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smz
不过李昂没有在平民面前把这些贵族统统公审一遍的想法。
说到底，他没必要如此煽动平民们的情绪。而平民也未必能被煽动的起他想要的，更加正向的情绪。
贵族统治的根基从来不只是武力与压迫，更在于千百年间根植于平民思想中的服从惯性。
那些被鞭打的身影佝偻着搬运矿石时，从未质疑过为何自己终日劳作却食不果腹；那些跪在征税官面前颤抖的农夫，也从未思考过仓库里堆积的粮食为何不能填饱自家孩子的肚子。
这种麻木是双向的。贵族视剥削为天经地义，平民则视苦难为命运使然。
公开审判贵族看似大快人心，实则暗藏祸端。当长期被压抑的怒火以血腥的形式释放时，宣泄的快／／感只会掩盖理性的思考。
更何况这些没受过教育的平民们也没有理性思考的能力。无法理解太过抽象的概念的他们只会将仇恨聚焦在具体某个贵族的暴行上，却看不见背后腐朽的系统性枷锁。
换做李昂前世，或许人们会在流血中找到觉醒出新的思想，找到新的可能。当这一切走上正轨，前面的一切都可以被视作是探索期时的流血与牺牲。
但这里是战锤，有亚空间作祟的粪坑。一切动乱都会被打上黑暗的烙印，最终孕育出邪恶的果实。
所以李昂不要公审，也不能公审。这里并不适用自下而上的那套做法，只能通过自上而下的设计。
他需要的不是一场情绪化的狂欢，而是一场静默的革命。他要切除掉在他构建的体系下算是"病灶"的贵族们，同时刻意避免刺激平民尚未觉醒的认知神经。
就让这些贵族们安静的死去吧。李昂需要通过自上而下的设计让平民在实践中去理解，没有监工的鞭子，流水线依然能运转；没有贵族的土地，粮食同样也能收成。
有时候，潜移默化的示范远比血淋淋的公审更能打破千年的思维桎梏。毕竟，要摧毁一堵高墙，最有效的方式不是用铁锤正面撞击，而是让墙内的人亲手拆下第一块砖。
但具体要怎么做呢？
发掘劳苦大众的潜力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
作为比照，卡冈都亚上的教育体系已经在世界之魂的庇护下得到初步建立，但这套放在其他星球上可行不通。
知识是有毒的，敢在能被亚空间直接影响的地方大面积传播知识，某个蓝色鸟头人是真要来抓小孩吃的。
李昂觉得自己可以参考暗鸦守卫们。
在科拉克斯于拯救星崛起之前，拯救星的技术工会是技术霸权式的压迫者，强迫平民无休止的劳作。
但在鸦王崛起后，作为理想主义者的科拉克斯也没有摧毁技术工会，而是改良了它的组织形式，将其变为了一种技术官僚制。
虽然还是少数人掌权，但比之前的技术霸权已经温和太多，平民们的生活在得以改善的同时，技术工会也成为了暗鸦守卫的后勤支柱之一。
这么看来，作为理想主义者的科拉克斯反倒比科兹要实际太多。
尽管它可能不是那么符合科拉克斯的终极理想，但发挥的效用母庸质疑。
鸦王的做法对李昂来说是个很好的参考，不过李昂没打算照搬。
拯救星有拯救星的情况，阿西米尔有阿西米尔的情况。
暗鸦守卫们只是止步于此，在改善平民待遇后就没有再做动作了。但李昂要在这个基础上更进一步，搞出点新花样来。
至于怎么搞新花样？
李昂寻思了半天，将思路放在了向其他宇宙进行优良借鉴的基础上。
“我看管理式民主搞得不赖，说不定可以学学？”
管理式民主，超级地球的立身之本，亿万人类的精神家园。
虽然这么多前缀也改不了这玩意集权霸权的本质，但要说从实用性的角度去说，李昂觉得这玩意思路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要说有什么问题，那问题就是这玩意被超级气球给执行得太好了。
李昂先前就想借鉴超级地球的装备设计思路。不过不只是那些匪夷所思的技术，超级地球相较于帝国的先进同样体现在政体上。
不管怎么说，一个能随手浪费几十亿披风蟑螂的星际霸权对人类帝国这种停留在中世纪政体的星际国度来说还是太超前了。
至少人家成为银河霸权不是靠什么黄皮子一己之力制作原体，建立军团，发动大远征。而是真靠民众对管理式民主的热情，对动员战争机器的积极响应一步步打出来的。
大远征被征服的星球上的人类可能压根就不理解什么叫人类的命运，统一银河的未来。他们只是被莫名其妙地征服，然后莫名其妙地为一场他们不了解的战争而流血。
相较于超级地球，帝国这边哪怕是阿斯塔特也未必理解并支持大远征的宏愿。
