的独角戏中，马尔科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最后尴尬地卡在喉咙里。
他的恭维像石子投入深井，连个水花都没溅起来。
他从没预想过这种情况，最后只能生硬地将话题从恭维转移到他真正想说的部分上:“当然，这些成就虽然伟大，但贵族们……呃，有一些小小的建议……”
李昂终于转过身来，抬匑眼看着这名‘行星总督’。
就像他之前想的那样，就算兽人那边他暂时动不了刀，这颗星球也绝不会让他无事可做。
“有多小？”
李昂开口问道。
马尔科如蒙大赦，连忙道:“非常微不足道！只是关于关闭虚空盾后上巢的安全问题，以及……呃……物资分配的比例……”
他小心翼翼地组织着语言:“贵族们完全理解您拯救平民的善举，但维持十一税体系需要一定的社会秩序。如果平民们习惯了……呃……过于优渥的条件，恐怕会影响未来的税收工作。”
李昂听完，点了点头。
“如果从帝国现有的制度来看，你们说的意见是很恰当的。”
马尔科愣住了，他没想到自己的说辞居然那么轻易地就得到了认可。
他急忙抬头，想要乘机说服李昂削减一点对资源的需求，或者先答应重启虚空盾，放弃拯救那些越来越多的平民。
但当他对上视线后，他没有从李昂的眼神中看到半点认可的意思。这让他感到不知所措。
李昂淡淡地说道:“但你们的意见一点都不重要。”
马尔科愣住了:“什，什么？”
“猜猜看吧，行星总督大人。你觉得什么对我很重要？”
“权，权力？”
马尔科结结巴巴地说，“您想要掌控卡西米尔？”
李昂摇头。
“那是资源？贵族们掌控着星球上百分之七十的矿产和工厂……”
李昂再次摇头。
“没有你们。”
他平静地说，“对我很重要。”
马尔科僵在原地，他张着嘴，宛如一条搁浅的鱼。
那些精心准备的说辞在马尔科的舌尖打转，他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了。
没有我们是什么意思？
帝国难道还有没有贵族的星球吗？
他完全无法理解李昂的态度和言语，但他隐约意识到李昂的目的好像不只是要把他们敲骨吸髓，甚至不是要剪除这颗星球上不听话的党羽，把贵族变成唯他是瞻的傀儡。
他莫不是要搅什么把y/*ue-已轳一起1陾拔肆捌他们全杀了，然后扶持平民上位的事情吧？
“贤，贤者大人！贵族体系是帝国统贰溜尔栮引霖洱治的基石！我们负责征收十一税，维持社会等级，确保每个阶层各司其职！如果没有贵族，谁来管理行星防卫军？谁来组织生产？这些平民根本不懂如何治理一个世界！”
马尔科声音越来越急促:“您想想看，如果每个平民都生活富足，那么谁来挖矿？谁来种地？混乱会毁了一切！帝国千年来都是这么运转的，这是经过时间检验的真理！”
李昂摇头:“告诉我，马尔科，你在来的路上都看到了什么？”
马尔科顿时回想起之前工地上的景象。
那种让他无法释怀，无法直视的井然有序让他意识到自己的刚刚的说法有多么可笑。
“他们……过得很好。”
“比贵族治下好得多，不是吗？”
李昂补充道。
马尔科膝盖发软，但他强迫自己站直。生死攸关的危机感让他据理力争道:
“这一切都是暂时的，贤者大人！内政部不会允许您在一个属于帝国的星球上践行机械教的体系！只要这颗星球还属于帝国，就算您铲除了我们，新的权贵阶层也会诞生！那些平民一旦掌权，很快就会变得和我们一样！”
“所以？”
“所以，不如让我们效忠于您。只需要您现在稍微开恩，调整一下对平民们的态度，对我们贵族稍加优待，我们就可以带着丰富的经验与完整的行政体系为您服务，给我们一个机会！我们可以带着完整的行政体系效忠于您，何必从头开始？”
“我并不觉得这需要你来操心，马尔科。”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将马尔科最后的希望砸得粉碎。他甚至不顾自己的颜面，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求您了，放我们一条生路，我们什么都愿意做……”
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李昂微微一怔。
〈c祁洱叄⊙师诌七伞??罒Y/不是，跪的这么干脆的吗？
你们贵族的骨气呢？气节呢？镇压平民时的权威呢？你们跪的这么快，那我原本逼你们造反，然后名正言顺地清洗整个统治阶层的计划呢？
马尔科跪的太快，让李昂的剧本直接卡壳。不过他说什么都没有放过这些贵族的打算。
听听他们说的什么吧，放一条生路？
他多要点资源，这些贵族们就真活不下去了吗？
客观上活不下去是不可能的，但生不如死倒是真的。他们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为所欲为，践踏他们的权威。
如果他们觉得这样还不如死了，那李昂自然也愿意给他们一个与之相衬的结局。
他很快就调整了策略，意味深长地问道:
“真的什么都愿意做？”
“是的！任何事！”
马尔科像抓住救命稻草般连连点头。
“那就证明你们的价值，在对抗异形的前线上，帝皇需要你们每一个人恪尽职守。”
他调整数据板上，挑出一组数据整理成清单，然后把清单丢给了马尔科。
当马尔科看清清单内容时，他浑身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这份清单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上面的数据精确的让他感到战栗。