比如现在不知道在哪的赛维塔，他自始至终都认为是帝皇用一个愚蠢目标摧毁了他们的原体，将天生正义的科兹逼入了自我毁灭的绝境。
但管理式民主就不一样了，超级地球上的公民都是对支持管理式民主的。
他们充分“理解”管理式民主那解放全银河大业的“正义性”，并甘愿为管理式民主鞍前马后，死而后已。
这种对管理式民主的狂热支持不是无的放矢，而是人类真的被管理式民主所拯救过。
管理式民主起源于核末日后的地球。在地球上的国家因核战和互相毁灭，整个世界都陷入无政府的混乱状态后，幸存的有识之士认为他们必须提出一个能团结所有人类，重建家园，防止历史重演的概念。管理式民主也就这么应运而生。
这可能是超级地球做过的唯一一件好事。
因为这个决定确实拯救了一个文明，并让它走向更加壮阔的未来。
当然，其他种族未必会这么想。
这玩意本意是好的，但被超级地球执行了太好了，对其他种族来说就是坏的了。
秉持着管理式民主理念的人类迅速完成了整合，从地球的废土上重新崛起，并以极具侵略勳性的姿态向整个宇宙布告自己的存在。他们就像泥头车一样创烂了每一个敢拦路，甚至没打算拦路，只是想要友好外交的种族。
虫子？生化人？光能者？
不好意思，我以为是减速带呢。
靠着公民极高的觉悟与为超级地球献身的精神，超级地球就算同时遭到三个“强权”的威胁也怡然不惧。以一己之力力抗三大种族的“暴政”，成为了与人类帝国一样的银河霸主。
——当然，这个过程中到底换了多少个超级地球就不好说了。
李昂看中的不是隔壁那假借民主之名的暴政。毕竟人类帝国在暴政上已经走的够远，这点完全不需要向别人取经。
他真正感兴趣的部分是超级地球那些巧立名目的皿煮程序。
在李昂看来，那些东西正好符合他的需要。
对于超级地球的公民来说，他们通过回答一些看似无关的问题就能参与决策投票，在简单易懂的同时还收获了参与决策的满足感，维持了他们的对超级地球的忠贞与热情。
但对李昂来说，这套做法不是用来忽悠人的，反倒是有利于他有限度地启迪民智。
超级地球的体制建立在军事霸权上，公民们可以为了解放银河的伟业忍饥挨饿，为管理式民主奉献所有。李昂虽然不会这么做，但战锤本身也是高压的，底层资源匮乏的宇宙，一定程度的军事化管理可以大大减少对完整官僚体系的需求。
其次，管理式民主的那有限度的信息暴露与可控的决策模拟可以像国教一样，成为一道抵御混沌侵蚀的认知防火墙。
李昂不会把那些真正事关紧要的决策丢给平民们去理解，决定。那样做既超乎平民的理解能力，也容易引发混沌侵蚀。
但他可以把一些类似“下个季度优先种植哪种作物”，或是“优先修复哪条运输路线”这种看似无关紧要，实则关乎每个人切身生计的问题丢给平民们自行投票。
在这些问题面前，他们将被迫启动最基础的逻辑，主动去思考收成，权衡利弊，预判风险。
在李昂看来，这种思维训练就如同在锈蚀的齿轮间滴入机油，让因长期麻木而僵化的大脑重新开始转动。
更重要的是，这些议题被牢牢锚定在物质世界的具体需求上，与形而上的哲学思辨或对宇宙本质的探索绝缘。
它在让平民们学会思考的前提下，尽可能地规避了亚空间邪神最热衷的精神污染。管理式民主将成为李昂精心设计的思维窄门，引导平民蹒跚但坚定地迈出走出蒙昧深渊的第一步。
哪怕它在别的宇宙是人人得而唾之的极端思潮，但说到底，这里是战锤，是搞点封建主义都算进步的地方。
李昂觉得自己一步走到这已经是完成巨大的飞跃了，再大就怕是要被扯到蛋了。
当然，顶层的设计有了眉目，配套的建设当然也不可或缺。
原本被贵族装船的一箱箱资源被李昂取出，卸下，重新放到阿西米尔上，用于上巢与中巢的改造，修复。
贵族们是天然的守财奴，他们千百年来累积的财富还真不算少。
这一颗星球上的资源对李昂建设铸造世界的大工程来说是杯水车薪，但对阿西米尔自己算是绰绰有余。
随着基础民生工程在平民们的热情推动下上马，李昂也钦定好了这颗星球接下来的总督人选。
“你穿这身还挺合适的，吉姆雷诺。”
“别调侃我了，李昂大人。”
雷诺苦笑起来，看向自己身上这套从CMC动力甲上改造而来的，肩甲上带有麦穗徽记的仪式性动力甲。
它并不复杂，也不繁重。却让自由惯了的雷诺感到轻微的不适。
“说到底，我还不知道这个首席民主官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
第三百三十三章 繁荣！自由！民主！
“放松点，吉姆。首席民主官的工作很简单，就像你曾经在艾瑟兰上当执法官一样。只不过这次你要管的人更多些，仅此而已。”
真的仅此而已吗？
“我不觉得我能胜任这份工作。说实话，我真不觉得自己能做的比那些贵族们更好，说不定我的管理能力比他们还要糟糕。”
面对雷诺的退缩，李昂鼓励道:
“重要的是我们有让这一切变好的决心，这就已经比那些贵族们要强出十倍甚至九倍了。”
为什么十倍会在九倍前面？
雷诺很想吐槽，但他已经没心思纠结这些了。
贵族被杀后留下的烂摊子已经被早有准备的李昂收拾的差不多了，倒不需要雷诺操什么心。但一想到这颗星球上一开始的人口以十亿计数，哪怕现在遭到绿皮入侵也不可能下降太多，他的心里就还是发憷。
你说他一个执法官，做多当个警长就顶天了的人，怎么就到这颗阿西米尔上干行星总督了呢？
哦不，现在应该叫民主官才对。
“我宁愿去前7遛三二迩酒侕线打绿皮……”
他嘟囔道。
在他身边的泰凯斯发出了毫不掩饰的嘲笑，李昂则在他面前竖起两根手指，在他登场前最后提醒他该注意什么。
“准确来说，你只需要做两件事。一，负责抛出议题，让他们明白自己到底该讨论什么。二，确保平民投票时别把‘优先修复医院’和‘优先扩建酒吧’搞混就行。”
“这真的算是投票吗？”
“只要让他们学会思考就行，我的民主官大人。”
雷诺还想问些什么，却被李昂一把推到了阳台边缘。
下方广场上，先前被拯救到上巢的平民们已经被贞德聚集了起来，正仰头望着他们。
人们认识这位不死军目前的指挥官，知道他是对抗绿皮的英雄，因此目光中多是尊重与敬畏。但雷诺本人倒是没把住场子，一旦留心到黑压压的人潮一直蔓延到他的视线尽头，汗水就瞬间浸透了雷诺的后背。
眼见这位反抗暴政的叛军头子现在还如此不成熟，李昂只能在一旁提点道:
“随便说点什么都好。记住，他们不需要理解‘管理式民主’的原理，只需要知道这能让他们吃饱饭就行。”
总算抓住了思路的雷诺深吸一口气。他环视着下方翘首以盼的群众，用他在战场上锻炼出来的大嗓门，通过音阵系统向所有人喊道:
“听着，伙计们！我知道你们很多人还在挨饿，还在为死去的亲人哭泣。但看看你们，看看你们自己！异形没能彻底摧毁我们！现在，该用我们的双手重建家园了！”
望着眼下的平民们，雷诺突然觉得他们和当时的自己也没什么不同。从他自己经历来看，他突然有点明白李昂践行这一切的用意了。
他猛地高举右拳，最后高呼道:“为了管理式民主！”
雷诺其实并不是很会演讲，但言行却却有一种朴素地，通俗易懂的力量，而这比贵族们文绉绉的说辞更能调动人们的情绪。
他们沸腾起来，用山呼海啸般的声音回应了雷诺的号召。
“为—了—管—理—式—民—主！”
李昂对这个效果很满意。
平民们或许不懂这个词的含义，但他们认得清谁带来了蛋白棒和药品。
现在雷诺在所有人面前亮了相，也带动了大家的情绪，大部分人也就不再纠结那些贵族们到底去哪，为什么换人来接手这颗星球的问题了。雷诺这个行星总督的身份就算是彻底落实了。
民主官到底还是和传统的行星总督不一样的。
传统的行星总督只需要在乎上层间的游戏，通过上层间接地管理民生即可。但雷诺则要亲自参与到所有平民的命运当中，和他们一同前进，因此大众对其的认可同样重要。
雷诺作为首任民主官在管理方面可能水平一般，但在带动身边的人上，李昂觉得自己手下应该无能出其右者。
起码在他的小女友到位之前，他应该都能一直尽心尽力地发展解放大业，为管理式民主添砖加瓦。
至于管理方面的事情，李昂也会留下一些思律机僧充当服务器与维护人员，以战锤特色的方式来替代超级地球那个在帝国中提都不能提的A，达成相同的效果。
但首先，他还是要为这颗星球找准未来的定位。
——
阿西米尔是一颗人口以十亿计数的巢都世界，李昂目前所在的主巢都在绿皮到来前有相当的工业基础，被帝国算作是工业巢都。
但这个相当只是按照帝国的标准去衡量，去划分的。在李昂看来，这就像是矮个子里拔高个。
相对于帝国那几十万压根没有生产能力的蛮荒星球来说，这个工业巢都确实算是翘楚了。哪怕它刚刚遭到了兽人的入侵也是如此。
但对于即将执掌一个以群星的工业体系为脉络的铸造世界的李昂来说，这个生产能力实在是杯水车薪。
“三条标准型钷素燃料生产线，五条热熔炸弹装配线，还有一些非军用的，比如净水器之类的辅助器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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