他毫不怀疑李昂早就以他们不知道的方式做好了事先调查，只待一个动手的机会。
这个李昂和那些阿斯塔特，他们以救世主的姿态降临这颗星球，实际上却是来骗，来偷袭！他们这些主宰了阿西米尔千年的老贵族！
帝国以和为贵，有自己的规矩，哪怕是高领主也要遵循那些不言自明的潜规则，结果这个李昂根本不讲武德，上来就要把这里搅的翻天覆地，不到血雨腥风誓不罢休！
“这，这实在是……”
“有问题？”
李昂问道。
“不！没有！贵族们一定很乐意为帝皇奉献！”
马尔科猛地摇头，他哆嗦着从地上站起:“只是我还需要一点时间，一点帮大人您说服其他贵族的时间……”
李昂断然是不会好自为之，好好反思的。但马尔科就能说服那些贵族了吗？
马尔科觉得自己做不到，可他现在必须这么说。
不管是拖延时间还是免得自己现在就在这里掉头y/u-e/漪-首/发，他都只能这么说。
李昂没有拆穿他的借口:“尽快去做。”
马尔科脚步虚浮地退出此处，他几乎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沿途走回去的。
他原本是来谈判的，现在却带回去一份死刑判决书。那些贵族会有什么反应？他自己又会落得什么下场？
悬浮车旁，他的侍从正焦急等待。
看到马尔科失魂落魄的样子，侍从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人，谈得怎么样？”
“回总督府。召集所有贵族，就说……”
他停顿了一下，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就说我们都要完蛋了。”
——
李昂没有特别关注马尔科的离开。
对他来说，是马尔科还是熊尔科其实都无所谓，他们的名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下一步会做什么，而李昂不用猜就了如指掌。
他喊阿斯塔特们回来可不是吃干饭的。
兰斯洛特进入，向李昂请示:“我们的下一步是？”
李昂没有急于回答，他拨弄了一下数据板，展示出了太空港的结构图。
“做好准备吧，兰斯洛特。就像泰拉上一样，真正的风暴就要来了。”
只不过这一次，他们才是风暴的发起者。
第三百一十章 只存在于幻想中的逃亡。
李昂可以承认高领主存在的必要性，毕竟每一个高领主作威作福的背后是千万份文书堆起来的血泪史，没有一个高领主能活着走出办公室并寿终正寝。
但这些贵族不一样，他们可不是过劳死的高领主，他们只是这个帝国进行粗放式管理的中间层。
他们的本性与手中偌大的权力决定了他们很少有人会选择亲力亲为与励精图治。除非是那些带着骑士机甲拓荒蛮野世界的骑士家族，否则比起他们承担的管理职能，大部分贵族更多时候只是骑在大多数人的头上载歌载舞。
只要上缴十一税，帝国也就默许他们的作威作福，但这不意味着他们的权力来的理所应当。
帝国数百万世界上贵族们将这一切视作天经地义之事，但李昂可不这么想。
他们是最简单的选择，但从来都不是唯一的选择，更不是最好的选择。
十一税理论上是很“人性化”的，内政部会评估星球的情况，及时对十一税的标准进行上调或者下调，以保证十一税在最恰当的程度。
这个人性化不是空谈，而是确有其事。
只不过帝国的通讯太慢，信息太过滞后。内政部的“及时”可能早就无法与星球的实际情况相配套。这才有了诸多因十一税标准不对，哪怕总督励精图治，浑身解数也抵不上十一税的窟窿，最终球破人亡的故事。
至于税收船能否根据实际情况，灵活进行税收调整，以便与实际情况相符？
那就纯粹是想多了，因为十一税比劆起征收资源，更多的是一种服从性测试。
帝国不在乎你那点资源，但帝国向你要了，你不能不给。这是在帝国规模严重超标，官僚人手不足的情况下唯一的解决方案。
就像你正在和邪教徒乃至异形打生打死，帝国的征税船来了，你都得把自己人力和弹药当十一税贡上去那样，只有把十一税做成无可辩驳，不容更改的唯一铁律，这具腐尸才能存在。
然而，如果说万恶之源是帝国这具执行十一税的腐尸，那这些贵族就是腐尸上的蛆虫。
蛆虫完是害虫吗？其实还真不见得。
在特定情况下，蛆虫甚至是一种疗法，他可以吞吃尸体上的腐肉，排泄出杀菌的盐与抗生素，避免溃疡处溃烂，变成必须截肢的情况。
从这点上来说，马尔科说的还真没错。贵族制度就是这个帝国的底层代码，帝国一直能可持续性的药丸，但不是真的完蛋，他们的“努力”功不可没。
但这就真的意味着他们应该存在了吗？
帝国中不乏帝国本身带来的暴政，但更多还是贵族本身的贪婪无度，两者双管齐下，最终形成横征暴敛。
这些贵族精明且贪婪，他们精于计算每一克粮食的压榨，每一滴血汗的剥削。他们很清楚要如何最大限度的压榨这些平民，同时保证星球的统治不会崩溃。最终将一颗星球的生活水平锁死在人间地狱的水平之上，却又不会真的堕入混沌之中。
但他们真的精明吗？
或许称作短视会更合适吧。
对于最大的愿望只是别满地泛红到处爆叛军的帝国来说，他们已经够了。但在李昂看来，这种"精明"就像在悬崖边跳舞，只要一阵微风就会真的坠入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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